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辜夫人却不这么认为。
她跟定国公一样的冷眸眼下扫着一个个美人都带着些微审视之色。
西州的嘉善郡主有一些磨蹭, 并未及时推开窗户。
开局九位美人的失望之情,让这群围观群众有了那么些情绪。
嘉善郡主的拖延,似乎让周遭人的烦躁更甚, 俨然有那么些人皱了眉头。
开窗也是有限时的,如若在限定的时间内不开,亦为放弃参选。
众人不由琢磨,是不是嘉善郡主觉得自己这一场会有损她西州第一美人的美名, 索性便不参加了?
可就在众人猜测之时,窗开了。
众人的烦躁,也像是瞬间被抚平。
像是清晨的一抹青岚,携着薄凉的雾气而来。
嘉善郡主一袭白衣, 鼻梁高挺, 五官深邃, 眉宇间尽显少年桀骜。
为何不是少女,而是少年?
只因嘉善郡主胸前平坦, 墨缎长发用一白绸高高竖起。
女儿身,男人装。
像是一柄泛着微寒的剑, 轻点湖水,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波纹。
好聪明的做法!
在场围观群众如是想。
大燕之西的美人, 五官过于浓烈, 身着寡淡白衣定然是不太能突显其优点,可若是做改成男相。
白衣便不再是寡淡,而是添了冷意,为那浓烈的五官, 覆上一轮朗月。
出鞘的剑,啸出了清亮剑鸣。
而且,嘉善郡主该是极为聪慧的。
她算准了时间,在众人情绪临近烦躁之时,也是吊足众人胃口之时,来了一个大反差亮相。
这种氛围效果下,便是本身只觉她七.八成美的,现在也能给到九成的模样。
嘉善郡主扬起下巴,出身高贵,又是西州第一美人,因着五官浓烈,男装扮相非但不女气,更似鲜衣怒马的贵气少年郎,颇为引人注意。
几位评委互相对望,彼此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今日的开门红,有了。
白虎画舫缓缓离去,之后大燕之东的青蛇画舫和大燕之南的朱雀画舫。
这两艘画舫之中也有令人印象十分深刻的美人。
譬如大燕之东里隐世大儒烟雨先生的嫡女,任兰梦。
传闻任兰梦之容,恰似其名,如兰草之冷雅,如迷梦之雾幻。
白衣是适合任兰梦这般宛如从雪域幽林而出的冷雅女子的,但兴许她是于众人中出彩,加深特色记忆。
所以,她在自己的白衣上,画上了一幅兰草图,虽“美人登仙榜”不考才学,但若是才情加诸,亦是锦上添花之美。
尤其兰草于白衣点缀,更让任兰梦像极了坠兔收光之时,崖上轻飘飘落下的一片雪。
而大燕之南的扬州沉鱼姬一登场,更是让在场大部分男子都屏住了呼吸,继而心神荡漾。
不过女子却大多眼神一凛,继而露出了明显的鄙夷。
扬州沉鱼姬,名曰夏姬,听说其美貌之极,连扬州护城河里的鱼儿看到都会自卑地沉入河底。
可她的出身,注定让大多数女子不喜。
扬州最为有名的瘦马,便是名字,都是短暂的,等到以后被哪家老爷看上,再让对方为她取一个专属的名字。
不过,听到是这样的出身,先前大多人以为她是风尘明艳之相。
谁料窗户一开,竟是个怯生生的小白花美人。
一双眼神天真纯净,若不知其出身,还会以为是哪位家族娇养的世家小小姐。
就连魏子行都有一瞬间的愣神,魏子行身旁人还笑话魏子行是不是着急娶妻的事了。
魏子行面色一红,连忙摇头。
眼神再次落在清远湖上时,已然不再看沉鱼姬,而是看向大燕之北的画舫。
这位扬州沉鱼姬的眼神…有些像她。
以前的她。
只是有些人怯生生起来会显露自卑,有些人怯生生起来却会让人怜惜。
沉鱼姬显然就是后者。
她的衣衫并没有做任何改变,白衣更让她显出了楚楚可怜的劲儿。
外表虽柔弱,但内里聪明又自信。
真正把沉鱼姬觉明白的,便会觉得这是一个了不得的女子。
