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灯随口道:“连女朋友都顾不上吗?”
“我跟他吵架了,因为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云栖久说。
“你还会跟人吵架?”余灯瞥她。
她长得太乖了,哪怕会跳酷酷的街舞,烫头染发,抽烟喝酒,但单看外貌和气质,她还是乖巧文静,仿若掀不起巨浪的清澈湖面。
太具有欺骗性了。
“会啊,我跟许苏白就吵架了,吵得好凶……我好后悔。”云栖久说着说着,眼泪差点又要出来了。
“喂!”身后,徐娅吼了声,“你俩在那干嘛?抽烟?!余灯,你竟然带着云栖久抽烟?!”
“冤枉!”余灯举起双手,一转身,就看到徐娅三两步跨到身前,“不是我带着她抽烟的!”
徐娅冷笑:“难不成还是她自己主动抽的?”
云栖久傻呵呵地笑着,把烟掐灭,“我早就抽烟啦~”
徐娅:“许苏白带的你?”
“不是,我自己想抽就抽了。”
“啧,”徐娅伸出手指点了点她,“云栖久,你他妈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我每次闻到你身上的烟味,还以为是许苏白染你身上的。”
许苏白呀……
说实话,太久不曾与他联系,很多时候,云栖久差点以为,他们已经分手了。
她挑了个日子,抱着花束,前往墓园,停在苏婳的墓前,为她献花,聊起了她的心事。
那天是个阴天,天灰蒙蒙的,不见阳光,也迟迟等不到一滴雨。
“阿姨,您好,我是许苏白的女朋友,云栖久。”云栖久轻声说道,“许苏白不喜欢我这个名字,因为他觉得,云不可能长久地栖息在同一个地方,所以他总叫我‘六三’……只有他会这么叫我。”
“当年您叫我救您,其实我有放在心上的,也尝试过了,只是……真的很抱歉,最后我还没能救您。”
云栖久深深鞠了一躬。
“许苏白说,您的死跟我没关系。可,我过不了我心里这关。我知道,我永远无法求得您的原谅。前来看望您,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会有这种想法和行为,我自觉挺卑劣的。”
云栖久保持着鞠躬的姿势,良久,直起身,声音带了点鼻音。
“许苏白跟我说过很多与您有关的事情。他是真的很敬爱您,在您的培养下,他温柔浪漫,富有情调趣味,很受人欢迎。于我而言,他占据了我心里非常重要的位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我读中学的时候,总被人欺负,而且还有个非常讨人厌的亲戚……这些,都造成了我现在这种自卑敏感又怯懦的性格。
“许苏白曾跟我说,我在自救……我那时也这么以为的,所以做了很多我以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跟许苏白在一起后,我度过了一段丰富多彩的日子,渐渐变成了我曾经向往的模样。我以为我已经从过去走出来了,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但是,一切好像都没我自以为的那么好。我加入社团,后来却和社团成员发生摩擦。我挣脱了我妈和那个亲戚的桎梏,后来却难以跟我妈和解。我跟许苏白谈恋爱,后来却因他被人搭讪而吃醋,又因不了解他的事而跟他发脾气。”
她抿着唇,缓了会儿情绪,才接着说:
“您不知道,他很早就开始为出国做准备了,却没主动跟我提起过,还串通我妈瞒骗我,假装我妈的口吻,跟我互发短信。他这次去美国,也没跟我说是因为什么事,而且,我们已经一个月没联系了。
“他离开前,说他救不了我,我也觉得是。他一直在带着我成长,可我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到头来,他还是那个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他,我还是那个自卑敏感的我,吵着闹着,不是动不动就心怀愧疚地跟他说‘对不起’,就是不敢确信他真的会和我结婚,把我纳入他未来的计划里,还总觉得他是眼瞎了才会看上我……”
