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忘记他是男主角,是这个世界的最重要的中心了。
如今在试炼台上,褪去了对他们信赖亲昵的那层外壳,陆元州仿佛变了一个人。
不论身上多么伤痕累累,连动作都有些迟缓,可他的眸子却一直坚定又明亮,带着无法浇灭的战意,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狼崽。
陆元州的战斗并非如同虞若卿那样正面铺开,而是如同他本人一样聪慧机敏,十分多变。
他的身体有些迟缓,便不正面对抗,保持完美的防御,让对手找不到进攻的时机,并且表面上一直保持淡定,似乎仍然有余力。
对面的弟子虽然比他高两个小境界,但也没什么过多的大比经验,他先是看到陆元州连胜九轮,心中已经有些打鼓。
本来想上场便一鼓作气赢了他,却没有得手,被陆元州拖到现在,耐心逐渐减退,又看到陆元州一直胜券在握的样子,心态便有些不稳。
毕竟陆元州是第一仙宗宗主的弟子,他一直保持战意和淡定,琢磨不透他的对手自然便开始怀疑自己了。
当对方弟子开始迟疑的时候,就是陆元州的机会。
陆元州就像是耐心又虎视眈眈的狼,对方露出瞬间的漏洞,他顿时扑上去撕咬。
对手弟子猝不及防看到陆元州如此汹涌的剑风,以为果然如他所料,陆元州还有后手,而自己刚刚一直连续的进击消耗了太多体力与灵气,不由得慌张起来。
心态出了问题,剑便出问题,在陆元州连续的攻击下,对手频频败退,最后落败。
陆元州赢的时候,台下大多本来是来看热闹的弟子们都不由得为他欢呼起来。
筑基初期连赢十轮,陆元州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在众人认可的鼓掌声中,陆元州的剑撑着地面,身体不由得屈下。
在赢得比试之后,他不再强撑着自己的疲惫。
陆元州单膝跪地,他握着剑,垂着头,汗水混着血顺着他的下颌滴落。
结界打开,对面的弟子被他同门师兄弟扶下台,虞若卿也走上台,背对着她的陆元州伤痕累累,后背却仍然是挺拔的。
他侧过头,战意还未完全消下,眸子犀利而带着冷意。
当看到是虞若卿的之后,陆元州一怔,眸光也骤然软了下去,他没有继续强撑,而是任由自己向着后面倒去。
果然,他的后背被人撑住。
虞若卿将陆元州架下台,让他坐在角落里,韩浅则是撩袍蹲下,为陆元州疗伤。
陆元州这次真的拼尽全力,此刻十分虚弱,还不忘露出笑容,小得意地说,“师姐,我厉不厉害?”
虞若卿伸出手,将他脸颊上被血与汗水沾湿的发梢拨到头后,然后用手帕一点一点擦干他脸上的脏污。
“还可以。”她说。
陆元州都呆住了,虞若卿一向是扶弱的,她对苏景泽最耐心柔和,这还是第一次对他这样温柔。
好像那帕子擦的不是陆元州的脸,而是他的心。
呜呜!师姐对他真好!
陆元州不由得感动地说,“师姐,我要一辈子对你好!”
他话音未落,就被苍寒凌锤了一下头。
“谨言慎行。”苍寒凌淡淡地说。
陆元州十分委屈,然后又觉得刚刚一直用温柔手段治疗他的韩浅似乎也加大了力度。
“痛,痛,师兄!”陆元州连连叫道,完全看不出他在台上时的沉稳与耐心。
他转过头,看到韩浅手上治疗的动作没停,但神情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什么,陆元州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衣袖。
“大师兄,你是不是也累了?”
