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蕴纯咬唇道:“牧公子你要走了吗?”
牧华卿冷漠道:“我要回长安,将林刺史的罪行禀告给陛下,为我叔父报仇。”
郗蕴纯向前走了一步,“可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而且你是说有人在找你,你现在不方便出现吗?”
牧华卿扫了她一眼,“我能再待下去了,我表妹如今下落不明,我得尽快找到她。”
郗蕴纯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她纠结片刻后道:“牧公子你可还记得,当初用金雕骗我们钱财的女人?”
牧华卿:“自然记得。”
郗蕴纯:“她是姜家七姑娘。”
牧华卿皱眉,“你想说什么?”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苏表妹,偷偷逃回长安,将襄州的事情禀告给陛下和贵妃娘娘。
一个出逃的姜家女人,还足以让他在意。
郗蕴纯看着他,“她与林玄悠似乎关系一般。”
牧华卿蹙眉,若有所思。
第62章
姜闻音原以为,赵衡即便是要来,也应该是在天黑之后,掩人耳目地来。
毕竟他身份特殊,若是暴露,将不堪设想。
但没想到,他竟然在翻墙,大摇大摆地翻墙进来,还没惊动锦娘和寒月。
临近年关,天气晴朗了许久后,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天空阴沉沉地,窗外的红梅早已凋零,麻雀站在干枯的枝丫上蹦来蹦去,偶尔飞下来,在院子里觅食。
小肥啾也窝在屋里,眯着眼睛烤火,不愿意出去狩猎觅食了。
西施犬趴在凳子底下,眼珠子黑溜溜地像葡萄,偶尔侧首看一眼小肥啾,生怕它扑上来啄自己的脑袋。
天气太冷,姜闻音懒得出门,就暂停了去茶楼听人说书的消遣项目,懒洋洋地靠在软塌山,拿着前两天才淘来的话本子看。
看的入神间,窗外突然响起阵笃笃笃的声音。
小肥啾和西施犬警惕地抬头。
冬天麻雀很多,偶尔会飞下来觅食,停在窗台上啄她的窗户,姜闻音以为又是麻雀,便伸着懒腰起身,拿块糕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给它们喂食。
窗户打开,冷空气瞬间涌入屋里,令她有点困倦的大脑瞬间清醒许多。
只不过,窗外连麻雀的影子都没有。
“敲完窗户又飞走了,可真是只笨麻雀。”姜闻音摇头,把糕点捏碎放在窗台上,等会儿要是再有麻雀飞来,就可以直接吃。
做完这一切,她伸手关窗。
“警惕心这样差,若是有坏人闯进来,你都发现不了。”一道清冷漠然的声音响起。
姜闻音猛地抬头,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自廊下柱子后负手走出来,轻飘飘地扫了自己一眼。
她眉头蹙起,闷不做声地关窗。
看到这张脸,就忍不住会想起昨晚那个梦,梦里那个又撩又欲的赵衡,真是的太对她胃口。
她实在是没办法,堂堂正正地看他了。
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撑到窗户上,姜沉羽挑了挑眉,歪着脑袋问道:“不高兴见到我?”
姜闻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不高兴。”
这人还真赖上她,成了甩都甩不掉的烦人精。
似是没想到她说话这样直白,姜沉羽默了默,盯着她问:“就这么讨厌我?”
姜闻音没好气道:“是的,我讨厌你。”
姜沉羽困惑道:“难道我这张脸不够英俊?”
自己女装打扮时,她可是十分喜欢自己的脸,换回男装,他的相貌也没比女装模样差。
姜闻音:“……”
为什么感觉,他好像很清楚自己颜狗的属性?
由于眼前这张脸实在太好看,挑不出什么缺点来,她只好清清嗓子,抬起下巴,露出一副你真庸俗的表情,“长得好看又怎样,难道就能掩盖你登徒子的行径?”
姜沉羽表情不太美妙,蹙眉道:“我已经向你解释过,我并非登徒子。”
险些忘了,他已经解释过。
姜闻音顿了顿,“那又如何,即便事出有因,我也不喜欢你,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说罢,她便用力想要关上窗户。
姜沉羽撑着窗户不放,凝神注视她许久,露出沉思的表情,“你还在生气?”
