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鬼杀队都有统一队服,特征很明显。
老板娘侧头回忆了片刻,“我想想……就在两天之前吧,因为这俩人从穿着到气质都和我们镇子格格不入,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外乡人。”
老板娘的神情忽地变了,她的年龄其实不大,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她此时面露向往,眼里都闪着明亮的星星,沉浸在梦里的表情竟也不显得违和。
她的语气明显激动了几分,像一个迫不及待和好姐妹分享八卦的少女般,忍不住凑到阿音的耳边,和她说道:“我敢凭我经营酒馆六年的经验打包票,这两个外乡人,绝对是大家族出来的少爷!”
“两个人的容貌不分伯仲的俊秀,但其实各有各的千秋,家境优越这点是无可置疑的。”
“其中一个白色长发,嗯……就是和小姑娘你一样的发色,身着白蓝色的浴衣,用的料子都是千金难换的上等货,腰间似乎别了玉佩,上面刻的花纹我看不懂,大概是身份的象征吧。”
“奇怪的是这个人明明下颌唇形都很好看,却偏要拿遮目布挡住自己的上半张脸,看不到全貌,真是可惜。”
“另一个青年,是黑色头发,脑后低束着马尾,同样是浴衣,但颜色更深,也没有太多繁复的纹饰,比较朴素。他的腰间和白发青年一样别着玉佩,但花纹好像不同。”
“他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待人十分温和有礼,和他比起来,白发的那一个就显得高傲疏离了……”
谈论优异的适婚男性,似乎是姑娘们永恒不变的话题,见老板娘说得上头了,阿音讪笑着打了个“停”的手势。
拜托,她对这两个外乡青年多好看多优质真的没有半点兴趣。
姑且确认了这两个外乡人大概率不是鬼杀队出来的,阿音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连夜遁走的想法也消弭了。
阿音转移话题,开始询问附近村子闹鬼的流言。
“啊,那个啊,我才不信这是什么鬼怪作祟。”老板娘看上去不以为意,她俏笑着给自己和阿音倒了一杯茶,“比起鬼魂,我宁可相信这是神明听见了人们的祈愿,前来完成愿望了。”
杯中茶水漾起了涟漪,茶叶梗浮了上来,竖起在了茶水中央。
“神明?”
阿音抬眸,语气莫测地重复了一遍。
“对。因为这附近的村子,半年前出了一桩命案。”
老板娘沉浮在回忆中,烟雾袅袅,她的面庞隐于其中,看不真切。
“死者是一对夫妻,他们膝下无子,物质条件诡异地优渥,因为这个,村子——包括这个小镇上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大名,并且有不少人都想巴结他们。”
“可就在半年前,他们离奇地死在了家中。小镇的警官去调查,结果顺藤摸瓜地翻出了他们地下室的金库,满满当当的,全是金子,所有人都惊呆了,这绝不是应该出现在普通村民身上的财富,警官在把金子上交之后,也开始深入调查。”
“最后你猜怎么着,这对夫妻,竟然和几年前震惊全城的孩童失踪案有关联,那段时间每隔几个月就有孩童失踪,人人自危。这个案子就连我们这地方都听说了,据说持续了几年也未曾勘破,最后在这对夫妻身上发掘到线索了。”
“他们干的就是这种勾当,他们隐藏在村子里,拿自己家当窝点,因为这里人烟稀少,一般人不会过来,他们便和外界的人互相接应,把到手的孩子们卖出去……”
说到这里,老板娘嫌恶地拧了下眉,难以想象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丧尽天良的人。
“你也知道这对夫妻是多罪无可赦的人了。他们的死亡没有人会怜悯,反而大快人心。”
阿音敏锐地捕捉到重点,“那是谁杀的这对夫妻?”
