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继续浏览手机。
不小心点开了两人之前的聊天内容——
79:【别人都叫我‘七九’或者‘久久’,就你叫我‘六三’。】
X:【于你而言,我必须是特殊的。】
他当然特殊。
在很多人心里,他都是特殊的。
“云六三,”懒洋洋的腔调响起,像是为这火伞高张的夏日,奉上一杯冰凉清爽的莫吉托,“你是含羞草变的么?怎么每次见到我,都躲躲闪闪的。”
云栖久一惊,收起手机,抬眼看他。
除了眼下多了一层青灰色,他跟以往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么混不正经,一身痞气。
眼睛黑黑亮亮的,满是戏谑。
云栖久淡定道:“我只是在想,我有没有落东西而已。”
许苏白捏了下她的脸颊,打趣她:“你说你,怎么这么会撒谎呢?”
“没有。”她打死不认。
很快,加上指导老师,一个十四人的团队都凑齐了。
他们搭乘公交车,去火车站,转乘火车。
云栖久坐的这一侧,是双人座。
她靠窗,身旁坐着一位不认识的秃顶大叔。
那大叔自她落座,视线便一直在她身上打转。
几根粗短的手指,状似不经意地落在她的座椅上,压到了她的裙角,似乎还有进一步动作的趋势。
云栖久努力往角落里缩,惴惴不安的,想跟前排的刘章换个座位——他旁边坐的是个女生。
就在这时,许苏白带着一个男人走过来,出其不意地拿下云栖久的行李箱,又拍了拍秃顶大叔的肩膀。
“干嘛?”大叔不耐地斜看他,一脸横肉,看着不太好惹。
云栖久也看向他,不明所以。
许苏白扯出一个自以为礼貌的笑,“你好,可以麻烦你起来一下吗?我女朋友想跟这位先生换个座位。”
大叔懒得搭理他,“不起。”
“真不起来?”许苏白声音一沉,阴恻恻的,带出令人不安的危险感觉,“毕竟是公众场合,动手不好看。”
秃顶大叔又斜了他一眼,忽然看到他颈上的文身,面露犹疑。
许苏白拉着行李箱的拉杆,食指敲了敲,“列车快开动了,你确定,不起来,让个道吗?”
秃顶大叔不挪窝。
许苏白闭了下眼,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猛地将人拽起来。
跟拎小鸡崽子似的。
手臂显现出流畅健美的线条。
秃顶大叔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
不怕硬的,就怕横的,他惊惶地瞪大了眼睛,脖子往后缩,“你,你别乱来。”
“我还担心你乱来呢。”许苏白冷哼,“你起不起?”
“起……我起来。”秃顶大叔颤颤巍巍地说着,缓缓起身。
许苏白给云栖久使了个眼色。
云栖久麻利起身,走到过道,换那个男士落座。
许苏白这才松开秃顶大叔的衣领,还佯装纯良,帮人整理衣领,笑里藏刀:“谢谢叔叔。”
云栖久跟着许苏白往车厢后面走。
越到后面,离他们的三下乡队员们越远。
许苏白坐得可真够偏的。
云栖久这么想着。
许苏白帮她把行李往架子上一放,让她坐进去。
她从善如流。
许苏白在她身旁坐下,敞着腿,懒懒瘫着。
云栖久假装在看窗外的景,讷讷问:“你怎么乱跟人说,我是你女朋友啊?”
许苏白轻笑:“你要觉得不爽,想以牙还牙,也可以对外说,我是你男朋友。”
“……”
云栖久想起那只压着她裙角的肥手,瞧了眼许苏白,向他道谢。
“谢礼呢?”许苏白直勾勾地盯她。
“啊?”她愣住。
许苏白勾住她的脖子,一拉。
云栖久猝不及防地倒在他怀里,肩膀撞上了他的胸膛。
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角。
他说:“不客气。”
第40章 告白三分钟。
在许苏白面前, 她是真的很容易脸红。
还容易失智。
云栖久脑子晕乎乎的,半天没反应过来,头歪到一边, 看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
刚上火车时的喧闹声渐渐退去,广播在播放轻缓的音乐。
她摸了下唇角,似乎还残存着温润的触感。
“对了,”云栖久说, “你之前说的那个项目, 忙完了吗?”
“差不多吧,现在还在测试中。”
她看向他, 出于记者的采访习惯, 接着问:“方便透露是什么项目吗?”
许苏白垂下眼皮看她,似笑非笑道:“前列腺穿刺手术机器人。”
“……”莫名尴尬。
她强装镇定:“听起来,这个项目很难啊。”
“是挺难的, ”许苏白说,神色难掩嘚瑟, “所以有人能力不足,退出团队,教授就把我给拉上了。”
“你才大一, 就这么厉害了。”云栖久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厉害么?”许苏白笑,“拿发际线换的。”
云栖久打量他, “可你发际线没变啊。”
“别人的发际线。”
“……哦。”
云栖久点点头,“那你这么忙, 怎么还有空来参加三下乡?”
许苏白耍赖:“不是你让我来的么?”
“我只是问一下你。”担心自己当时措辞有误,云栖久还特地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
“反正我就是被你拐来了,你要对我负责。”
他说着,腿晃了晃, 碰了下她的腿。
她穿着一件及膝碎花连衣裙,露出一双白藕般嫩生生的小腿。
许苏白看她把腿往里缩,目光上移,停留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她的耳朵泛着红,耳垂小巧圆润。
他掐了下食指的指环,口干舌燥,“真他妈想睡了……”
“嗯?”云栖久抬头。
两人的视线缠在一起。
列车行进,光影斑驳,有种时光飞逝的恍惚感。
许苏白咽口唾沫,别开眼,欲盖弥彰,“想睡了。”
“那就睡啊,还要四五个小时才到呢。”云栖久从包里找出一个蒸汽眼罩,“你用吗?”