姜闻音看了他一眼,“是有如何?”
姜沉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面不改色道:“再让你打一巴掌,别生气了。”
姜闻音:“……”
草,这幅宠溺的语气是什么鬼?
她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手,“算上今日,我们一共才见过四次,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惹不起还躲不起?喜欢她什么,她立马改!
听到她的话,姜沉羽认真地思考片刻,然后回答:“我也不知道。”
许多事情,他也说不上来。
姜沉羽不喜欢蠢货,但姜莹犯傻时,他只觉得笨拙地可爱。她欢喜时,他也会觉得欢喜。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时,他会忍不住想杀了那个男人,让她只属于自己。
姜闻音扶额,这货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确定喜欢她吗?
她表情诚恳真挚道:“我觉得你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建议你回去思考一下。”
姜沉羽:“不需要。”
姜闻音:“算了,你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你,求求你别来找我了。”
姜沉羽:“你在撒谎。”
姜闻音:“嗯?”
姜沉羽看了她一眼,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慢慢地俯身,在她嘴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的动作很慢,姜闻音可以轻易地避过,但鬼使神差地,她没有避开。
她像只呆头鹅,楞楞地看着他那张清隽俊美,剑眉星目的脸庞一点点接近,甚至目光不自觉地滑到了他的红润的薄唇上。
他的嘴唇软软的,甜甜的。
姜闻音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像小鹿一样乱撞起来。
她那双杏眸瞪的圆溜溜地,里面倒映着那张俊美无暇的脸庞。
姜沉羽垂眸看了她一眼,纤长地眼睫轻颤,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地盖住她的眼睛,薄唇轻轻摩挲她的唇,然后撬开她的牙关,勾住里面的软舌,温柔又霸道地攻城掠地。
渐渐地,姜闻音的脑袋变得晕乎乎,呼吸困难,腿突然一软,好险没有摔到地上去。
一只大掌抓住她的胳膊,扣住她的后脑勺,隔着窗户,两人唇舌间极尽缠绵。
这一腿软,虽然没有摔到地上去,但却让姜闻音突然清醒过来,她双手抵在姜沉羽的胸膛上,睁开眼睛,用力地推开他。
姜沉羽没有勉强,从善如流地放开她。
后退一步,垂眸看了眼姜闻音满是红晕的脸颊,他抬手拭去唇角的银丝,轻笑一声,“我早就发现,你其实并不抗拒我。”
心底的秘密被突然戳穿,姜闻音后退两步,恼羞成怒道:“那是因为你勾引我!”
谁让他那张脸蛋长得那么好看。
而且每次赵衡靠近时,她都会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以至于并不抗拒他的亲近。
姜沉羽缓慢道:“食色性也,你不必害羞。”
姜闻音嘴硬道:“我才没害羞!”
姜沉羽挑了挑眉,点到即止,自窗台上拿起几包热腾腾的吃食,“趁热吃,下次我再带给你。”
姜闻音看了两眼,是糖炒板栗、臭豆腐、豌豆黄、炸年糕和冰糖葫芦。
她咽了咽口水,没说话。
姜沉羽知道她面子薄,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还有事,过些日子再来找你。”
牧华卿已经有下落,待取了他的首级,便可以换回女装,回来陪她过年。到那时,他就不方便以男装出现,只能再寻机会。
姜闻音:“……你慢慢忙。”
最好永远也别想起她。
姜沉羽又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姜闻音连忙探头出去看,也只看到一方玄色衣角消失在墙头。
她撇了下嘴,把窗台上的吃食都拿进屋,然后啪地一声关上窗户。
抱着食物坐到软榻上,姜闻音打开臭豆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着木筷开吃。
这家臭豆腐在城东,味道很好吃,但极难买到,不知道赵衡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个。
吃了几口,她又忍不住思考,赵衡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到底像谁呢?
谁的语气这么欠揍,拽了吧唧的。
她想了很久,正打算放弃时,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张美丽且熟悉的脸庞。
姜闻音思考片刻,立即摇头。
美人姐姐是女人,赵衡是男人,这俩怎么也扯不到一起去。
她肯定是被赵衡气糊涂了。
正在此时,屋外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声响,像是野猫从墙头上跳下来的声音。
西施犬又站起来,盯着门外狂吠。
小肥啾从窝里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走到姜闻音旁边,靠着她的裙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门口,瞳孔竖起,眼神锐利冰冷。
姜闻音愣了一下,难道是赵衡又回来了?