“不清楚,没有人知道是谁动的手,警官也一筹莫展,好像线索从现场的痕迹就断裂了,甚至死者头颅的切口……森然得不像人类所为。”
“村民不相信普通人会造成如此可怕的惨象,闹鬼的流言便渐渐传开。而我会说这应当是神明显灵,来到人间惩恶扬善,也是因为这件事。”
说罢,那老板娘嗤笑一声:“若这真是鬼怪所为,那这简直是天下的善鬼。”
“可惜抱有我这种想法的还是少数,人们恐惧这种未知,于是流言越传越离谱,最后竟然成为这里的一大特色,专门吸引你们这些不明真相的外乡人。”
那也不一定。
也有的外乡人,就是盯着这个“未知”来的呢。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阿音心情愉快地给老板娘加了钱,她在旅馆内歇息,等到天色暗下来时,她便收拾行李上了山路。
第5章 修罗初始
深夜,密林,狭窄的山路,黯淡的月光。
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野兽的嗥叫,夜狼森绿的眼珠子,矫健地在丛林里腾跃,窜出了树林的那一瞬,它张大了嘴,露出森然的獠牙。
然而在它扑咬上去的前一刻,一阵疾风掠过,巨大的黑影从旁边截断了它的半个身子,留在地上的唯有一滩血泊,四周似有密密麻麻的细长影子蠕动。
乌云西移,银辉洒在那庞大的黑影上,显露出了它半边面貌。
假若有任何普通人在此处,都会当即尖叫出声吧。
彻头彻底的怪物,口中咀嚼着狼的半身,血流从它的口器下方淌落,而残留在地上的,不停蠕动的细长物什,正是它的触手。
然而正是这样的怪物异形,有一个专属于它的称呼——
“好了小宝,别吃了,我们还得赶路呢。”
阿音无奈地敲了敲怪物的脑壳,后者顿时呜咽一声,委屈巴巴地吐出了被它嚼得只剩白骨的狼只,很是乖巧听话地端坐在阿音面前。
这是阿音收服的第一只咒灵,就是医院里的那只。
现在有新的名字了,小宝。
之所以选择放出它来,是因为阿音惊喜地发现了它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能力。
小宝会飞啊!
虽然它丑,掉san,耗蓝,但是它会飞啊!
多方便好使的代步工具啊。
阿音也不计较它在医院里搞的事了,再怎么说小宝也是自己的第一只咒灵,人总是会对“第一个”抱以宽容之心,而且没有小宝,阿音也不会发觉血鬼术的正确使用方法,就此踏上宝可梦大师之路。
咒灵伏低了身子,阿音一个翻身,坐上了小宝的后背,让它慢悠悠地载着自己腾空而起。
从小镇到村庄要翻两座山,若是徒步走的话,可能天亮之前到不了村子,那就麻烦了。还好她有小宝,直接走空路。
阿音双手撑着咒灵扁平的身躯,夜空上方的气温不高,但她的体温更低,如今已经失去正常人类对温度的知觉了,只能感觉到一阵阵清风拂过她的脸颊和鬓发,紫色的和服长袖随之飘动,空气清新,是贴近自然的惬意。
鬼的身躯真是除了见光死之外什么都好,阿音人在千米高空,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也能精准眺望到下方人类村庄的房屋田地。
大正时代的偏远山村,就别指望通电了,这个村子连灯油都是省着用的。
阿音指挥小宝飞到村子西南的山脚下,那里有一处小树林。
足底踩上了柔软的草地,阿音扶着树干,扬手把咒灵收了回去。
要尽快在天亮之前进村……不知道村子里有没有值夜班的守卫人。阿音内心腹诽着。
她放轻了脚步,因为四下无人,所以也没耗费力气隐匿气息,她擦过杂草丛生的树林,悉悉簌簌的摩擦声不绝于耳,这个树林并不大,大概是临近村子的缘故,被砍了不少,但每一棵树都十分茂盛,树冠遮天蔽日,连仅有的月光都隔绝在外。
阿音摸索着,在这面积不大的树林里,一步步挪移到了边缘。
——直到她听到了一声轻笑。
在猛然抬头的那一瞬,阿音恍惚间,以为天上的明月降临了人间。
这个树林太繁茂了,月光尚且无法穿入,所以将月亮落了下来吗?
