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麻了。
他再迟钝也发现这两个人和好了。
程主任在苏县的时候虽然也对师姐挺好的,但是很讲礼节,偶尔会帮师姐搭把手但是都是基于绅士距离的,而且他很少给师姐单独开绿灯,要开都是一起开,不会特别特殊对待。
但是在这里,明显就不对了。
他甚至一不小心看到程主任哄着师姐吃掉了一整个羊肉包子!
他现在回想起来都恨不得戳瞎自己的那种画面。
程主任就那么半蹲着跟师姐平视,然后不知道念叨了什么,反正师姐脸一红就迅速把包子塞进嘴里了。
要知道,师姐平时别说羊肉包子,她连肉包子都不爱吃……
而且师姐不会脸红。
好吧,反正小白吓着了。
更吓着的是,师姐等丁教授回来就跟丁教授单独聊了两句,丁教授很豪迈的笑了半天,然后他们走的时候,小白看到丁教授掏出了两个红包,一个给师姐,一个给了程主任。
……
小白不知道是应该惊讶丁教授在这种地方居然准备着红彤彤的红纸包,还是应该惊讶全世界为什么只有他在震惊师姐居然会吃回头草这件事。
他一直以为师姐这样的人,肯定落子无悔的。
或者师姐这样的人谈恋爱,肯定是很强势的。
结果……
屁啦。
他都在后座看到程主任伸手在师姐耳朵上扒拉了一下,师姐没生气还笑了。
麻了……
真麻了……
最震碎他三观的,还有他们现在的对话。
是师姐先提起的。
她说:“回苏县以后,我们的事能瞒住吗?”
如此神奇言论,小白都傻了。
然后他听到程主任回答:“我尽量试试。”
于是师姐就看了程主任一眼,两人就都笑了,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反正师姐的脸好像又红了。
然后他听到他师姐又问:“你带出来的那个团队呢?要不要先跟他们说?”
“回鹿城以后给他们寄几箱糖就行。”程主任想了想,“棒棒糖就行。”
师姐一愣,脸就更红了。
然后这个话题就结束了。
小白:???
“师姐。”他忍不住了,“凭什么你都跟丁教授说了,程主任这边却什么都不说啊?”
盛夏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说了院方不同意让我跟拍你去拍?”
小白:“……”
哦,他忘了,师姐是去工作的。
他还忘了,那群摄像大哥本来就私下里乱说话,这要是传出去,师姐工作会很不好做。
所以他一开始也没把程主任和师姐的关系说出去。
小白挠挠头,决定睡觉。
前排的两个人还在聊天。
但是不是什么情侣对话,盛夏在跟程凉讨论最后一个月的跟拍计划,按照原来的想法,她这边的取材其实基本已经做完了,最后一个月如果有大手术,她留出空档插进去就行。
所以盛夏接下来一个月,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家里剪片子。
程凉倒是还有几个别的想法,两人你来我往的聊了半天,后面的小白就开始打呼。
确定这个碍眼的家伙这回是真的睡着了,程凉才轻笑了一声,又伸手帮理了理额前的乱发:“你也睡会吧,还得开两小时。”
“昨天晚上我睡挺好的。”盛夏咕哝了一句,调高空调温度,怕后面的小白感冒。
程凉瞥了盛夏一眼,没说话了。
他们两人在卫生所那张单人床上叠罗汉的第二个晚上,盛夏终于因为自己很不怎么样的睡相,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
然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人晚上睡觉半夜起夜的时候总是火气有点大。
就……
挺突然的……
她摸到的瞬间程凉就反应过来了,然后她立刻闭眼假装自己没醒过。
硬挺了半天尸,她就听到程凉叹了口气,把她搂着换了个能让她舒服点的姿势,弹了下她的额头,哑着声音骂:“装睡!”
他自己起身去了厕所。
后来,她就真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程凉身边能放心成这样,反正早上看到他的黑眼圈她居然还觉得挺好笑的……
她在程凉这里,好像就不怎么正直了……
会有一点坏心思,会想看他吃瘪,甚至很偶尔的,她也就真的会想折腾他一下。
三年前,她对他从来没有过这类的想法。
三年后,她不但有了,而且,还有点上瘾。
就像刚才她咕哝完,看程凉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她居然就有些憋不住,看向窗外翘起嘴角。
这其实是她羡慕过的感情。
唐采西也爱戏弄周弦,小学生一样特别幼稚的那种,她那时候就想,自己大概真的太理智了,唯一一次恋爱就想着一定要对对方好,居然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念头。
虽然看起来挺甜的。
莫名也挺踏实的。
有个男的可以使劲包容你的感觉,应该很好,但是对于她,可能不太合适。
结果程凉那天在球场,说他妈妈也很喜欢折腾他爸爸。
很奇怪的点,但是真的就戳中她了。
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折腾人,程凉说她可以任性试试,她很感动,但是仍然不知道该怎么任性。
反而就这两天,她突然就懂了。
大概就是这样吧。
她可以在他身边肆无忌惮的睡到不省人事,有点坏心思也知道他肯定不会介意。
某种,秘而不宣的默契。
很奇妙的感觉。
甚至有点甜。
最近觉得表达这件事真的很不错的盛夏于是就伸手摸了摸程凉放在档位上的手。
“怎么了?”程凉问她。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盛夏很直白,“我对你的感情好像跟三年前的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程凉问。
“比喜欢更深了一点。”盛夏想了半天,答。
程凉:“……”
后座装睡的小白:“……”
本来回苏县就一条省道,修的挺宽,路上经常开几个小时一辆车都看不到。
程凉打了双跳直接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的停车带。
小白这次非常迅速的一边嚷着我肚子好痛一边屁滚尿流地下了车。
盛夏瞪大眼,完全状况外:“怎么了?”
