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叔笑骂:“你小子,都三十多了,还不晚呐?廖叔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孙子都有了!”
这话就有些扎心了,郑军表示有些扛不住,依旧嘴硬道:“您这话就不好听了,我对象多好啊,一般人谁能赶得上?晚点就晚点呗!值得!”
两人一路聊着家常,很快四人就被带到一件装修简洁的屋子内。
苏西好奇的打量屋子里的摆设,看着有些像后世的包间,却简朴很多,不过私密性挺好的,屋子里面有一张红木八仙桌,桌上已经摆放了几个凉菜!
如今的饭店可不是后世那般,有好多菜色可选,而是给什么吃什么,每天都是定量的!
将几人安顿下来后,廖叔又唠叨了两句,便出去了,他是这家掌厨人的叔叔,负责看门,今天还有一桌客人,他得去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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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动吧,先尝尝他家冷盘!这家手艺真不错!每天最多两桌,很不好约,我能临时插进来,被破例安排了第三桌,还是因为廖叔跟我的交情!不然最少提前一个月预约!”郑军给对象夹了她喜欢的糯米藕,也招呼苏西与谢臻动筷子!
都是自己人,几人也没有喝酒,本就是为了好吃的而来、所以纷纷动起了筷子,在尝了一口口,苏西感受着口中炸裂的美味,整个人享受般的眯了眯眼,咽下口中的食物后,对着郑军比了个大拇指:“好吃!”
说完这话,苏西再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开始大快朵颐,除了萧弄墨,其余三人都是好胃口的,所以当第一个热菜上桌的时候,四个凉菜几乎被几人吃的差不多了。
不得不说,这家手艺的确是好,至少苏西从未吃过这么好味道的,所以下筷子的速度尤其迅速!
也幸亏上菜的速度够快,大约又过了几分钟,第二道热菜就端了上来,不然还真赶不上他们四人吃的速度。
大婶传菜的时候,看着桌上几乎空了的盘子,眼神都没变一下,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她将片好的烤鸭放在桌子的最中央,然后麻利的收拾走了空盘子,便退了出去。
只是开门的时候,屋外就传来了一声略带谄媚的男声音:“萧首长,感谢您今日的赏脸,我可是听说这家祖上是御厨,手艺那叫一个绝,您等下一定要赏脸品鉴品鉴!”
“嗯!若是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我是要好好尝尝!”另一个儒雅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说着配合的话语,听着却有些不近人情的漠然!
“是是是!一定叫您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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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人办事的时候,哪个时代大约都是这样卑躬屈膝的,苏西心想,这应该就是之前廖叔说的另一桌客人吧!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响。
苏西下意识的就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便看到萧弄墨整个人脸色难看到极致,似愤怒、似怨恨,手上的筷子已经掉在了桌上,方才那声响应该就是筷子掉落时碰撞道碗碟而发出来的。
郑军暗骂一句,脸色也很难看,他没想到带兄弟吃个饭,能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情。
刚想安慰几句对象,就见萧弄墨砰的一声站起了身,冷着一张脸,不管不顾的就要往外冲。
郑军见状赶紧一把将人拉住,然后一个用力就把人抱进了怀里,不顾她的挣扎,死死的扣在怀中,嘴里不断轻哄道:“墨墨,没事,咱们别管他,你等着,我会为你讨回公道,别怕,我已经在收集罪证了...咱现在不跟他计较,你别急,再等等...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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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弄墨已经气得眼眶都红了,却倔强的连一滴泪也不肯掉落,为那样狼心狗肺的人掉眼泪,他不配!
她恨!
母亲那么美好的一个女人,就因为那些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因为要保护他们,主动与他们断绝关系,然后...然后半个月不到,她那美丽又高傲的母亲,便被折磨的自杀了。
她外公一家更是全部被牵连的下放到了农场,几年下来,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不断的往外公他们所在的农场寄东西,就是希望他们在那边能过的好一些。
而那个是她父亲的男人呢?在妈妈去世的一个月内,就又娶了新妻子,最让她恨得就是,那男人娶的,是害死母亲的姚文丽,这让她如何不怨恨。
若不是担心自己去了农场后,便不能再给外公他们寄物资了,她真的想去陪他们。
还有,郑军!
