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扬了扬眉梢,没想到真的会从她还这么小就开始攻略。
不过,既然是攻略对象,还是要稍微努力一下的……当成妹妹养就好了吧?这个年纪应该不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刷亲情值应该就够了吧。
这么想着,夏油杰轻轻上扬唇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接过她手里的杯子:“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了。”
他漱了三遍口,才勉强觉得舒服一点,然后嘴里就猝不及防被塞进一颗糖,还是甜甜的草莓味。
“……如果不喜欢,我还有橘子味的、葡萄味的。”水生弥子摊开小小的手,露出两颗被包装得很漂亮的糖果。
见她眼里竭力藏起来的不舍,夏油杰自然干不出抢小孩子糖的事,含着糖道:“这个就够了。”
水生弥子悄悄舒了一口气,然后眨眨大大的红色眼睛,难得好奇问道:“既然这么难受,你为什么要吞那些东西呢?”
那些东西?是指咒灵球吧。
夏油杰反问:“你能看见咒灵吗?”
“咒、灵?”女孩子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你就是从咒灵的手中,救的我吗?它们……我看不见它们,那是不是长得和妖怪一样?就是那种传说的妖怪。”
夏油杰试着放出一只咒灵,发现居然可以。虽然很弱,但是对他现在来说足够了。他在心底命令咒灵从他肩膀上跳到女孩子的肩膀,发现她毫无反应后,这才真的确认。
——看不见咒灵,是个普通人。
既然如此。
“因为我要吞这些变强啊,”他耐心地解释,“变强,然后保护非术师,这就是我们咒术师的职责。”
小孩子,应该都喜欢拯救保护之类的英雄形象吧?
水生弥子皱起了秀气的眉,小声嘟囔:“……我还以为,夏油君是个会没那么听话的人呢。结果也是一个听妈妈的话的乖宝宝。”
“嗯?”夏油杰的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刚想问,一段影像就出现在脑海里。
那是一段电影里黑白的回忆般的画面。
男孩吞下咒灵,命令咒灵移动物品,证明给父母看自己是真的有咒术。
穿着正装的母亲:“居然是真的么……不过,这么说起来,这种东西我以前也听说过的。好像是叫什么诅咒,每年都会出现许多突然失踪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这些东西造成的。据说还会给靠近的人带来灾厄。”
穿着白大褂的父亲:“而且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是看不见的,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危害……杰,你拥有很不错的天赋。我们生了个很了不起的孩子啊。”
在回忆里没有露出脸的两个人,低声讨论了一会儿。
男孩只是沉默。
他背在身后的手颤抖,胃在翻滚。
最后,母亲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正色:“……杰,你以后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但是不要忘记,你们这样的人的职责,就是为了保护普通人。只有这样,才不会浪费你的天赋,才让你的天赋有意义……”
说着说着。母亲的话语和容貌就都渐渐模糊了。
而不仅如此,在男孩的记忆里,世界都渐渐模糊,声音远去。而唯一清晰的,是在对面的阳台上抱着小熊布偶蹲在角落里、用满是疑惑的干净眼神望过来的女孩。
那是他刚刚救下的女孩,也是他现在不得不表明自己的咒术以解释自己不是故意推那个女孩、只是为了救她的原因。
被抓到视线后,她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举着布偶的手挥了挥。
“——谢谢你,没事吧。”她比着口型这么说。
男孩看懂了,也冲她笑了笑,比了个口型:“没——事——”
画面在两个孩子相视一笑的瞬间里定格成水彩画。
而这幅水彩画又在夏油杰的眼里重新被精心上色,出现在他的眼前。
女孩子茫然地对着他挥了挥手:“……怎么了,你在发呆吗?没事吧?”
夏油杰顿了下,然后笑:“没事。”
第15章
在说完“没事”后,想起女孩子刚刚的嘟囔,夏油杰无奈地推了推糖,解释道:“我不是喜欢听家长的话,只是会听正确的话而已。我的母亲说的是对的,所以我听,仅仅如此而已。”
水生弥子歪了歪头,眉眼尽是纠结和困惑。她认真想了想,然后恹恹地开口:“……虽然不太明白,但我知道,我们想法是不同的,可能做不成朋友了。”
她有模有样叹了口气,眼眶微红,嘴也不自觉撅了起来,明明难过的不得了却还在假装成熟的样子:“夏油君,真的感谢你救了我……”
“等等等等——”这是开局就结束了?!
想起任务,夏油杰不得不“忍辱负重”,对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屈服:“我可能没表述清楚,你看,你不是也说了不太明白吗?要不然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水生弥子似懂非懂点点头:“好像是诶……我的话,觉得阿姨说的不对。”
“为什么不对呢?”夏油杰拿出了极大的耐心慢慢诱导问道。
被当成大人一样对待了……水生弥子又是觉得新奇,又是有些紧张,她揪了揪裙摆,努力地正视他:“并、并不是没有意义就不该存在。”
他没这么说过。夏油杰刚想反驳,就听她继续道。
“‘很多情况下,存在本身就是意义’——我认识的一个哥哥是这么告诉我的。我虽然不是很懂,但我知道,会说出只有怎么怎么样才是有意义的这种话的人,”女孩子在胸口比了个大大的叉,“都是我不喜欢的。”
“如果非要有意义才能存在,那被夏油君救了的我,现在站在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为了你吗?”水生弥子咬着下唇,目光中有些难过,“夏油君是为了拯救普通人而存在吗?我是为了夏油君而存在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存在该多痛苦啊。”
……真的会有三岁孩子会认认真真想这些东西、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吗?制作组不觉得很不合理吗?
