晚上睡觉前,姜闻音让徐琰安排人守夜时,多加留意柳珏一行人。不过柳珏的人颇为乖顺,竟然没有在夜里来正殿,一夜无事。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太阳从山的那边升起来,姜闻音还在吃早饭,柳珏等人就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并且来正殿询问是否要一同出发。
徐琰婉拒,表明自己一行人还要再等会儿才能出发,可柳珏却像是没听出来其中的拒绝之意,提出可以等候他们一起出发。
“他们要一起那就一起吧,左右不会同路多久,到鹤壁后必定会分开。”姜闻音心想,到了鹤壁他们就会继续往西走去冀州,而柳珏等人是裴济的部下,必定不会跟去冀州。
后来柳珏手下的人透露,他们确实要去鹤壁,因为裴济要带着起义军去凤池,将鹤壁交给了柳珏。
既然拿不准柳珏的意图,那就以不变应万变。
众人又休息片刻,然后动身出发,出发前卫娘子拿了顶幕离给她,然后牵着宁瑜的手上了马车。
一连走了三日,柳珏都没表现出什么不良动机,除了喜欢凑到姜闻音身边搭话,每日送上一束花外,并没其他出格的地方。
只是这一行为,让寒月姐妹十分厌恶他,只要看到他靠近,必然露出防备的表情,拦着他不让他接近姜闻音。
抵达鹤壁这日,太阳已经落山,已经忍到不耐烦的徐琰立即便要与柳珏分别,“鹤壁已经到了,柳都尉想必急着要去向中天王复命,我们就此分别吧。”
柳珏骑在骡子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笑眯眯地说:“今日天色已晚,你们不如随我进城修整一晚,让我做个东道主招待你们。”
“不必了,我们还要赶路。”
柳珏不意外,他的目光中在身后那架不起眼的青色油布马车上打了个转,舔了舔嘴唇,眼里满是遗憾。
可惜了,若不是急着回鹤壁复命,他还能再陪陪这个小美人。
不过这小美人倒是脾气大,自己讨好了好几日,没有一点被打动的意思,还是滴水不漏,半点也不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冒昧问一句,姜姑娘去冀州有何事?”柳珏还是不甘心,这么漂亮的美人不多见,错过了可不知道何时才能遇到这样的。
徐琰皱眉,想催促他离开。
姜闻音却撩开车帘,回答道:“去冀州寻亲。”
柳珏挑眉,没想到她会搭理自己,心情好了许多,将方才生出让守在城门口的将士把人拦下的念头按下,“相逢即是缘,不知姑娘寻的人府上何处,来日在下若是去冀州,也好登门拜访。”
“呸,说的冠冕堂皇,不要脸。”寒月低声骂道。
姜闻音面不改色地说:“冀州蓼城杨柳胡同,最里面那户人家便是。”
柳珏重复了一遍,懒洋洋地笑道:“我记住了。”
姜闻音朝他点点头,放下车帘让徐琰继续出发。
等离鹤壁远去后,锦娘好奇地问:“您刚说的,是姜姑娘提前为您准备好的住处吗?”
“不是。”
“那是什么地方?”
姜闻音面不改色道:“瞎编的。”
等柳珏真去找的时候,就会发现蓼城根本就没有杨柳胡同这个地儿,就算有自己也不住那里。
锦娘:“……看您说的那么镇定,我还以为真有那么个地方。”
“不镇定,柳珏可不会放我们走。”
锦娘瞪大了眼睛,然后生气地骂道:“亏他长的人模狗样,竟然图谋不轨,还是小姜姑娘你机智!”
