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提价钱得给够。
她被男子紧紧搂住,奇怪的是,男子规矩极了,手按在她肩膀没有游走,两人身体中间,实际有大概一公分的距离。
但这个姿势从包厢上面的摄像头看,非常暧昧。
苏菲心乱如麻,她能闻到男子身上一股健康的气息,炙热,有力,她感觉身体软的不成样子,正要再玩几下欲迎还拒,耳畔响起男子低沉的声音。
“别乱动,警察。”
苏菲:“……”
难怪!
她这次真的明白了,对方为何这么做。
金辉夜总会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后台大着呢,想来这里闹事,先做好丢饭碗的准备。
苏菲身体继续哆嗦,这次不是激动的,吓的。
因为她还明白,这里都有些什么秘密。
“别害怕,这里的事不归我管,我打听个人,问完就走。”周队忽然把人推开,翘起二郎腿,大咧咧道,“今晚就你了,给老子开酒。”
包房暧昧的灯光把苏菲的脸照的五颜六色,她艰难控制住情绪,控制自己不去开门大声求救,手法熟练开了瓶红酒。
打听什么人?
做这行太多年,苏菲人老,技术并未倒退,水桶腰硬生生扭出水蛇腰的妩媚,她端着酒递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哀求道:“警察先生,我只是个妈咪,说句惹您生气的话,抓紧去最多交点罚款再关几天,您既然来这里,应该知道金碧夜总会老板是谁吧.”
“自然知道。”周队接过红酒,轻轻在嘴边晃了晃,低声道,“你们老板,同样不属于我管的范围,我要打听的人,嗯,热搜你看了吧。”
之所以如此慎重,倒不是真正怕了背后老板。
怕打草惊蛇。
这几天警察满大街查访洗头房都街头小店,只是个幌子!
案件真正的走向,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详细的尸检结果显示,袁美玲致命伤来自于后脑勺的五下重击,不是一下,是五下!
也就说,排除误杀。
袁美玲自小干农活,身体素质远超同龄女孩,第一下,她没死,大概想跑,没跑成被抓到,被扯下好几缕连着头皮血肉的头发。
然后被重重撞到墙上。
她可能哀求过了,也反抗过了,身上留下大量挫伤。
凶手并未放过她,用类似红酒瓶之类的东西,接连砸向她的头部。
即使是交易,你情我愿的事,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成这样?
什么样的人才能这样视人命为草芥?
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凡事分三六九等,袁美玲想出卖身体为奶奶换取医药费,就要找出手大方的客人,她长相身材上佳,又是第一次,甚至恋爱都没有谈过。
还有大学生的身份。
几点加起来,价格不是一般的高,能真正消费起的,非权既贵!
苏菲毫不犹豫摇摇头:“我看了,没见过那个女孩。”
说完怕周队不信,捂住胸口发誓:“警察同志,我要说假话,让我明天就得那个病。”
可谓非常的毒了。
事情闹的那么大,看到热搜内容第一眼,苏菲作为圈内人,立刻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真的特意忍着恐惧仔细看过。
苏菲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只要不是打听老板的事就行。
然而下一句话,让她差点惊呼出来。
暧昧灯光摇来晃去,其中一束恰好落进眼前男子眸中,像两朵能把她瞬间粉身碎骨的死亡火苗。
“你救过娜塔莎的命对吧。”
娜塔莎和苏菲一样,也是从姑娘一点点做成了妈妈,不过她如今的地位更高。
苏菲浑身冒凉气,她和娜塔莎关系好的确很多人知道,但救命这件事,警察怎么会知道?
还有,明白了找自己真正的原因。
“警察同志,你把我抓走吧,怎么判都行,给您说句实话,哪怕从此后我退出这行,也没法帮你这个忙。”娜塔莎这会也不管有没有用,练就的技能都用上了,柔媚声音像哀求又带着拒绝,她眼里有了晶莹泪花,“您这是在害我呀,求您放过我吧,我,我家里有个刚上小学的女儿,我死了,她只能进孤儿院。”
“你找机会悄悄问,没人会发现!”周队声音压的更低了,“我保证,这事只有你我知道,绝不会传给第三个人——我只要一句话,被害的那个女孩,有没有去过天上会所!”