聊天聊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停车了?
程凉单手解开安全带,侧身过来两手撑在副驾驶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盛夏。
“我跟你打个商量。”他说,“以后,这种话能不能让我先说?”
“还有,不要在路上说!”
“还有,不要在有第三人在的时候说!”
他眼眶都红了。
盛夏愣住。
气氛很奇怪。
她虽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是心跳飞快,甚至下意识抓住了安全带。
程凉就这样看着她,红着眼眶,他说:“盛夏,我爱你。”
他说:“三年前就爱了,但是那时候觉得这个字分量太重,害怕了。”
犹豫了八天,差点彻底错过。
他说:“盛夏,我爱你。”
这三个字,必须他先说。
第七十八章 “程主任您真的是勤俭节约……
这三个字很重。
盛夏并不长的人生里, 从来没有听到有人会把这三个字说出口。
哦,唐采西会说,但是不会这么郑重的, 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而且这人把话说完就坐回到驾驶座, 摁了一下喇叭,屁滚尿流跳车的小白又动作利索的跳上车。
一如既往的没有眼力见, 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说:“我还以为你们打算把我丢在路上让我自己走回去了。”
……
盛夏只能把一肚子的想法咽了下去。
其实, 除了脸红心跳, 她也不知道她应该说什么。
她对程凉的感情还没有厚重到可以说出这三个字的程度,程凉也知道,所以他没有等她的回答。
但是这三个字……
他这么早就开始了么?
***
离开了三天,盛医生已经回到自己的城市,新来的那个普外主任胡医生比程凉还要高一级,性格和盛医生不太一样,不爱说话,来苏县的目的也很简单——他要在程凉建了肝胆外科ICU的基础上,两年任期内让苏县留下可以独立完成包括三级以内外科手术的手术团队。
程凉辛苦三年留下来的火种在下一个外科医生到来之后, 成果开始显现——如果不是他拼拼凑凑搞出了两个床位的ICU,胡主任这样级别的医生也不会放弃市里的医院选择来县城援边。
他开了头, 创造了条件,才能有后面的前赴后继。
苏县医院大抢救这件事上了自治区电视台,程凉在最后这一个月的门诊预约都满了, 手术也是排的满满当当。
而他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也终于在他和盛夏回到苏县第一周周末的时候突然降临。
那是个挺普通的下午,程凉做完一台腹腔镜手术回办公室写病例,盛夏搬了个凳子坐在程凉旁边那张空的办公桌上剪视频, 除了盛夏偶尔拿着缩写去问程凉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对话。
只是,两人吃的饼干是同一包,盛夏不爱吃甜夹心,所以只掰了边缘的苏打饼干吃,中间的牛轧夹心就放在袋子里,程凉等盛夏这边积攒了一小袋就会拿走边喝茶边吃。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也没注意到他们两个这么隐秘的秀恩爱。
直到院长助理走过来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程凉这边还有小半包没有吃完的牛轧夹心。
“程主任,您现在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去一趟院长办公室?院长找您有事。”院长助理很客气。
说完,停顿了半秒,看向盛夏:“盛导,您看,这是不是就不需要拍了?”
他知道这几个月这个纪录片导演在医院几乎和程主任形影不离,但是,总没必要什么都拍的,医院也有秘密。
盛夏其实一开始并没打算拍,被这么一问反而动心了。
导演本能,觉得这里面估计得有什么。
“让她拍吧。”程凉说,“不合适的内容也不可能会剪到片子里去。”
他一边说一边动作很自然的把那半包夹心用保鲜袋装好放到抽屉里,和签字笔一起。
院长助理在一旁笑:“程主任您真的是勤俭节约的代表。”
盛夏:“……”
程凉咳了一声,先他们一步走出了办公室。
晒黑了有晒黑的好处,起码脸红不容易被看出来。
盛夏也拿了摄像机跟了出去。
到了院长室门口盛夏也没马上就扛着摄像机进去,她先关了机跟院长助理低声说了几句,院长助理进了办公室跟院长说了几句,院长点了头,她才开机走了进去。
院长室里有客人。
一个四十岁不到的女人,皮肤白皙细腻,气质妆容都很典雅,不太像是苏县这个地方的人。
而且应该对镜头不陌生,因为她看到盛夏扛着摄像机进来的时候,脸上的肌肉很放松,没有一般素人被拍的时候下意识出现的不自然表情。
“我先介绍一下吧。”院长很热情,“甘老师,这位就是程主任,主持那场全院大抢救的外科医生。”
“程主任,这位是甘老师。”院长说,“我们县的杰出青年,知名作家,咱们县里那五个希望小学,都是她帮忙捐款筹建的。”
甘老师起身,和程凉简单的握了个手。
“另外,我们程主任现在正在参与一个援边纪录片的拍摄,那位是盛导演。”院长又介绍。
盛夏本来已经固定好位置缩在摄像头后面了,被点名了赶紧起来也和这位甘老师握了个手。
甘老师倒是很有意思,都介绍完了就笑了:“倒也不用这么郑重,怪吓人的。”
院长笑了,程凉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茶几上那叠病例上。
“是这样的。”院长其实十分兴奋,压了半天才把心情转成没那么亢奋,克制的和程凉说,“甘老师的父亲身体不太好,在市里检查了以后诊断结果是远端胆管癌,但是甘老师的父亲不愿意在市里做手术,坚持要回苏县。”
“所以甘老师想问问程主任,这个病例,我们医院能不能做?”院长把病例交给了程凉。
“为什么不愿意在市里做手术?”程凉问甘老师。
甘老师苦笑:“我母亲是苏县人,退休以后就回到苏县生活,去年我母亲因病去世了,我父亲就一直不愿意离开苏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