韩浅这才回神,他看向陆元州,嘴角勾了勾弧度,算是回答,又继续治疗他。
等到陆元州的情况好得差不多了,全部通过今日初试的四人离开了人多的区域,找了广场旁边一颗大树,坐在树顶上看着其他人的比试。
在除了比试台的区域,广场的另一边有十个投影石共同播放着十个比试台上的情况。
四人就一边坐在树上休息,一边看其他对手们的比试情况。
虞若卿不由得注意到自己刚刚比试的八号试炼台。
这一场是一位筑基圆满期的女修对峙五个对手弟子。
虞若卿便注意到了五人中那对名叫庞阳、庞兴的两兄弟。
血森阁是个很小的门派,但在万宗大比的门派榜能排进前五十,力压一众正统门派,就是因为专门培养群攻弟子得分。
这名女修拿出了自己的本命剑,对面弟子们也都纷纷拿出武器,有一个是也剑,另外两人是长锤和环这类有点少见的法宝。
偏偏轮到庞阳庞兴时,这两个兄弟光着手,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对面的女弟子,眼神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虞若卿不由得蹙眉,原著里写这兄弟二人是走偷袭流的,他们一个擅长用丝做武器,另一个则是养各种各样的毒虫。
虫也算驭兽修士的一种,所以并不违反大比规定,只不过这种流派在修仙界备受鄙夷,是邪门歪道,正经门派就算是被淘汰,也不屑于修炼的。
虞若卿只知道这两个人设定上就不是好人,可仍然不明白为何他们的眼神让人难受。
比试正式开始,这个筑基圆满期女修以一对五,很明显有自己的底气,她做得也确实很好,虽然对上其余三个对手有一点点苦战,但最终还是取得胜利。
然后,刚刚一直在场边站着不动的兄弟二人又诡异地笑了起来,下一瞬间,年轻女修的身体忽然动都不能动。
原来是在不知不觉中,那个叫庞兴的男修控制着毒虫,暂时让她的身体失去了运动能力。
女修咬紧牙关,体内灵气暴涨,硬生生将毒素挤压了出去,这一切是瞬间发生的事情,她的反应已经足够快。
可下一瞬息,台面上冷光直闪,原来是庞阳趁着她不动的这一瞬间,又与控制虫的弟弟合作,沾着毒素的丝线犹如蜘蛛网一样盘踞整个比试台。
女修被无数丝线控制空间,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她催动灵气,想弹飞这些线网,没想到丝线便随着力量波动,锋利无比地割破了她的衣服,鲜血骤然流了下来。
流血不算什么,可有些丝线似乎故意一样在她的腰侧和身前,这样一割,身上原来的衣裙顿时划开,露出了女子白皙的皮肤。
虞若卿终于明白刚刚这两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恐怕他们蓄谋已久,早就想看到这一幕。
虞若卿身边的三个师兄弟不由得都侧开头,虞若卿却面色阴沉地盯着眼前的这一幕。
台上的女弟子恐怕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对手,她咬紧牙关,眼圈骤然泛红。
她的衣裙被割得破开,自己却因为被丝线缠绕,连挡都不能挡。
台下的弟子也都为这一幕不耻,许多人在下面就开始怒骂血森阁,庞兴庞阳在台上却仍然笑嘻嘻的,仿佛根本没听到周围人的愤怒。
庞兴甚至好整以暇地说,“姑娘,要不你自己认输吧,一会赤条条的下去也不好看啊。”
说完这句轻佻的话,兄弟二人更是笑了起来,完全不管女修同门弟子都挤向最前方,恨不得亲手揍人的样子。
台上的女修一双美眸越发泛红,当所有人都不忍心看,想让她认输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一面出现了。
她咬紧牙关,狠狠地催动灵气,不顾身边的丝线如何割破她的血肉和衣裳,竟然就这样硬是震开了丝线!
众多丝线碎裂的时候,上面还沾染着她的鲜血。
庞兴庞阳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决然的反抗,当看到浑身是血的女修怒吼着持剑冲来的时候,他们二人完全呆愣在原地。
台下安静无声,只剩下庞兴庞阳的惨叫。
最后,试炼台上全是血,不知是女修的,还是兄弟二人的。
几乎一直到这对兄弟二人瘫在地上不知生死,女修也因为伤势过重而虚弱的倒地,结界终于打开。
女修的同门立刻向着她跑去,用衣袍盖住她的身体,着急地将人送走治疗,其他三个落败的弟子也面色沉重地下了台,只剩下庞兴庞阳还倒在地上,没有一个人上前搭救。
虞若卿眼底的冷意逐渐消散,她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说,“她不错。”
系统运转了一下,而后说道,“宿主,她不是原著人物,无足轻重,不需要重视。”
虞若卿好像没听到一样,她问,“她是谁?”