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压过包厢内音乐,来电人,梁汝莲。
一个人生前甭管高矮胖瘦,富贵滔天还是命如蝼蚁,最终的结局都一样,变成轻飘飘的骨灰一捧。
唯一的区别,也就骨灰盒的价格了。
袁美玲是最便宜的那种,几十块钱,小小的,廉价的塑料材质,放置照片的地方象征性装饰点了两枝青松图案。
从学生证复印下来的照片,她表情激动看着前方。
上大学了,虽然是一般的专科,但依然看到了改变命运的希望。
按照农村风俗,没儿没女没成家的人去世,父母不能直接捧骨灰盒。
为她捧骨灰的,是生前最爱她的奶奶。
还有送她最后一程的梁汝莲。
第115章
袁美玲奶奶大概除了自己,已经没人记得她的名字,最早村里人称呼她男人家里的,后来变成袁东他妈,再后来变成美玲她奶奶。
她叫于彩霞。
不同的称呼像生命里一个个阶段的缩影,记录下于彩霞怎样从一个曾经也有幻想,也有芳华的女人,走到旅程最后一段。
很多人芳华没了,仅剩的枝干变得特别坚硬。
于彩霞第一次出县城,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坐火车,晕车晕掉半条命。
她拒绝去医院,拒绝休息,坚持让梁汝莲第一时间把她带到火葬场,并且,迅速恢复过来。
走出殡仪馆大门,于彩霞低声对梁汝莲道了声谢,轻轻挣脱她的搀扶,干瘦的身体活像忽然间被注入了什么,双手抱着骨灰盒,快步走向在路边蹲着的儿子儿媳。
李冬青立刻一声干嚎:“闺女呀,娘的亲闺女,你可疼死娘了,以后娘可怎么过呀。”
洪亮哭声引来不少同情目光,不知道内情的,只听懂了表面,以为她是她痛失爱女的苦命女人。
袁东蹲在地上,高大的身体缩成小小一团,听到哭声,他下意识抬头,看到两条还不如他胳膊粗的干瘦小腿。
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这么近距离看过来,印象中,母亲一直这么痩,一直这个穿这条灰蓝色的裤子。
袁东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了泪花,他一点点抬头,等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像小时后受了委屈般哽咽道:“娘。”
“东子,你还记得,当初接美玲回家,娘说的什么吗?”于彩霞似乎没看到儿子眼中的悲伤,她轻声道,“谁都是父母生的,美玲她娘命不好,她当初把闺女给咱家,没要一分钱,只有一个要求,好好对待孩子。”
袁东重新低下头,抱住肩膀。
于彩玲苦笑摇摇头:“说到底,是我没用,算了,就这样吧。”
她来时怒火熊熊,想着要给孙女最后的体面,比如,让儿子儿媳披麻戴孝赎罪。
儿子是个怂包,算了吧。
于彩霞把骨灰盒翻了个面,让带照片的那一面贴近自己干瘪胸膛,她静静站了好一会,才似乎想起什么,转身看向一边的好心女警:“梁警察,您能告诉我句实话吗?彩玲到底为什么会被人砸死?”
她不信儿子儿媳说的话了,她了解自己看大的孙女。
那么善良又温和的小姑娘,从小安安静静,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学校里老师评价也好,从没和同学发生过争吵。
即使出门工作,也不至于被人打死呀。
梁汝莲疑惑看了眼袁东两人。
虽然现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袁美玲是在出卖身体过程中遭遇意外,但破案,锁定了这个方向。
袁东夫妇两人表示完全不知情,至于那天为何吵架,没再坚持说袁美玲想家,变成了因为生活费和给奶奶治病。
电话没有录音,这也符合常理。
袁美玲做这个选择,大概率没告诉任何人。
“我和美玲上个月通电话,她告诉我,医药费有着落了。”于彩霞紧了紧怀里的骨灰盒,“当时我就怀疑她会出事,那么多的钱,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去哪里赚?”
梁汝莲瞬间抓住时间点:“上个月?怎么和您联系的?”