看来这次的“美人登仙榜”果然卧虎藏龙。
众人如是想道。
而大燕之北的玄武画舫,最后一个登场,所承载的压力和期望自然是最大的。
不过玄武画舫算是东道主,大多都是盛京的美人,她们比其他地方的美人,更面临着一层新的压力。
虽然这次月迟雅集是五湖四海的英才都是汇聚,但大部分还是盛京的才子墨客,而且这几位评委也是常年在盛京之人,尤其其中两位还是往年“美人登仙榜”的评委。
贪恋新花样,是人之常情。
所以,盛京这群美人们,若是只拿出往年般的水准,在这群评委或是围观群众里,亦是没有其他几个地方的美人来的新鲜有趣,眼前一亮。
很显然前几波美人就是犯了这样明显的错误,里面还有魏子行的妹妹,魏子玉,上一届排行第十的美人。
这一次,恐怕难以进入前十。
后面也有聪明的,但实力却没能跟上,直至盛京第一美人登场前,玄武画舫都未有能同先前几个画舫美人对擂的人物出现。
盛京本地的围观群众们不由有些皱眉。
虽他们爱美人,但到底希望最后的桂冠还是落在盛京美人头上。
这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知道接下来将是盛京第一美人登场,众人的期待不由高涨了很多,比之先前西州的嘉善郡主还要高涨。
当然,心境是不一样的,眼下他们更希望“盛京第一美人”能为玄武画舫助长其气势,让他们玄武画舫或是盛京之中,也有拿得出手能与先前其他三只画舫匹敌的美人。
然而……
如果说西州的嘉善郡主是惊艳亮相,赚足了反差氛围。
那么这位“盛京第一美人”也就是出身二流世家,却一家子都以美貌著称,在盛京横行了多年的虞嫣儿,算是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美貌跌坑。
不得不说,虞嫣儿能成为蝉联三年的“盛京第一美人”,容颜自然过目难忘。
而且是盛京或者是说前些年整个大燕都非常流行的清冷绝美寡淡美人。
配合着白衣也恰到好处。
虞嫣儿虽自信,但不是自负,也是有所改动的,可惜她的改动同隐世大儒的女儿任兰梦撞了,也是在衣服上作画,而虞嫣儿虽美貌卓绝,但才情却不及任兰梦,这一动笔,高下立判,不过是相形见绌。
她的白衣加身到不了任兰梦的氛围,反而有点磨灭了原本的清冷寡淡。
临江画师们明显失望,这还不如什么都不加来的好呢。
虽也不算差,但就是中规中矩了些,有点担不起她蝉联三年盛京第一美人的名头。
而众人也知,以往择选美人,更多就是比拼美貌,女红,华服,首饰,于聪慧没有那么多考究。
一时,盛京本地的围观群众们,赶紧互相交头接耳,询问着这之后还有什么美人要登场。
他们似乎比参选的美人还要着急。
不想让盛京在这场“美人登仙榜”里,丢下脸面。
倒是江南来的文人墨客们一时下巴微扬,眼里多了几分骄傲。
他们看得分明,虽然前几艘画舫都各有代表美人。
可这几位代表美人之中,又属他们扬州的沉鱼姬最为出众。
若盛京没有能压制住沉鱼姬的美人,这场“美人登仙榜”的桂冠多半都会收入他们江南美人的囊中。
与此同时,辜长思的小楼上,忽然多出了一道声音。
“辜世子,可觉得我们盛京美人有赢的希望吗?”
辜长思没回答,声音的主人已然走到他身旁。
辜长思微微侧目道。
“见过唐兄。”
唐元景摇了摇折扇,站在辜长思身边,目光同他看向一处。
唐元景眸子微眯。
“大燕之北的玄武画舫。”
“辜兄在看你的妹妹吗?”
辜长思淡声:“不是。”
唐元景摇折扇的动作一停,也没接着问。
过了会,他倚靠着栏杆看向楼阁之下,好似漫不经心道。
“辜世子,你瞧底下好些盛京的文人墨客都是讨论上了。”
“有一些把希望放在了你妹妹身上,有一些把希望放在了今年第一次参选的温胭脂身上…还有一些……”
“辜世子,真的不打算同唐某说说,你更看好谁吗?”