“虽然,能看上我,真的是因为他眼瞎。”
云栖久对着苏婳,说了好多好多话。
因为不知道除了她以外,她还能跟谁诉说这些心事。
往后一个月,许家的消息,频频出现在热搜里。
先是上市公司月内两次跌停,再是许玮因癌症三进手术室,家属多次签下病危通知书。
从泄露出的照片中,云栖久看到了出现在医院的许苏白。
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头戴黑色鸭舌帽,脸上覆着黑色口罩,看不清面容,但是身影高瘦挺拔,脖颈的文身浪漫又带劲,在网上招来了一群犯花痴的姑娘。
——这件事,就是因许苏白的颜值和身材出圈的。
照片不知道放大了多少倍,看着很模糊。
可云栖久一看,就觉得他瘦了好多。
不出两日,网上又爆出许苏白的继母赵依柔,当红影后携女现身许玮病房。
瞧见赵依揉的抱婴图,云栖久猛然想起大三那年,许苏白坐在副驾,跟她说的那些话。
那时候,他应该是知道了赵依柔怀孕的消息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接连爆出有不少女人携子带女,前来探望许玮的事。
事情陡然变了性质。
人们关注的重点,不再是“许家太子爷”许苏白的颜值和身材,也不是许玮宝刀未老,老来再添一女,而是许玮伪造深情人设,私生活混乱不堪。
连带着,许苏白也挨了骂。
不少自称是许苏白女友的人站出来,在网上声讨许苏白的渣男行径。
还吸引来了不少“人证”。
人人都说许苏白放荡不羁,玩弄女人,估计老了也跟他爸一样,得靠肾宝才能过活。
他们深扒许苏白的过往,扒到了云栖久身上。
那段时间,云栖久经常能收到陌生人发来的消息。
他们骂她不知检点,是个被玩烂的女人,今后别祸害老实人。
有人骂她是蠢驴,也有人劝她远离人渣,跟许苏白分手。
这些人颠倒黑白,话说得远比大学里那些人说的更难听。
云栖久精神几近崩溃,一听到消息提示音,心就猛跳一下。
这么艰难的时候,还好有昔日601宿舍的室友们陪着她,乔陆也偶尔会发消息安慰她几句。
云栖久给许苏白打电话,留言,发短信,却从未收到过许苏白的回复。
说实话,她快要坚持不下去。
事情发展到白热化阶段,许苏白对外发出律师函。
人们这时才稍微消停一点,但私底下还是管不住手,在键盘敲下一个个歹毒的字符,仍在诋毁辱骂他们。
云栖久终于接到了许苏白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两人都静默了两秒。
“云六三。”许苏白唤她,嗓音低沉沙哑,没那么多的温柔缱绻,满满都是疲惫,以及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感。
“我在。”云栖久应声。
随后,手机那头就没声音了。
云栖久握着手机,忐忑不安地等他再说点什么。
有人叫了他一声。
云栖久听到了。
也听到了布料摩擦声,以及许苏白一声微不可闻的呓语。
他一拳捶在桌上,似叹非叹地说“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云栖久怔然。
许苏白竟然在跟她打电话的时候,睡着了?!
最终,许玮还是没救回来。
遗产捐出一半,成立慈善基金会,剩余一半,其配偶及子女展开了激烈的遗产争夺战。
这一连串的瓜,吃得围观群众们撑肠拄腹,恨不得事情发展得更劲爆狗血一点。
夏天匆匆而过,转眼,云栖久跟徐娅开始了研一的生活。
“许苏白联系过你没?”徐娅问。
“八月份联系过一次,他只叫了我一声,就没了。”云栖久答。
徐娅蹙眉,“可现在都快十月份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德国上学了吧?”