姜闻音被夸的飘飘然,嘴角忍住不上扬。
天色渐晚,一行人刚才没有进鹤壁投宿,现在只好在距鹤壁不远的一处村子投宿。
进村子的时候不巧,姜闻音乘坐的马车和一个骡车险些撞上,马车里的女子横眉冷眼,不耐烦地想让姜闻音下车赔罪。
双方即将起冲突时,那架里面坐的夫人突然开口,为姜闻音一行人说了话,才平息这场冲突。
第83章
进村后,徐琰找了个青砖瓦房,看起来比较富裕的人家借宿,又给了主家一些钱财,请他们准备了饭菜和热水,旅途困顿,一行人草草收拾完就歇下了。
半夜外面又下起雨来,云里雷声轰隆,雨点哗啦啦的砸在房顶和屋檐下的水渠里,把姜闻音惊醒了。
寒月她们没被吵醒,睡在床边的地铺上,姜闻音悄悄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灌下,听着屋外的雨声,回想起刚才做的梦来。
梦里她被摁在床上,一个美人披散着头发坐在床边,修长如玉的手指慢悠悠地挑开她的衣襟,一点一点地脱下她的衣服,而她居然没有反抗。
梦很真实,冰凉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滑过肌肤,痒到了心底。女人的模样是模糊的,但不知道怎么,她却可以看到美人嘴角噙着笑,乌黑宁静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她屏住了呼吸。
像是察觉到她的急促,美人突然低笑了一声。
她觉得有些熟悉,就突然见美人的模样突然清晰了起来,一身艳丽的红衣,衣襟将白皙的脖颈包裹的严严实实,有种清冷禁欲感。
是美人姐姐,他手里还拿了个东西,虽然依旧看不清楚,但见多识广的她就是觉得,那是个不可描述的东西。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这几天她都一直避免回想那天的事情,为什么还会做这么梦?尤其是,梦里的她一点也不抗拒。
没救了,姜闻音捂住自己发烧的脸蛋。
幸好雷声惊醒自己,阻止了梦里的事情继续下去。
完全不用怀疑梦境会不会继续,因为她观摩过小黄片,脑海里有素材,所以梦境一定不会戛然而止。
姜闻音又灌了一杯凉茶,把做这个梦的原因,归咎于美人姐姐带来的冲击太大。
这场春梦带来的影响,是令她后半夜失眠了,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总是能听到窗外的雨声,直到天际翻出鱼肚白才睡着。
再次醒来,是被小山村里的鸡鸣声唤醒的。
外面天光大亮,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屋里没有人,姜闻音拍拍脑袋起床,怕大家都在等她。
穿好衣服鞋子,披散着长发推开门,寒月正端着一个托盘沿着廊下,从厨房走过来,“姑娘醒了,我给你留了早膳,快去洗把脸来吃。”
天上还下着小雨,院子里有好几个雨水汇聚的小水潭,远处的绵延起伏的青山头上笼罩着一层薄雾,仙气飘飘。
姜闻音问:“今日不走了?”
“不走了,等什么时候天放晴再走。”
下雨天路上泥泞,马车的轮子容易陷进去,他们出发的第二天便遇到过。
姜闻音嗯了一声,回屋洗脸刷牙,吃完寒月给她留的早饭,从行李中翻出来无聊时做的纸牌,喊上卫娘子和寒月姐妹一起玩儿。
宁瑜很喜欢小肥啾和哈巴狗,在屋里和两只小动物玩儿,锦娘在旁边照看。
昨夜到底是没睡好,玩纸牌的时候,姜闻音的脑袋反应有点慢,叫卫娘子和寒月赢了不少铜板。
玩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她就连连打哈欠,被寒月推进屋补觉去了,做了几个光怪陆离的梦,醒来才发现只睡了半个时辰。
雨一直没有停,一行人暂且留在小山村。
直到第三日中午才放晴,但路变成了能把马车陷进去的泥路,需得晒干才能出发。
在屋子里闷了两日,好不容易雨停,听愿意让他们借住的村民说,村尾有个天然湖泊,夏天的雨后湖水会变成红色,她们可以去看看。
姜闻音觉得听起来挺有意思,便邀上卫娘子母子,带着寒月她们去村尾,顺便散散步。
湖泊里的水确实是红色,水面上还长着许多荷花,凭借着从寒月那里学来的蹩脚轻功,姜闻音摘了几朵湖心的荷花,又钓了几条鱼,用草绳绑着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一辆青布棚子马车在路上奔驰而过,几人身上都被溅了不少泥点子,锦娘生气地冲马车喊:“喂,没长眼睛啊!”
姜闻音留意到,那是几天前在村口与他们险些撞上的马车,不知道有什么急事,不等路晒干就出村了。
寒月拦住锦娘,“那是中天王家的马车,别招惹为好。”
姜闻音问:“你怎么知道?”