辜长思抚在栏杆上的手轻点了一下,道。
“唐兄,又更看好谁呢?”
唐元景笑了笑。
“此次,我就看好两人。”
“一个是突然打破加入这次美人登仙榜的人,想来定然会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唐元景故意卖了个关子。
可辜长思理都没理:“另一个呢?”
唐元景眉梢微挑:“你就不好奇这个会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人吗?”
辜长思平静:“不好奇。”
唐元景一噎,但话还是要继续说的。
他看了辜长思一眼,漂亮的狐狸眼好似闪过些许观察,其后才是缓缓道。
“另一个自然是,温二姑娘。”
这个名字出现的瞬间,辜长思才像是有了动静,侧目看了唐元景一会。
清淡的薄唇,微启。
“好巧。”
第73章 073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日头慢慢上升, 夏日的燥热慢慢下沉。
便是众人几乎人手一柄折扇或是团扇,都掩盖不住心燥。
尤其盛京众多才子墨客,大多也都是世家子弟, 家世显赫之辈,自小都是被旁人仰望,如何又甘于落败于人后。
随着盛京一个个美人开窗而过, 尤其盛京第一美人和辜轻雪都是落败,最后只剩下了三扇窗后。
江南才子们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甚至还有那挑衅者直言。
“久闻盛京多美人,我等自打从江南而来, 便是期待不已,可眼下看来,传闻原是不可尽信呢。”
盛京的才子们大多都不是受气的主儿,哪能忍下这般挑衅, 很快同江南的才子们争执了起来。
“还有三扇未开, 现在大放厥词, 会否言时过早?”
“哦,那敢问这位兄台, 这三扇窗后的美人,你可是有所了解?”
“这是自然……”
这位世家子弟似乎刚想说点什么, 临江而立的魏子行忽而转身,温和的面容上带着些许笑意。
“第一扇窗后是我们盛京第一才女, 温家大小姐, 温胭脂是也,温姑娘才貌双全,不止沉鱼,更是落雁。”
魏子行人虽温和, 但面临挑衅,还是放了软刀子,江南出名的是沉鱼姬。
他言下之意,便是温胭脂有比沉鱼姬更出众之容颜。
江南那群才子微微一噎,温胭脂的才名极为远播,其画像早已传遍江南,画像端倪不出真容五官,但书画之意境,温胭脂所作的写意清冷诗词,早已让好些江南才子们将其奉为神女下凡,有文曲之相。
江南才子们不好诋毁心中之神女,“咳咳”两声转移话题。
“那第二扇呢?”
前头接话的那位盛京世家子弟自信满满:“这第二扇自然也是了不得的,你说是与不是,魏公子。”
但这一回,魏子行笑容却是微顿,温和的眸子里闪过几分茫然。
显然他不知道第二扇窗户背后是谁,想夸也有些无从开口。
而这时,这群人身后的树影楼阁却有一道慵懒的声音直直落下。
“这第二扇,小爷倒是知道一些。”
“沉鱼落雁不知道行不行,但人间点金花还是称得上的。”
众人回头,第一眼没先注意说话的人,而是注意着不知什么时候背着手站在楼阁栏杆边上的辜长思。
他长身而立,清寒的眉眼一眼都没落在底下闹哄哄的人群之中,目视前方,孑然一身,仿佛此间烦杂统统与他无关。
那道声音又是响了起来。
“我说的话,你们都去看辜世子作甚?”
众人这才注意,辜长思旁边有一位着水蓝衣衫的男子倚靠栏杆而坐,手轻轻摇着折扇,狐狸眼微眯,似笑非笑。
醉生梦死楼的东家。
魏子行微微皱了皱眉,他如何能出现在这里,还是同辜长思同处一地。
难不成是辜长思邀请他的?
这二人关系什么时候如此之好了?
其他人不明唐元景身份,也只当是辜长思邀请他的,以为是辜长思的朋友。
可即便是辜长思的朋友,没有显赫的家世或是过人的本事,他的言论可没多少人相信。
且大家还有疑问。
江南那群才子继续道。
“人间点金花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