“应该吧。”
云栖久到底还是割舍不下许苏白。
十月国庆假期间,她偷偷买机票飞往德国,去到许苏白所在的学校。
她不懂德语,只能用英语交流。
正琢磨着怎么在偌大的校园里,找到许苏白。
就听到从远方传来一声娇俏的女生,大喊许苏白的中文名。
云栖久循声回头张望,心里七上八下的。
阳光恣意泼洒,穿透郁郁葱葱的枝叶,投下斑驳光影。
许苏白白衣黑裤,单肩背着包,行走在林荫道上,左手拿着资料,偏头跟旁边的男生交流。
脖颈上的文身还是那么张扬惹眼,难以忽视。
听到有人叫他,他不为所动。
见他这样,那个用中文喊他的金发碧眼的漂亮女生,径自把便签拍在他肩上。
许苏白在这时才有了反应,抬起了头。
女生面向他,倒着往后走,手在耳边比了个打电话的动作,笑容灿烂明媚。
做完这些,她一转身,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地走了,束在脑后的高马尾摇摇摆摆。
这就是许苏白在异国他乡的生活。
云栖久胸腔窒闷,心脏泛着一阵强酸,揪揪地痛着。
有那么一瞬间,就是那么一瞬间,她不想再纠结过去发生过的一切了。
许苏白前进的步伐太快,攀上的高度太高,她跟不上。
许苏白家世显赫,招蜂引蝶的本事太大,她招架不住。
她也受够了许苏白的神出鬼没,受够了他永无止境的忙碌。
就这么结束吧。
她就站在树荫下,与他相隔十几米的距离,红着眼眶,给他打电话。
铃声响起,她第一次这么不希望他接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他接了。
铃声响了还没四五秒呢,活像他就等着这通电话般。
“许苏白,”她嗓音干涩,“我不想陪你了。”
他没说话,呼吸声平静匀缓。
云栖久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了,正要挂断,就听到他问:“跟我在一起,让你觉得不开心了,是吗?”
“是。”
就此,她长达七年的爱恋,两人携手三年的恋情,画上了并不圆满的句号。
第56章 太可怜了,连我这么帅的……
跟许苏白的恋情开始得轰轰烈烈, 却结束得潦潦草草。
挂断通话,把手机关机,隔绝掉外界所有纷扰, 云栖久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安安静静地过了几天,领略不同的地域风情,见到了很多注定只是萍水相逢的新鲜面孔。
回到学校, 才知道她跟许苏白分手的事, 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内容大抵是“我就说嘛,他俩迟早会分的”“许苏白现在可比以前厉害多了, 大把女人倒贴, 花花世界的诱惑太多了”“两人谈了这么久,新鲜劲早就过了”……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也没人替他们觉得惋惜。
徐娅问云栖久去哪儿了, 说许苏白三天前来学校找她了。
三天前……云栖久算算日子,哦, 原来许苏白不是第一时间就赶来找她的。
徐娅是个好闺蜜,始终站在她这边,认定是许苏白辜负了她。
云栖久坚称他们是和平分手。
毕竟, 通话结束后,她看到许苏白平静地扯下肩上的便签, 撕碎扔进垃圾桶,平静地继续跟那个男生探讨问题。
而她也平静地离开了他们学校, 在外面找到一家咖啡馆,平静地坐下,要了一杯咖啡和一块黑森林蛋糕。
她很庆幸,除了寒暑假, 她并没有真跟许苏白同居。
所以,许苏白家里,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并不多。
她打电话给他家的阿姨,麻烦她帮忙收一下,给她寄到学校。
她也把许苏白送给她的衣服首饰和别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填上阿姨的联系方式,寄到许苏白家。
他转给周晴的钱,周晴不愿返还给他。
但他借周晴之手,转给云栖久的钱,云栖久全都转给余灯,让她代为转交给许苏白。
事情发展到这里,许苏白真的彻底跟她断了的联系。
云栖久再没收到他发来的消息和来电。
他也没再上线过,头像是灰的,图片也从未更换过,永远定格在那个暧昧迷离的傍晚。
在这件事的处理上,许苏白维持一贯的风格——不讨好,不纠缠,不打扰。
云栖久也不再关注日出日落,不看星星与灯火,不听天台的风声,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只是,她偶尔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
硕士毕业后,她跟徐娅通过考试,进入时通通讯社工作。
就在这一年,徐娅跟司修然和平分手了。
当然,看徐娅在KTV放纵高歌却哭成狗的模样,云栖久觉得她跟徐娅对“和平分手”四个字的定义,似乎不太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