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老板似乎没听懂,紧紧搂着眼神渐渐无光的爱人喃喃道:“为什么要杀我媳妇,她刚怀孕两个月,为什么。”
他丝毫没察觉自己说的是华语,对方根本听不懂。
棘突份子不耐烦把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他眉心,手指慢慢扣动扳机,也就在这时,他发现空中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飞来,像是个玻璃杯,下意思转头躲开。
就这这一瞬间,有人动了。
惊魂未定的众人发出声惊呼,那个风尘女子快的几乎看不到人影,从吧桌到门口数米的距离转眼就到。棘突份子转头过来发现不妙连忙调转枪口,已经晚了。
枪被抬起,子弹打中屋顶的吊灯,玻璃洒落一地。
梁汝莲下了死手,一拳快如闪电砸向棘突份子脸,趁他躲,借着两人僵持的力气,抓住枪头反转,重重的枪托正中棘突份子眉心。
就是要他死!
棘突份子倒在地上,剧烈抽搐几下,慢慢不动了。
梁汝莲本来以为这人冲自己而来。
利国虽然强大,但还不敢公然违抗联合国公约,大规模派兵进驻伊国。大概率派出一组精英,或者收买当地武装份子替其卖命。
病毒的事现在大于任何一切,万一陈小军失败,她必须得做两手准备,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她要引蛇出洞,看看到底都有谁,摸清对方的底细。
一路上直播,直到现在露出酒吧背景,就是告诉敌人,她来了,她在哪里,而酒吧附近的残垣断壁,是最好的反击现场。
梁汝莲提起沾满鲜血的M2步枪接近门口,闪烁的灯光中,有三名胳膊上绑着黑色袖章的棘突份子。
刚才的枪声并未让三人起疑心,城市每时每刻,哪里没有枪声?其中一人用本民族语言兴奋道:“酒吧老板挺有钱的,待会先别急着杀掉,把钱搞到手再说。”
梁汝莲转向众人低喝道:“快找地方趴下。”
众人还在慌张帮忙救人,突然来的死亡,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可怕,认为只是个意外,坏人趁机打劫啥的。
武装份子不敢杀华国人的,他们知道。
有一人大概懂点医学,结结巴巴道:“打,打中心脏了,得赶紧送医院。”
其实人已经没救了,可他不敢说。美丽的老板娘一向人缘不错,每次来笑意盈盈的。
直到梁汝莲低声说了句外面还有人,这才惊慌钻到最里面的桌子下面,还好,把毫无反应的酒吧老板也给拉走了。
梁汝莲轻轻举起枪,瞄准,用力扣动扳机!
“呯!”
“呯!”
连续清脆的两声,带走两声惨叫,唯一幸存的棘突份子惊慌又熟练连滚带爬找好掩体,开火了。
密密麻麻的子弹瞬间穿透玻璃,像死亡的雨水,打在酒吧包了隔音棉的墙壁上,噗呲作响。
利国产:鲁格MP-9冲锋枪!
梁汝莲调换位置,等枪声间歇刹那迅速站起来,几乎没瞄准。
一声惨叫。
枪声终于停了,远处的还有,像华国过年时放的鞭炮,可那不是辞旧迎新,是迎接死神的。
好一会,众人才茫然爬起来。
酒吧,遍地疮痍,破碎的酒瓶,玻璃杯。屋顶有盏彩色转盘灯幸运躲过密集子弹,依旧在尽心尽力转动,洒在大大小小的晶莹玻璃渣上,像个破碎的安全梦。
发生了什么?
夜色中,脚重重踩在瓦砾的咔嚓声忽然传来,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梁汝莲脸变了色,端起枪向众人低吼:“快跑!离开这座城市!”
来的至少有二十多人!
众人依旧茫然,然而同样嗅到了空气中的危险味道,转身拼命四散飞奔,除了酒吧老板。
他坐在地上,把已经没有呼吸的爱人紧紧搂在怀里。
子弹摧毁了他的信念,怀中爱人仍旧在流淌的鲜血,浸透了三环七魄,他甚至没有报仇的想法,只剩一丝残念。
大哭会引来坏人,不能连累同胞,他就那样坐着,紧紧搂着,除此之外,世界什么都没有了。
梁汝莲把人拎起来,咬牙切齿想打醒他:“你要活着,活着才能报仇,懂吗?”