“我前天在村里打听过,中天王出身草莽,卑贱时便住在这里。如今战事将起,他把寡母和妻子送回乡下,许是为了避祸。”
原来那天在村口碰到的夫人,就是裴济的夫人,果真是个美人儿。
姜闻音思索片刻,“这件事我们就当做不知道,也不要告诉别人。”
凤池战事将起,让有心人知道中天王寡母妻子在这里,恐会对她们不利。
她不是很清楚美人姐姐的想法,写封信回去告知即可,其他的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寒月几人应下,卫娘子牵着宁瑜也说:“阿莹放心,我知道轻重,绝不会告诉旁人。”
又在小山村里停留了几日,天气放晴,姜闻音一行人终于启程出发去冀州。
走了大概七八天,终于抵达边关肃阳。
冀州北邻戎狄,戎狄多是游牧民族,每年都会缺粮食过冬,所以一到秋收时他们就会南下,到冀州抢掠粮食草药,作为阻拦戎狄南下的第一道关卡,肃阳驻扎着五万大军。
这五万大军曾是陆家军,历代将领都是陆家人,直到十六年前陆氏谋反,皇帝屠尽陆氏全族,这五万大军便成了一盘散沙。
皇帝想要把他们掌控在手里,数次派亲信前去接管,奈何山高皇帝远,均以失败告终。
皇帝面上挂不住,便断了冀州大军的粮饷。
直到六年前,陈棠父子自请前往边关,终于降服了陆家军。皇帝自以为解决了心头大患,对陈棠父子很是看重,谁知道年初裴济起义,皇帝下旨命陈棠父子前去平叛,陈棠父子借口要驻守边关并不买账,皇帝才知道这对父子根本不听他的,气得摔了不少奏章。
想要降罪于陈棠父子,可南边也乱了,皇帝害怕陈棠父子一起反了,只好先眼不见为净,平叛青州动乱。
大概是美人姐姐提前通过气,姜闻音刚到肃阳,陈棠便主动找上门来了。
陈棠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长得高大威武,脸上还有道刀疤,看起来凶狠,实际上却是个热心肠的青年,主动提起卫娘子寻夫的事。
“这几年冀州军营中,一共有七个叫宁昭远的,符合年龄的有三人,其中一人战死沙场,一人并未娶亲,一人与你说的情况符合,我已经命人去请。”
“多谢将军,将军大恩,妾身无以为报。”卫娘子没想到一到冀州,就有了夫君的消息,心下激动万分,美眸含泪,牵着宁瑜盈盈下拜。
陈棠抵拳咳嗽,扶起卫娘子,“夫人何须行此大礼,我与小姜姑娘的姐姐相熟,他交代的事情,我必定竭力完成。”
姜闻音在一旁看着,心想陈棠果真恋慕美人姐姐,对她交代的事情极为上心。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姜闻音落脚的地方,是陈棠名下的一座小院,因宁昭远去了城外追击戎狄,需要后日才能赶回肃阳城,所以陈棠安排她们可以先在肃阳逛逛。
卫娘子的心情还没平复下来,便婉拒了,于是次日只有姜闻音带着寒月她们出门,体验肃阳风土人情。
没想到在酒楼吃饭的时候,却看到一辆眼熟的青布棚子马车,从一个小巷子里出来,眨眼间便混入人群不见了。
“那不是裴济夫人的马车吗?为什么会在肃阳。”寒月皱眉。
第84章
裴夫人的马车看起来不显眼,而且很常见的样子,但马车上面刻了朵莲花纹,还是那日两辆马车险些撞在一起时,姜闻音注意到的。
走进马车出来的小巷子,姜闻音发现巷子里十分冷清,各个门户紧闭,幽静地像另外一个世界,仿佛与外面热闹的街道割据开。
这里的房屋和外面有些不同,每户小院门口都挂着一只红灯笼,水渠里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像潲水和劣质香料沤出来的味儿。
“这条巷子里住的应该都是些暗娼,那门上的红灯笼到晚上就会亮起,意思是可以接客。”寒月双手捂住锦娘的耳朵,向姜闻音低声解释。
普通人家挂灯笼,向来是挂双不挂单。
以裴济现在的地位,那位裴夫人的马车,不该出现在这个的边关小城花柳巷里。
总不能说,是来拜师学艺的。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吱呀声响起,旁边的木门被推开,一个抱着铜盆出来倒污水的女人出来,看到她们神色有些警惕。
女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未施粉黛,两颊有许多小斑点,皮肤粗糙苍白,身上的纱裙松垮垮的,露出圆润滑腻的肩,两条像嫩藕一样的手臂被轻纱遮挡着,有种肉欲横流感。
姜闻音说:“我们是进来找人的,刚才在街上看到一个故人进了这里,便追进来找她,可没想到一进来就不见她的踪影了,这位姐姐刚才有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