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她的画像,不对,画中的女子应该不是她,冯梓晨是七、八年前瞧见的那幅画像。
画上的女子,冰肌如玉、明眸皓齿,美得不似真人,她梳着随云髻,瞧着已经及笄了,当时,她斜靠在一个男子身上,笑容甜美,神情温柔,白皙干净的手抚摸着腹部,似是有了身孕。
七、八年前的晓晓,不过是个孩子。
冯梓晨不认识画中的女子,也不认识她身侧的男子,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当时很惊艳,他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只觉得画中的男女犹如一对神仙眷侣,很是般配。
晓晓与那女子,竟有七八成相似,尤其是眉眼,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不成画中的女子,与她有什么渊源?
冯梓晨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是在安国公府瞧见的这幅画。
他一共有两个好友,一个是钟誉,另一个是赵瑾,赵瑾的母亲,是安国公府的三姑娘,安国公府是他外祖父家。
冯梓晨与赵瑾自幼相识,曾随着赵瑾去过安国公府好几次。
瞧见这幅画时,他也不过才十岁,当时他跟赵瑾正是淘气的时候,去了安国公府也不安分,那个时候,莫川的凶名在安国公府已经很出名了,他们把他的小木屋当成了探险之地。
他们趁莫川不在时,偷溜进了他的小木屋,冯梓晨正是在小木屋瞧见的那幅画。
冯梓晨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那男子的相貌,他的眼睛,似乎与莫川有些相似。
难不成他就是安国公府那位英年早逝的大爷?赵瑾的嫡亲舅舅?
那晓晓与他什么关系?
冯梓晨只觉得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隐约听说过一些安国公府的事,他记得赵瑾的大舅舅为了一个大晋女子,险些与府里闹翻,如果晓晓真与那女子有关系,是不是说明,她也是大晋人?
想到摄政王对她的与众不同,冯梓晨心中不由一凛。
晓晓也瞧见了他,她还记得冯梓晨曾帮她解过围,晓晓冲他福了福身,主动打了声招呼。
冯梓晨冲她点了点头,他向来寡言,因与晓晓不熟,也没打探什么。
这个书肆,是冯家的产业,他向来爱读书,痴迷于各种书籍,今日来是为了晓晓手中的孤本。
自打得知晓晓时不时会送来孤本后,他就惦记上了这些孤本,以前她过来的时间还挺频繁的,最近已经快两个月没来了,他多少有些心痒难耐,今日恰好路过书肆,就想过来碰碰运气,看看她有没有送孤本过来,谁料竟真碰见了她。
他如愿抱走了这些孤本。
回到府里后,他就给赵瑾去了一封信,问了问他是否见过他大舅舅的画像。
赵瑾自然见过,他听娘亲说过不少大舅舅的事,每次想起这个舅舅时,母亲都会抹眼泪,他每年都会跟着母亲去拜祭他。
见他年纪轻轻就没了,赵瑾还挺惋惜的。
他恰好没什么事,干脆去了一趟冯府。
赵瑾的外祖父年轻时,很是俊朗,外祖母也是个英姿飒爽的美人,是以她的几个孩子相貌皆不错,赵瑾的娘亲是府上唯一的姑娘,生得也很美,赵瑾的相貌与他娘便有几分相似。
他相貌俊美,生就一双桃花眼,又时常一身红衣,如今尚未及冠,便迷倒不少小姑娘,可以说,除了摄政王和莫川以外,还真没人能在相貌上胜过他。
他是翻窗进来的,进来后,就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杯水,“他的画像,我自然见过,我娘闲来无事时,时常看他的画像,我闭着眼,都能给你画出来,怎么突然问起了我大舅舅?”
冯梓晨没瞒他,将画像和晓晓的事说了一下。
赵瑾神情严肃,桃花眼中的笑,都不自觉收敛了起来,他没再追问什么,拿起画笔,就在画上画了起来。
京城的贵公子,都自幼学习丹青,赵瑾的画像虽算不得出众,简单画个人物,却没什么问题。
寥寥数笔,他就将大舅舅的画像勾勒了出来,“你瞧见的是他吗?”
冯梓晨仔细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赵瑾神情不由有些凝重,“张晓晓跟画中的女子当真很像?”
第65章 亲吻
冯梓晨点了点头, “特别像,如果我所料不差,画上的女子, 应该是你大舅舅的心上人,张晓晓很有可能是她的孩子。”
赵瑾的神情愈发有些凝重, 他不由想起了母亲的以泪洗面和五舅舅的自暴自弃,如果张晓晓是那人的孩子, 有没有可能是大舅舅的骨血?