酒吧老板茫然摇头,试图把梁汝莲手里的枪夺过来:“你走吧,我哪里都不去,我要陪着她。”
他丢不下,即使爱人已经没了呼吸。
就像结婚后那样,两人从未分开过,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现在,她去哪里,他也要去哪里。
他不想活了。
“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想过没有,棘突份子为什么忽然杀华国人?这只是个开始,你的家人,十几亿同胞,祖国需要你活下去。”梁汝莲掏出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证件,“我叫梁汝莲,华国驻外大使。”
金灿灿的国徽,像是散发着某种神圣的魔力光芒,酒吧老板涣散眼神一点点聚集,他艰难开口:“发生了什么?”
梁汝莲把她拎起来:“先跟我走,找个安全的地方我再告诉你。”
正如之前观察的那样,夜色加残垣断壁,到处都是隐藏的地方。
酒吧老板脚步踉踉跄跄,几乎被拉着走,他目光似乎含了血泪,他的爱人,还躺在地上没有掩埋。
梁汝莲就近找了个地方,两块倒塌的墙壁里面,等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打开卫星手机灯光,从怀里掏出陈小军的照片。
“这个人你见过吗?”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穿了身军装,英姿勃发,笑的阳光灿烂。
“认识。”酒吧老板像是被触动什么,无声眼泪滚烫落下。
他印象很深刻。
照片上帅气男子来过酒吧一次,把媳妇给迷的一脸花痴傻笑,不仅送了两个果盘,还给打了七折。
真是个败家娘们,也真双标,她能看帅哥,他却不能看美女。
梁汝莲不忍再问,也没法安慰,她拿出卫星电话,飞快拨了个号码。
柴锐利那边秒接,似乎手机一直在手上,快速低声道:“情况怎么样?”
“人质几个小时前已经被释放,据说是误会。”梁汝莲用手挡住话筒,脑袋钻进废墟之间,快速把经过讲了一遍。这部卫星电话,是整个伊国能和外界沟通的唯一工具,“还有,刚才棘突份子忽然发动袭击,杀死——”
梁汝莲转头轻轻看了眼一动不动的酒吧老板,一字一句道:“击杀我国一名女同胞。”
不用解释的太详细。
棘突份子目标是什么?是夺得执政权,成为新的政府。
敢杀华国人只有一个理由,有更大的利益。
特制的卫星电话似乎坏了,听筒里没有一丝声音,远隔着万水千山,似乎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怒火。利国,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了。
柴锐利:“我立刻向中央汇报!”
“陈小军几天前曾出现在一家华人酒吧,他暂时应该安全。”梁汝莲漫不经心嗯了声,“接下来我会想办法找到他,有消息第一时间汇报。”
又说了几句要挂掉时,柴锐利忽然莫名其妙问了句:“你故意的?”
梁汝莲沉默片刻:“是的。”
柴锐利同样沉默,最后轻轻吐出四个字:谢谢,保重!
祖国和伊国五千多海里,航空母舰时速最快六十多公里,即使不经过联合国即刻出发,也要三天多才能到。
三天,七十二个小时,怎么撑过去?
利国没亲自出手,但棘突武装份子数千,以一人之力对抗数千,梁汝莲不是神。
用系统积分也没用。
时空局永远不可违的基本原则: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不得改变国与国之间重大走向。
或许感受到悲壮气氛,酒吧老板慢慢转身,声音沙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汝莲没再隐瞒,因为接下来,伊国所有的华人,都躲不过,她轻轻道:“病毒。”
酒吧老板打了个哆嗦:“病毒?”
一个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的超级病毒。
梁汝莲没把握,她穿越那么多小世界,从未面临这样的绝境。最大可能,她和陈小军都会失败,无声无息死去。
她不甘心那样。
梁汝莲知道自己当前在全世界的影响力,她要向全世界直播,让世界各国人民看到,告诉他们。
病毒,是全世界的敌人。
豁出这身血肉,为心中的热土留一方安宁。
现在要做的,趁着屠杀还未大规模开始,找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相信陈小军也会这么做。
酒吧老板艰难让痛到没有直觉的神经运转起来,安全的地方,曾经一面红色旗帜就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
战乱的伊国,哪里还能更安全?