袁美玲手机通话记录提供的信息有限,每个月八块钱的套餐费,除了免费赠送的通话时间,几乎没多过一分钟。
打的电话,最近的除了林又文,再就是和李冬青,还有舍友。
除此外再没有别人。
于彩霞茫然看她一眼:“村里小卖部呀。”
手机通话一分钟一毛五,但并非所有的地方都这个价格,村里的小卖部,有据有用什么内部员工身份办的电话,通话十分钟才五毛钱。
不过只能打座机。
贫穷让人学会节俭,于彩霞住的地方没有电话,两人约定,每隔一段时间,于彩霞打到学校的某个磁卡电话。
这也是专案组至今最疑惑的地方。
假如袁美玲真的卖身为给奶奶治病,那么重要的人,手机为什么没有通话记录?
梁汝莲当天去当天接着回,了解到家里没有座机也没有手机,也问过,但当时于彩霞太过伤心,大概没听进去,摇了摇头。
专案组后来特意再三询问袁东夫妇,李冬青说,女儿和奶奶就是没联系。
于是这样才彻底放弃了于彩霞这个关键的点。
为什么要说谎?
梁汝莲脑袋嗡的一声,瞬间想通了其中关键点,不等她要说什么,于彩霞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角。
从贫穷年代走过来的于彩霞,她比任何人都感同身受,为了活命,卖儿卖女卖身,什么没见过?
她目光祈求:“梁警官,你不用问他们,我没事的,他们两个不是人,你告诉我实话,美玲,是不是出去做那个事才出的意外?”
“应该是!”梁汝莲按按她的手腕,大踏步走到袁东面前,这次没再客气,揪着衣领把人拎起来,低声道,“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所有的线索加起来,袁美玲像棵不断被风雨压到的野草,不管遇到了什么,过不了多久,她依然会重新挺直。
但人都有底线的。
袁美丽自尊心极高,不到最后,绝对不会走那一步。
她会怎么做?
会求父母!用这事求没把她放在心上的养父母!
“你干什么,警察要打人吗?”李冬青眼中带着压制不住的惊慌,“我们知道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她随她亲妈,有那样的想法不奇怪,没人逼她……”
李冬青自己来了个戛然而止。
她果然知道。
于彩霞踉踉跄跄走过来,差点摔倒,扑在袁东五大三粗的身上,把骨灰盒上的照片对准他,声音破了腔:“你……你个畜生,你竟然不拦着她。”
李冬青的话大概只有三个人明白。
袁美玲是个私生子,她的母亲做了伤风败俗的事,跟一个已婚男人发生了关系,不得已,这才把孩子送人。
于彩霞老泪纵横,一拳又一拳,有气无力打在儿子结实的肩膀,她打不动了。
这几天里,她几乎没怎么睡觉,闭上眼就是孙女满脸是血的脸,孙女有冤。
“袁东,当着你闺女……袁美玲的骨灰,你说,你都知道什么?”梁汝莲反手给了又抓又挠的李冬青一巴掌,打的人一声嚎叫,她揪住袁东衣领,让他和自己对视,“如果你还是个人,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袁东没挣扎,捂住脸,像狼一样哭了出来。
他知道的,要多的多。
袁美玲不想嫁给一个刚死了老婆的男人,她有梦想,距离上岸只差一步,只要毕业,她就能养活自己,一边工作一边再考研。
老婆生了儿子,对家里有恩,明白这点,袁美玲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父女俩大吵一顿。
直到再后来,母亲被查出身体出了问题,两人再次大吵。
袁美玲也是这么说的,说他不是人,自己的亲娘都不管,可他有什么办法?儿子和媳妇近,买房首付都借了不少,每个月还要还银行那么多钱。
得知没有可能,袁美玲把决定出去卖的想法告诉了他,也告诉了李冬青。
最后一次通电话,正是为了这事。
“对,对不起,妈,我想说的,可是……”袁东瘫在地上,两手撑着地,头埋在手上,哭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我知道美玲死的冤,可冬青说,说了我们会去坐牢,妈,我不怕坐牢,我怕进去了,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于彩霞没力气了,抱起骨灰盒正砸在袁东额头:“那也得说啊,你个畜生,美玲的命不是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