从冯府回来后,他就径直回了府,去了他娘亲的住处, 莫氏住在清心堂, 她常年礼佛, 赵瑾是在小佛堂寻到的她。
小佛堂内常年香火不断, 莫氏每日都会诚心礼佛, 室内紫砂观音香炉内正燃着香,袅袅升起的香烟,如一层极薄的雾, 旋转着向上飘去。
室内满满的檀香味。
莫氏正坐在香炉旁的案桌旁, 认真抄写着佛经。
瞧见她后,赵瑾脸上的严肃才逐渐敛了起来,唇边染上了笑, 他没有直接提起晓晓,而是笑着圈住了莫氏的肩膀, “娘,您怎么整日将自己闷在小佛堂里?好歹出去透透气。”
莫氏抄得专注,听到他的声音,才发现他来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也没一直在这儿,你怎么舍得过来了?”
赵瑾在国子监读书,每次休沐都喜欢到处跑,莫氏很少在白日瞧见他。
赵瑾笑道:“这不是想您了,昨日做梦,我竟梦到了您和大舅舅,干脆过来瞧瞧您。”
见他提起长兄,莫氏脸上闪过一丝悲切,“怎么突然梦到了你大舅舅?”
赵瑾道:“我前几日瞧见了五舅舅,突然想起,以前在他房中瞧见过大舅舅和一个女子的画像,女子像是有孕在身,许是这个缘故,才梦到了他,说来也神奇,我竟是梦到了大舅舅的孩子,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见他提起了长兄的孩子,莫氏的神情有片刻的怔愣,面上的悲伤几乎掩饰不住,她沉默着没吭声。
赵瑾趁机道:“我还梦到母亲帮那小姑娘挽发,母亲,你说大舅舅的孩子,有可能还活着吗?”
莫氏摇头。
她眸中满是哀切,根本没有多说的意思。
赵瑾有心打探,就追问了几句,“母亲为何觉得孩子死了?你们不是没见过大舅舅的心上人吗?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雪姬是大晋女子,莫老太太不许她进门,是以雪姬从未去过安国公府,莫忻带她回京后,就将她安置在了京郊的庄子上。
她快要临盆时,莫老太太想要害她,打算派婆子去庄子,趁她生产时,伪造成她是难产而死,谁料她的计划,却被莫川听了去。
他连夜赶去了庄子上,直接将雪姬带走了,没过几日,他就又回来了,回府后便有些沉默,莫氏曾问起过雪姬和她的孩子,他只说已经死了。
莫氏叹口气,“是你五舅舅亲口说的,他回府后很是消沉,雪姬如果没死,他不会那个样子。那孩子如果还活着,你五舅舅也不会这般仇视你外祖母。”
赵瑾也隐约知道一些五舅舅对外祖母的憎恨,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晓晓的身世,才格外在意。
怕晓晓并非雪姬的孩子,赵瑾没急着将此事告诉母亲,从清心堂出来后,他又让人去查了一下晓晓的身世。
晓晓并不知道赵瑾派人去了张家村。
她从书肆回来后,就去了成衣铺子,她做衣服很慢,打算给小星和哥哥各买一身衣服。
买完衣服,她径直回了府,因为小星没什么名气,他的画纵使画得不错,一共也只兑换了十两银子。
晓晓回府后,就将银子给了小星,小星却没收,他将提前写好的纸条拿了出来,递给了晓晓,“姐姐,你收着吧,当伙食费。”
他很是坚持,晓晓拗不过他,只得收下了银子,打算给他存起来,以后再统一给他。
晓晓掏出了新衣,笑道:“我给你买了一身衣服,你试试喜欢不喜欢。”
这并非她第一次给他买衣服,当初住在谷行街时,她就给他买过两身衣服,小星心中暖暖的,唇边也多了一丝笑。
他乖乖试了试,他的五官本就精致,穿上月白色的锦袍后,像极了画中走出的人物。
晓晓眼睛亮晶晶的,笑道:“我们小星生得真俊。”
瞧见她言笑晏晏的模样时,小星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不知怎地,就想起了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名唤雪俪,他五岁那年,母亲曾给他做了件衣服,他穿上后,她也是这样,笑弯了眉眼,一直在夸他很好看。
可惜,就在那一年,那个残忍的暴君将他母亲掳走了,他不止一次地去过皇宫,想将母亲救走,每次都被侍卫驱赶走了。
说起来,他已经好几年不曾见过母亲了,若非有她的画像,他可能早就忘记了母亲长什么模样。
为了母亲,他却只能隐忍。
小星不自觉捏紧了手指,眸中闪过一抹深切的恨意,怕晓晓发现异常,少年垂下了眼睫,遮住了眸中浓烈的情绪。
晓晓还在夸他,“你生得好看,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很好看,改日给你买身红衣,肯定更加好看。”
她笑容很是甜美,小星不自觉被她吸引了目光。他其实不懂,晓晓为何对他这般好。
明明在她眼中,他只是个陌生人。
小星不明白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的人。
他望着晓晓的目光也有些出神,她跟母亲生得那么像,肯定是姨母拼死生下来的姐姐吧?