许苏白接住,不客气地撕开包装。
蒸汽眼罩的花色很粉嫩梦幻,他也不在意。
“谢谢。”他说。
云栖久刚要回句“不客气”,就感觉右肩一沉,许苏白的头靠在她的肩上。
“你……这样睡的吗?”她肢体僵硬,不敢乱动。
“不然……”他哼笑,两条胳膊圈住她的身体,把她抱在怀里,“这样?”
“这样不好。”云栖久挣了下。
许苏白收紧手臂,不让她动,嗓音倦懒:“就让我抱一下,不然我睡不着。”
云栖久一愣,怀疑他是在跟她撒娇。
他在她肩颈拱了拱,粗硬的短发擦过她发烫的耳朵,有点刺痒。
云栖久撇头看窗外,任由他抱着她睡。
中途下了一场阵雨。
天色暗沉,雨点在玻璃划出一条条水线。
云栖久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竟也开始打起了瞌睡。
火车走走停停,不知抵达哪个站点。
她模糊听到有人在道歉,茫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一个人用拉杆小拖车拖行李,说着“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她可能睡得有点久,把脑子都睡钝了。
她习惯性地蹭一下枕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枕头”怪怪的。
宽厚,温热,还散发着与她不同的好闻的味道。
“醒了?”许苏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云栖久的意识瞬间回笼,惊觉自己正被他搂着,而她则抱着他精瘦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姿势亲昵,气氛暧昧。
她连忙从他怀里挣出来,倒向窗边,边整理头发,边“嗯”了声。
许苏白伸了个懒腰,头颈动了动,问她:“快十二点了,你饿不饿?”
“你饿了吗?”云栖久翻开包,拿出一袋全麦吐司,一盒洗净切块的水果,以及一瓶牛奶,摆在桌板上,“吃吗?”
许苏白觉得好笑:“你是哆啦A梦吗?怎么什么都有。”
“我怕路上会饿。”云栖久拆开一次性餐盒,递给他一根签子,“你快吃吧。”
他用签子插了块水蜜桃,送到她嘴边,“张嘴。”
云栖久瞧他一眼,犹犹豫豫地吃下。
发丝垂下,许苏白帮她绾到耳后,指尖擦过她的耳廓。
云栖久心脏一麻,抓了下裙摆。
她从包里找出皮筋,把头发扎起来。
许苏白挑了块苹果,吃进嘴里,含糊道:“你头发长了很多。”
“嗯,都过去好久了……”
两人就这么“你一块,我一块”地分完了水果。
云栖久已经有点饱了,把吐司和牛奶塞给他,让他吃。
下午两三点,火车终于抵达他们的目的地。
许苏白收起单反相机,把相机包交给云栖久,拿下两人的行李箱。
一行人下了火车,还得搭乘公交车前往旅馆放行李,再前往他们举办夏令营的小学,跟负责人见面、沟通。
晚上,大家一起去吃饭,然后开会到凌晨一点。
忙忙碌碌,各自回到房间时,都已精疲力尽。
除了指导老师跟特立独行的许苏白,其他人都是双人间。
跟云栖久同一间房的,是美编组的女生,叫做“王灵凡”,长了张娃娃脸,性格活泼,很好说话。
云栖久对她颇有好感。
翌日一早,大家在旅馆一楼集合,吃过早餐后,分成两支小队伍。
一队负责田野调查,四处走访,深入研究当地民俗特色。
一队负责夏令营,准备场地,组织学生参加趣味课堂。
许苏白、云栖久、王灵凡等,共六人,前往附近一所小学,打扫、布置教室和篮球场。
“久久,你会紧张吗?”王灵凡站在黑板前,手里拿着好几支粉笔,画画、涂色。
云栖久低着头剪卡纸,“嗯?紧张什么?”
“我没给人上过课,怕他们不喜欢。”
云栖久鼓励她:“怎么会呢?我们的凡凡老师那么可爱,小朋友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你给人上过课吗?”王灵凡转身拿抹布,看了云栖久一眼。
在记者团待了两学期,她能见到她的次数不多。
但每次见她,她都发自内心地觉得她漂亮,不禁多看她两眼。
早在以前,她就想跟她搭话了。
可惜采策组跟美编组的交流比较少,她找不到机会。
云栖久:“嗯。”
王灵凡继续画画,“什么时候?”
“高考一结束,就去教育机构赚小钱钱啦。”
“不紧张吗?”
“紧张,但是,比起紧张,更不想待在家里。”云栖久剪完一片叶子,又去拿另一片。
王灵凡画得差不多,后退几步,看整体效果。
听到身后,云栖久在问:“你连这个都要拍吗?”
她回头看。
气场强大到令人不敢接近的许苏白,此时眉眼舒展,手持单反,坐在云栖久附近,镜头怼着她。
关于许苏白跟云栖久的事,她略知一二。
论坛上的人都在传,自那次接吻后,没多久两人就分了。
可是,从今天许苏白对云栖久的态度来看,还挺微妙的。
两人似是亲近,又好像没亲近到是情侣的地步。
她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感觉了——暧昧!
“素材要是没拍够,他们还怎么做视频,搞宣传?”许苏白振振有词。
云栖久扶着他的镜头,挪向另一边,“你拍别人啊,别总对着我。”
许苏白笑了声,收起相机,“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长得好看还不让拍。”
“……”云栖久放下剪刀,“你也长挺好看,要不我帮你拍?”
“你会吗?”
“……我可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