她还未起身,便见门突然开了,一个蒙着面的男人闪身进屋,向她面门袭来。
姜闻音大惊失色,向后微仰躲开,随手抓起一个茶杯,朝男人的脑袋砸过去,翻身滚下软塌。
男人偏头躲开,又纵身靠近,想要抓住她。
西施犬汪汪地叫了两声,然后扑上去想咬男人却被男人一脚踹飞,躺在地上呜咽。
小肥啾则扑棱着翅膀,露出锋利的爪子,朝男人的脸蛋抓去,颇有一副不抓瞎他不甘休的架势。
屋里空间虽小,不方便小肥啾发挥,但它的爪子就是最好的武器,加上动作迅捷,竟逼得男人节节后退。
姜闻音见此,抄起一个凳子砸到男人的心口,然后抬脚踹过去。她的动作并不快,但男人被小肥啾缠着,只能狼狈地避开。
听到屋里的打斗声,以及西施犬和小肥啾的叫声,正在厨房做饭的寒月脸色一变,拿着手里的菜刀就冲了进来。
看到缠斗在一起的二人一鸟,她扔出几根银针,然后拿着菜刀加入战斗。
男人脸色微变,在地上滚了几圈后躲过,回头看了一眼姜闻音,露出不甘的眼神,边打边退至门口,趁寒月不备时从袖间射出几枚暗箭,纵身跃起,消失在墙头。
寒月躲开暗箭,追了两步,然后扭头看了眼姜闻音,放弃了继续追的打算。
第63章
光线昏暗的破庙里,寒鸦凄厉地叫着,牧华卿盘腿坐在稻草堆上,膝盖上放着一把剑,垂眸看着角落里的蜘蛛网,脸色阴郁。
鬓角前垂下的几缕凌乱的发丝,以及下巴上来不及修整的青色胡茬,昭示着他的狼狈。
屋外寒风呼啸,破庙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响了,一个黑衣死士悄无声息地进来,跪在地上低声道:“公子,柳侞死了。”
牧华卿睁开眼睛,“怎么死的,姜莹呢?”
黑衣死士低头,“柳侞任务失败,尸体被人发现在护城河里,至于您要的姜莹,则完好无伤。”
牧华卿脸色难看,“柳侞武功高强,否则我也不会让他去把姜莹掳出来,究竟是何人,竟能轻而易举地将柳侞杀了?”
先前他以为,姜莹不过是一介闺阁女子,能从流放路上逃出来,也是因为驿站起火。
现在看来,事情绝不是如此简单。
姜氏姐妹是闺阁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柳侞想要掳姜莹来,应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他不仅没能将人带来,还命丧当场。
姜莹身边一定有武艺高强的人护着她。
十六年前,陆无暇在襄州失踪,姜家因为陆氏谋反案而被抄家灭族,姜氏姐妹出现在这里,是否与陆家有关?
两月前的税银被劫一案,或许正如陛下担忧的那样,乃陆氏党羽所为。
而他叔父的死,或许与林从义父子无关,而是陆氏党羽所为。
林家乃言情书网,绝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几乎屠尽他叔父身边的死士。
牧华卿脸色晦暗不明,面前的火光映射在他幽深的眸子里,显得他气质阴鸷。
他直觉此事不简单,眼前的一切像是隔着浓雾,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拿笔墨纸砚来。”
黑衣死士一言不发,从包袱里将东西拿出来,并将墨研好,拱手送上毛笔。
牧华卿表情凝重,执笔飞快地将在襄州发生的事情写下来,并将自己的猜测附在末尾,最后放入信封用火漆密封,递给黑衣死士,“你速将此信送至我父亲手中,一刻也不得耽误。”
黑衣死士接过信,“那公子您怎么办?”
公子身边死士只剩下几人,柳侞不幸丧命,若他现在离开,那公子该如何出城?
牧华卿没有表情地回答说:“我叔父被杀害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回长安,再等几日,我父亲的人必会前来寻我,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