姨母也是很好很好的人。好到哪怕因为她,被大晋的君主,当成替身折辱了多年,母亲也不曾怨恨过她一次,甚至拜托嬷嬷一再叮嘱他,等他有了能力,一定要寻回姐姐,照顾好姐姐。
他不像母亲那样无私,他其实埋怨过姨母,他觉得如果没有姨母,他也许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会有爱他的父亲。
他也从未想过要寻找姐姐,谁料竟是偶遇了她,一个这么温暖的她,待在她身边时,他甚至能忘记一切悲惨的过去。
他竟希望,她真的是他的姐姐。这样的话,等他完成任务,就能够将姐姐带走。
小星无意识转动了一下手上的镯子,见绿珠始终候在身侧,他薄唇微微抿了抿,心头莫名有些烦,他不蠢,自然察觉到了绿珠在监视他,若想成事,他必须得更谨慎些才行。
他面上露出了一副腼腆的笑容,任晓晓夸了夸他。
晓晓又在小星这儿呆了会儿,才回到梅苑。
她走后,小星坐在窗前继续作画,他画了娘亲最喜欢的梅花,每次画着这些梅花,他都能回忆起,小时候,被母亲温柔抱在怀里,赏梅的场景。
少年垂首望着眼前的梅花,他一身雪白锦袍,鸦青的发丝高高束了起来,面庞如玉石般光洁白皙,神情却很是落寞。
晓晓根本不知道,他心中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回到梅苑后,她就将给哥哥买的衣服暂且收了起来。
晚上裴修寒并未过来,他忙起来时,向来回来得很晚,一连三日都是如此,直到第四日,他才来看了看她。
不见他时,很想他,瞧见他后,晓晓又不自觉想起了被他咬耳垂的画面,她瓷白的小脸又不自觉有些发烫。
裴修寒捏了捏她的小脸,眸中带了点笑,忍不住低声问她,“想哥哥没?”
晓晓的脸颊不自觉有些红,她向来不会撒谎,哪怕有些羞,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她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哥哥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晚上不许总熬夜。”
裴修寒啧了一声,眼中多了丝打趣,“还没嫁进王府,就开始管着哥哥了?”
晓晓怔了一下,意识到他什么意思后,水润的眼眸里满是羞赧,白嫩的小脸也红得几乎滴血。
她、她哪有想管着他。
晓晓不自觉咬了咬唇,对上他含笑的目光后,脸更红了,连忙解释道:“我、我没想管哥哥,就是希望哥哥注意身体。”
裴修寒的目光在她唇上多停留了片刻。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急什么?又不是不让你管,旁人不喜欢被媳妇管着,不代表我也不喜欢。”
“媳妇”两字,令晓晓的脸瞬间爆红了起来,她、她哪是他的媳妇。
晓晓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总觉得他是故意的。男人脸上挂着笑,见小丫头羞成这样,骨子里的恶劣又冒了出来。
他忍不住勾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将人捞到了怀里,压低声音问她,“等你哥回来,我就提亲,先喊声夫君,让哥哥听听好不好?”
晓晓有些晕乎乎的,“提亲”两字令她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更何况那声“夫君”。
不,不对,更令她眩晕的,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他搂住她的腰没有放,晓晓几乎趴在他身上,他穿得单薄,她几乎能够感受到他结实的胸膛。
晓晓一阵心悸,紧张到脑袋一片空白,不知怎地,就又想起了流鼻血那次,瞧见的风景。她只觉得鼻尖又有些痒,好在这次没有流鼻血。
下一刻,男人就攥住了她白皙的下巴,注视着她水润的乌眸,含笑威胁道:“喊不喊?再不喊,我就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