再三告诉自己这是游戏后,夏油杰勉强平复了心情,打算回答女孩子的长篇大论。
但他仔细想了想才发现,她这番又天真又带了些哲学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没有错——身为《缘分恋人》女主角之一,她不就是为他这样的玩家存在的吗?
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出于什么,无法告诉这个孩子这一切只是个游戏的夏油杰对此表示沉默。
看着小姑娘忐忑的视线,他狡猾地提出了反问:“那你觉得,什么才是对的呢?”
水生弥子歪了歪头,如实道:“我不知道。如果现在非要说一个的话——在没有人要求的情况下,能发自内心地想去做一件事,然后去做,就是对的吧。”
“比如说,我为了长高,会主动喝不想喝的牛奶。这就是对的。但是,如果妈妈为了让我长高,逼着我去喝,就是不对的。”小姑娘认认真真地讲,“但这个时候,如果我可以不喝,那还是对的。”
眼睛里已经满满都是对牛奶的抗拒了。
夏油杰有些忍俊不禁,主动道:“也就是说,只要拥有选择拒绝的权利,就是对的吗?”
“……你说的好复杂哦。”小姑娘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夏油君,我的意思说直白一点的话就是——你开开心心的,才是对的。”
“不管是不是有意义,也不管是不是了不起的,只要你开心,就是对的。但你要是不开心,就绝对是不对的。”
在说出了这样一番让夏油杰哑然失笑、觉得果然还只是个孩子的话后,水生弥子补上了最后的“大道理”。
“如果你是想要变得很厉害,达到目的之后你会开心,那你吞你不喜欢的东西,也许是对的。但是,如果吞那个让你感到很难受,即使变得很厉害也很难受,那就是错误的。”
水生弥子看着他,轻声问:“那么,夏油君,你刚刚吞了那个东西,现在开心吗?以后呢,你会开心吗?”
无论怎么问,吞咒灵自然是不开心的——夏油杰本来是这么想的,然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每次吞完咒灵持续而烦躁的压抑感,这次居然已经消失了。
口腔被草莓味填满,空瘪的胃也在喝了水之后暂时充盈,大脑里挥之不去的恶心感也渐渐淡去……生理痛苦缓释,实力还增强了,在面容秀美的女孩子的担忧注视下,夏油杰愣愣地、轻轻地回答:“我现在,很开心……”
——我现在,原来很开心吗?
见他没有勉强之意,水生弥子眨了眨眼睛,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嘟囔:“……夏油君真的很奇怪诶,明明吞了那么恶心的东西,刚刚还吐得稀里哗啦的。”
夏油杰无奈:“水生。”
“其实,叫我弥子就好了——这样吧,我们做个约定,如果哪天觉得不开心了,就不要再吞了。这样子,夏油君就是对的了,”小姑娘勾起小拇指,微微别过头,“……然后,我们就可以做朋友了。”
所以还是想做朋友。
夏油杰失笑,趁机道:“那你也叫我名字就好,不用敬称。”
水生弥子睁大眼睛,神色亮了亮,下意识想笑,又忍住了,一本正经地回答:“知道了……杰。”
夏油杰这才勾起她的小拇指:“那约定好了——我们做朋友吧。”
“……好。”
[CG:幼驯染之约达成,已存储在相册]
[NPC水生弥子当前好感度:40]
夏油杰想着“从零一下子到了四十,看起来还蛮顺利的”,心中的忐忑彻底消弭。
而弥子只是微微垂下眸子,盯着玩家好感值一栏里的20,面上没有一点意外之色。
虽然不算多有效,但第一个要纠正的认知,勉勉强强算埋下了种子吧。
毕竟,她知道,要改变不了夏油杰对“意义”的追求,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太难了。但她必须让他动摇,只有这样,她才能改变他追求的“意义”。
这个道理,无论是对水生还是对夏油杰,都是一样的。
吉野弥子冷静地观察着,再次明确了自己的任务——从“循环”中,救出水生。
——她只需要救出水生就好。
第16章
游戏设定,夏油杰的父母的本职工作都很忙——其实现实中也差不多。而水生弥子是单亲家庭,父母早早离异,她跟着母亲。水生的母亲虽然很喜爱和关心自己的这个孩子,但身为一家大公司的社长的她,平时很少能抽出空余时间好好陪伴她。
正因此,在知道自己一向内向沉默的女儿,在被另一个小孩“救了”之后想和那个孩子结交成为朋友后,水生妈妈毫不犹豫买下了夏油家隔壁的房子,并特意上门请求夏油夫妇平时有空的时候多照顾一下自己的孩子。
夏油夫妇也是忙人,自然不会有这个空余,“照顾”水生的,自然而然就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夏油杰。夏油杰对此倒是很满意,平时也在认真地照顾水生弥子刷好感。
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DK,家里也没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多数情况下,都是水生妈妈给水生请的保姆沉默利落地解决掉一切后,他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水生很乖,也很安静。似乎在第一次和他面对面聊天时耗光了大部分的勇气和台词,日常交流少之又少,总是安安静静地看书,或者时不时抱着娃娃托着下巴看他。
小孩子本就生的可爱,她的五官又格外精致,配上雪白柔软的肌肤,更是可爱得让人生不起气来。就算被盯着,夏油杰也不会反感,只是觉得好奇。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很有自知之明不去“帮忙”,夏油杰无所事事地翻着水生喜欢的绘本,无聊得忍不住开口逗弄。
粉发的女孩子眨眨眼,埋在毛绒小熊的下巴陷得更深,慢慢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是有或者没有,而是意义不明的不知道。
夏油杰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看的可能不是他,而是他身上或许存在的未知“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