过了好一会,他眼睛微微亮了下:“去弯弯那里。”
要说在伊国的同胞,有一群特殊存在更吃香,有着一样的血脉一样的长相,经常被当地人误认为来自华国。如果这个身份不够,他们还会得意洋洋亮出另一个身份。
利国是我们的好朋友。
第75章
伊国武装份子大大小小几十个,棘突算其中最大的,能与之抗衡的还有好几个。
大晚上的,其他团伙见棘突份子到处乱窜,还以为要发动忽然袭击。棘突有苦难言,没法说,想不打吧,就会被追着打,一时间到处乱战。
持续不断的枪声,让残破城市动荡的夜晚更加不安。
感谢这个误会,为滞留的华国人争取到逃命机会,他们依旧还不能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棘突份子态度大变。
酒吧老板娘的遇害,让他们第一次意识到死亡就在身边。
城市北端,有栋三层独立楼房,像酒吧一样,同样未受到战争破坏。一方面,四周有拉满铁丝网的高高院墙,大铁门,另一方面,门口插了三面旗帜。
华国、利国和弯弯。
后面的通常被无视,前面两个,可不止一加一那么简单。
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最有影响力的两个,同时得罪,那后果估计任何一个国家都承受不起。所以各大武装份子默契远离这里,生怕不小心波及到引起纠纷。
大厅内,十多个湾湾人聚在一起,没开大灯,只开了盏昏黄的落地灯,似乎这样增加些许安全感。
今晚的枪声有点不寻常,似乎整个城市都在交火。
他们面色惊慌,小声交流着什么,每当传来近一些的枪声,便吓的打个哆嗦,活像群被堵在窝里又不敢跑去出的兔子。
不像王老板等因为放不下投资不回去,他们想回去,政府从战争开始就说来接,至今不见踪影。
惊慌,主要还是因为心里没底。
门口那三面旗帜,一个没啥用,一个是别人的国家,另一个,他们不太想认。
院子外哐啷响了声,大铁门被重重推开又重重关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跑进来,不敢大声说,哆哆嗦嗦低声道:“棘突,棘突份子在杀人,刚把酒吧老板娘给杀了。”
李仁礼是众人中威望最高的,他在伊国投资的规模最大,倒了杯水给小伙子,勉强镇定道:“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了?棘突份子怎么可能杀酒吧老板娘?”
“是真的。”小伙子哪有心思喝水,他哆嗦的不成样子,“我刚才遇到那个谁,开手机店那个,他浑身是血从酒吧里跑出来的,说让咱们赶紧跑,晚了就来不及了。”
能来伊国投资,自然比普通人更关注国际局势,政治敏感度也高。
“不要怕,应该和咱们没关系。”李仁礼示意众人别慌,生怕声音能引来棘突份子似的,他神神秘秘指指海的方向蚊子哼哼般道,“可能和那两艘航母有关。”
利国高国两大超级强国,说要为无辜遇害的科研人员报仇,估计傻子都不信,真报仇至于用的上两艘航母吗?
至于真正的原因,说啥的都有。
反正只知道现在情况是不允许其它国家靠近,相当于把伊国给封锁了。
再结合棘突人忽然一反常态敢杀华国人,真相似乎就在眼前。
李仁礼继续低声道:“但是我们也不能大意,最近能不出去尽量别出门,伊国人看咱们可是长得都一个样,也尽量和……”
话未说完,哐哐的砸门声响起。
众人齐齐色变,有人吓得下意识向往屋里跑。
李仁礼也害怕,他面色苍白,示意众人别慌,推开屋门探出头,声音控制不住颤抖大喊:“谁呀?”
“是我,酒吧小王。”
虽然留着一样的血脉,又同在伊国谋生,平常偶尔也会去酒吧喝酒消遣,但关系只能说凑合。
熟悉的乡音,能确定不是棘突份子。
李仁礼胆子大了点,敢出门了,不过仍然不敢开大铁门,凑在门缝看了眼,低声道:“哟,真是王老板呀,大晚上的怎么来这里了?”
他仿佛忘记了刚才听到对方妻子遇害,也仿佛没看到对方一身的鲜血和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