想到对象,萧弄墨总算冷静了下来,是了!她还有郑军,这个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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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几年前,她还是一个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的姑娘,所以哪怕知道郑军喜欢自己,自己对他也有好感,却固执的觉得自己还是一名学生,学生就应该有学生的样子,谈对象总归不大合适。
等到研究生毕业后,这个男人依旧坚持对自己好,她认识郑军很久了,所以她很清楚这个男人并不像旁人说的那般吊儿郎当不正经,反而是个胸有沟壑的真男人。
所以在他坚持不懈的追求下,她心动了。
就在她与还很恩爱的父母表明自己喜欢上了郑军,并想与她处对象的时候,一直泡在金窝窝里长大的她,在短短的十几天,人生从天堂跌倒了地狱。
如晴天霹雳般的,书香世家的外祖家,更是一夜倾覆,全部按上了勾结海外的罪名,被下放到了最恶劣的地方,变成吃一顿饱饭都很奢侈的劳改犯。
而自己的母亲,更是被一直看不惯他们家的对家折磨致死。
然她那个一直与母亲恩爱的父亲呢?
短短一个月不到,便翻脸不认人,仿似怕沾染上什么病菌似的,与母亲断绝关系还不够,立马迎娶了害母亲致死的仇家,她怎么能不恨!
她恨不能拿刀与那帮子垃圾拼命,恨不能生啃仇人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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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不能,她身后还有外祖一家,还有一直关心她的郑军。
于是,她主动离开了那个再也不是家的炼狱,从一个懵懂天真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拼命赚钱的机器。
甚至为了多赚些钱财给在农场受苦的外公舅舅们,她一个胆小的连蟑螂都怕的娇小姐,硬是往那最偏僻、最肮脏的黑市里头钻。
就是为了在闲暇之余,能靠倒卖点心换些钱财。
许是她还剩下一点点好运都用在了这里,这么些年,在黑市里发展了一两个固定的熟客,每次都愿意买下她的糕点,避免了她自己到处贩卖时,增加暴露的风险。
她那时候被仇恨蒙蔽了心神,又因为身份的转变,哪怕母亲主动与他们断绝关系,她依然摆脱不了黑五类子女的标签。
曾经的朋友、追求者纷纷离开了她的身边,避她如蛇蝎,更有那曾经追捧她,如今反过来踩压她的。
短短几年,她早就习惯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也已经用冷漠与尖锐做成铠甲,将自己武装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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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到底名声难听了。
一般好人家根本不可能愿意娶她,更何况郑军这样的出身背景,所以她一次次的拒绝了他的靠近,就这么纠纠缠缠的,时间就过去了五年。
而她与他...都已不再年轻。
她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她得了场感冒,整个人烧到了40度,昏昏沉沉的躺在教师宿舍里,还是这个男人发现昏迷的自己。
并将自己送到了医院后,没日没夜的照顾,那般珍视小心,仿似她是什么易碎般的宝贝般,叫她心酸又迷茫。
许是生病的人经不得关怀,她突然觉得自己特别脆弱,那层自己以为坚硬如铁的铠甲在这个男人密密的关怀下,起不到一丁点抵挡的作用。
萧弄墨苍白着小脸,躺在床上,看着忙里忙外的男人,突然就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打算这样跟在我身后多久?”
为什么不找别的女人呢?以他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着,何必死心眼的跟在她身后死磕呢?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快乐的萧弄墨了,如今的她满目疮痍,不值得这样好的男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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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说了什么呢?
对了,那男人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跟一辈子吧,反正已经跟了20年了,再跟两个20年就差不多了!”
20年,人生能有几个20年呢?
那一刻,萧弄墨如同被人打了一棍般,疼却清醒着,从未有过的清醒!
她突然就想明白了。
她拧巴了5年,这个男人就跟自己耗了5年,她相信他真能陪她耗一辈子,因为她也喜欢了这个人很多年,她...太过了解他。
看起来玩世不恭,却是再有责任心不过,也...再情深不过!