系统据实相告道,“嫣妩柳,苍空仙宗弟子,是穆绪林的师妹。”
嫣妩柳,这个女修有点意思。
待到下一场开始,苍寒凌才冷冷地说,“刚刚那样的败类,就不应该允许参与大比。”
“就是,那也太侮辱人了。”陆元州也不由得蹙眉道,“态度如此不端,不配来这里。”
“这样的事情很难界定判断,血森阁踩线却不出线,才如此惹人烦,那些曾经被他们骚扰过的小门派也只能不了了之。”韩浅说,“不过这次他们惹到苍空仙宗头上,恐怕不会像是之前那样轻易了结。”
“就是应该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万宗大比是谁都能来的吗?”虞若卿冷声道。
她最厌恶这些没品的恶毒炮灰了,这些人的存在完全拉低了他们反派的格调,这种人根本不配当坏人!
虞若卿甚至希望是她碰到这两个兄弟,由她来清理反派门户。
只不过很可惜,庞阳和庞兴被这个叫嫣妩柳的女修打得重伤,第二天的比试都没有爬起来,更别提参与第二次初试切磋了。
被淘汰了不提,似乎苍空仙宗确实不同意善罢甘休,要求血森阁出来给个说法。
另一边,因为第一天便满了一百分晋级,虞若卿等人第二天便没有比试,可以休息一天。
她如今以两百分排在榜首,实打实地为玄霜仙宗争了一口气。
仅仅一个夜晚,虞若卿的名声便传了出去,成了这次万宗大比被议论得最多的弟子之一。
虞若卿并不知晓这些,她一直和玄霜其他女弟子待在殿里,过了第一夜。
和女弟子们相处是一种奇妙的人生新体验,感受与虞若卿和陆元州他们共处时完全不同。
不知是不是因为男女大防,虞若卿和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好是好,但中间似乎总是隔着点什么,束手束脚的,更别提他们都太严肃,她偶尔想拉近点距离,他们就能因为她的举动而气得脸都红了。
和姑娘们就没有这种束缚。
其他女弟子们虽然不少都是属于拜同个长老的师姐师妹,但在门派里规矩森然,更没有这种各个山峰的女修们都聚在一起的机会。
于是一个夜晚,大家都没有在各自的房间呆着,而是清空了主厅,抱着被褥扑在厅里,挤在一起又是聊天又是说笑。
除了第二日还要参与比试的女修回房打坐休息,大部分姑娘都一夜没睡。
虞若卿也被她们绑架了过去,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过去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修炼变强,在向着目标努力,欲极轻,更是在系统的教育下,将与修炼无关的事情都视为无用的浪费时间。
这个晚上她没怎么说话,可旁听着女弟子们笑笑闹闹,谈论着衣服首饰、食斋几个厨师的手艺、修炼时的趣事又或者在某个山头遇到的小动物,竟然头一次觉得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听起来如此有意思。
众人聊了许久,有人道,“卿卿师姐,你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我们一起分享?”
叫卿卿是因为大家都想拉近和她的距离,叫师姐是心中对她最后抵抗着的尊重崇高之情,最后就变得这样不伦不类了。
随着她的问题,其他女孩们的目光也都看向虞若卿。
虞若卿一怔,随即她摇了摇头。
“我没有有趣的事情。”她说,“我一直在修炼。”
“怎么会没有呢?”程欣梦像是小猫一样蹭过来,她说,“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了彩虹、吃饭时有一盘菜很好吃、看到一只漂亮的小鸟,都是有趣的事情呀。”
虞若卿微怔。
她缓缓低下头。
她过去这些年一直保持着犹如机械般的自律,恐怕她的生活在其他人眼里都是枯燥单调的吧。
她从没有注意过天边的彩虹和小鸟,在遇到陆元州之前,更是连饭都不吃。
有趣的事情……
虞若卿没有想很久,有些画面已经不受控制地飘向她的脑海中。
她想起苍寒凌原本是个毫无反应冰冷的人,陆元州却莫名最喜欢讨他的嫌,经常在挨打的边缘来回试探。
有一次,陆元州提了条鱼来日月殿,贱兮兮地凑到苍寒凌身边,说昨天晚上睡觉时梦见他想家了,所以特地带了条鱼,让苍寒凌睹物思鱼。
然后他被苍寒凌追杀了整整一天。
她想起苏景泽和韩浅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都能完全持相反意见,二人除了最开始一个月保持了礼貌与体贴,后来便经常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吵起来。
最有意思的是,不论遇到任何事情都能保持温柔的苏景泽,往往因为说不过韩浅,而恼羞成怒,露出自己暴躁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