他分明就在她的不远处,却犹如隔着一层镜花水月般,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究其原因,是太过梦幻,太过美丽了。
雪色的银河散落人世,汇成了瀑布,晕轮的银辉在垂落的银白长发上流转,像是织女亲手编织的丝绸,他长身玉立,手持折扇,浴衣上绣制的蓝色纹路犹如迷阵,九重天堂和浩瀚海洋皆蕴藏于那双神秘的眼瞳里,而此时,那对醉人的眼瞳里映照着她。
同样是白发,然而阿音却莫名生出了相形见绌的错觉。
就好似,他只是站在那里,天地便要沦为他的陪衬。
阿音的鼻尖动了动。
空气中,飘着好香好香的味道,像是陈酿的甘酒,在放置了上百年后,打开酒塞时流荡在空中愈来愈浓的醇香,醉到了骨子里。
阿音的眼神染上了混沌,迷离地看着他。
真的好香啊。
“嗨,从天而降的小姐,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他的薄唇轻启,微微低头,饶有兴趣的目光在阿音的脸上转了一圈,让她实打实一个激灵。
所有迷幻的错觉被一瞬间打破,神智骤然从包裹着嗅觉的浓郁醉香里抽离,宛若暴露于冰天雪地之中,让无法感知到温度的阿音禁不住寒颤。
他发现了……?他看见了什么?
然而阿音后退半步的动作并没有用,因为他又走近了一些,距离逐渐拉近到陌生人不应当的程度。
“御使咒灵,非人类,却拥有咒力……”白色长发的青年俯下身子,脸庞近得和她只有几寸之隔,他歪了歪头,孩童般天真而好奇地问道,“好奇怪啊,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你是什么生物?是碳基吗?”
“……不然我是硅基生物吗!”阿音情不自禁地吐槽道。
如果不是他的眼神太真诚,她要怀疑对方是在阴阳怪气她了啊!
“啊,生气了。”白发青年的折扇敲了一下掌心,他转到阿音的身后,笑吟吟地撑着她的双肩往前推。
“别生气嘛,这位非人类小姐。实在是,整个咒术界,能触及到我知识盲区的实在太少了,你是特例呢。”
“半夜三更闯人类村庄,身上又不带杀意,应该不是要吃人吧?身体好凉,是不能见太阳吗?”
阿音眯眼,她略微扭过头:“说到半夜三更,你也是一样的吧?好端端的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因为感知到了外来的咒力啊。”白发青年一脸轻松,“本来还以为是咒灵入侵,谁知道会有个可爱的小姐在背后驱使呢。”
“你是咒术界的人?”阿音郁闷,她被抓了个现行,只好老实交代自己的目的,“我没想伤人。我姑且算个咒灵收集家……吧,因为有可以收服并操纵咒灵的能力,所以喜欢云游四方,寻找各地的咒灵驯服。这一回也是如此,我听说了这个地方有闹鬼的流言,心想应该是咒灵作祟吧,于是来了。”
“咒灵收集家……噗。”不知是戳到了他的什么笑点,白发青年忍俊不禁,肩膀抖得厉害。
阿音被他边推边带地进了村子,远远的,她看到一处木屋前伫立着一个人影,她还没来得及出声,便瞥见了白发青年高高扬起的手臂。
“禅院阁下——快来看看,我发现了个超好玩的!”
阿音:好玩的?
她一脸懵逼地被带至了黑发青年的身前,后者只是略一瞥她,并没有投注更多的目光,而是谴责地朝白发青年问询道:“五条,你要把普通人卷进来吗?”
“过分啊,这位小姐才不是什么普通人呢,或者说根本不是人?”
五条闲闲地将阿音一推,对黑发青年抬了抬下颌,说道:“诺,你自己看。”
阿音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和他对上了目光。
那是一对好似不写情绪的眼眸,墨水凝结在眼珠里,在深处却暗藏了温意,触及到少女的面容时,微微溅起了一圈涟漪。
只见他无奈地阖目,“那又怎样?她并没有沾血。”身上的气息是干净的。
阿音心虚地挠挠脸颊,没沾血的意思是没杀过人吧,她可是喝过几袋人血了都。
而且……阿音隐晦地垂下头,手指蹭了一下鼻尖。
可恶。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香得要命,隔着老远就让她垂涎欲滴了。
她忍得也很辛苦啊。
这个人的味道,和白发青年佳酿般的醇香不同,他的气味是清清淡淡的,像樱花般若有若无的香气,没有那么强的侵略性,而是润物细无声的浸养。
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他们尝起来肯定一样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