所以,她放过了自己,她舍不得让这个男人白付一辈子,所以哪怕前面有千难万阻,她也想为了这个男人拼一次试试。
如今她已经不是孑然一身的一个人了,所以她不能冲动,她舍不得郑军。
而那薄情寡义的男人,已经不再是她的父亲,她管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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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萧弄墨已经又坐在了凳子上,她拿起了筷子,对着苏西与谢臻歉疚的道:“不好意思啊,我失态了,咱们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西看着对面,抖着手,却面带僵硬的笑容,努力往自己嘴里扒拉菜的萧弄墨,虽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大概能猜到一点点。
刚刚外面的人,有一个是她的...父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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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情,这时候询问就是往人身上插刀,苏西不是那脑子不好的,于是她配合的笑道:“是的,快吃菜,我还真是特别喜欢,我也要争取努力跟人家混熟一点,这样以后就可以时不时的来搓一顿了!”
萧弄墨眼中划过感激,总觉得自己今天种种表现实在不妥,也不知什么狗屎运,遇到那恶心的男人。
不过,西西这般照顾自己的情绪,她自然万般感激,且她本也有意与之交好。
此刻看西西为了跳过之前的不愉快,努力的岔开话题,萧弄墨自然配合的聊了起来。
后面不管心中怎么想,几人面上倒是聊得很开心。
饭后,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急着走,不想走的时候被人看见,就都摊在包间里喝着饭后龙井。
名为消食,其实就是为了等隔壁的人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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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多少了解了萧弄墨家里的情况,苏西与几人聊天的时,下意识的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谈话内容。
整顿饭下来,都是那声音谄媚的男人一直在劝酒劝菜,没有说相求之事,仿似就是单纯请一顿饭是的。
这么殷勤的态度,苏西可不信没事相求。
倒是那个儒雅的声音,很少响起,就算说话,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几个字,明明是很儒雅的声线,却莫名叫人寒凉。
一顿饭听下来,苏西基本已经放弃‘窃听’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一门心思的与萧弄墨聊天。
也正是聊开了,苏西才知道,萧美人真的是个大才女啊,真真不负她这一身浓重的书香气质。
她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在高中任教语文老师,更经常被报社约稿,几年下来,已经小有名气,赚取了不菲的稿费。
苏西最是佩服这样多才多艺的人了。
不像她,除了会医术,旁的一样也拿不出手,琴棋书画样样不通,飞要拿个特长来说的话,打拳算不算?
不过对着萧美人这样满腹书卷气息的人,苏西捂脸哀叹,到底没好意思将这特长说出口,一想到自己与人家说自己特长是打架,不知怎的,耳根子都有些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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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人虽然爱好性格截然不同,但是因为彼此的对象是发小,都有意交好,所以这一顿聊下来,对于对方的印象,都很不错。
就在郑军为几人添置第二杯茶水的时候,外面总算传来了些许动静。
四人下意识的闭口,不再说话,只是倾耳关注着外头的动静。
当时为了客人的隐私,这里的包间看着朴素,却是下了大价钱的,所以隔音效果很不错的。
他们的包房没有打开,所以其余三人只是影影绰绰的听到那谄媚的男人说着什么,且声音越来越远,以为所有人都走光了。
只有耳力极好的苏西能从刚才出去的脚步声听出来,出去的人只有三个。
隔壁还留着两个人。
具体哪两个人,她还要用心注意一下。
于是苏西又将心神拨了大半到隔壁。
却也只听到隔壁有人在慢条斯理的沏茶,一句话也没说。
正在苏西好奇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其实隔壁只剩下一个人时,就传来了一道憨厚的男声,声音中带着不满:“首长,您真要帮他们?窦二狗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听这话,苏西立马来劲了,莫名觉得自己能听到些绝密消息。
果然,那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儒雅男音开口了,声线依旧不疾不徐:“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他们了?”
“不帮忙您来吃饭干什么?”
“我只是吃了一段饭不是吗?至于后面他们做了什么,被抓不是应该的嘛,与我又有何干!”
这话语中的冷漠,与将人玩弄于鼓掌的肆意再明白不过,苏西听在耳中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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