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努力吞咽下去一口后,才觉得胸口处的闷疼好了些。
她就着酒瓶,又喝了几口,才小心的擦掉嘴角的血渍,然后看向谢臻他们的方向。
“不用看着我,我好多了,就是受了点内伤,你们去帮谢臻,我休息一会儿就行。”
所有人都不愿动,他们要守着嫂子。
还是后面一直在观望的民众里走出几名妇女,其中一个一脸灰尘的圆脸妇女蹲在苏西身旁,看着小战士们:“你们去忙吧,我们帮你看着,这姑娘太厉害了,怕不是那什么大力士吧?你们都是咱们八新县的恩人,我们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这时候,一名老爷子不知从哪里扛来了一张竹床,他朴实的脸上挂上憨厚的笑容对着小战士们招手:“来来,你们将女娃子搬到床上躺着,抬着她去看医生,这女娃子太虎了。”
小战士们也不想让嫂子受伤了,还躺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刚刚给苏西拿酒瓶的小战士征求了苏西的同意后,便将苏西抱到了竹床上。
不过苏西拒绝了小战士们送走自己,她能感觉到,她的内脏正在迅速的修复,身体上的力气也在逐渐恢复。
只是外表看起来严重了些,其实已经没有大碍。
她知道,这里面或许有桃子酒的缘故,更重要的应该是她半妖的体质。
苏西又撵几个战士去接应谢臻他们。
经过商议,留下了两名战士守着苏西,其余几人都去到了谢臻他们下去的地方,随时关注下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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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臻几人下降的很顺利,很快,他们将一些小块的砖块碎石移开,也渐渐露出了埋在下面的一家三口。
其中男人附在最上面,弓腰护着女人,而女人下面又护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
仔细观察,发现女人的手指处有伤口,正被小孩子无意识的吸着。
可是,女人已经死了,孩子费力吸了半天什么也吸不出来,哭的嗓子都哑了。
谢臻红着眼,弯腰将哭的奄奄一息的小孩子从女人身下抱了出来。
然后几名军人齐齐向着这对伟大的父母,敬了个军礼,表示他们最崇高的敬意。
其中几名小战士想起家乡的父母,用袖子粗鲁的抹了把泪水,开始动手将两人分开。
却不想男人死死的抱着女人,怎么也分不开。
“团长!”小战士为难。
谢臻沙哑着嗓子道:“将两人用麻绳捆在一起,让上面的拉上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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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上面的人将这对夫妻拉上去的时候,人群中立马有人喧闹起来:
“哎呀,张厂长两口子太惨了,孩子呢?孩子没事吧?”
“有人通知他家大儿子了嘛?不是说在外地念书吗?”
“太可怜了!”
“这贼老天不做人呐,张厂长两口子多好哦,对我们这些穷苦人家也是和和气气的。”
“谁说不是呢,好人不长命呐...”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更有那心软的已经哭了起来,死亡总叫人悲伤。
等谢臻最后上来的时候,怀里还绑着唯一幸存的孩子。
几个哭的不能自已的大婶,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活了下来,七手八脚的从谢臻怀里将小孩接了过去。
有人已经开始大声说道:“走走,去我家,我家挖出来的东西里有奶粉,娃娃肯定饿狠了。”
患难见真情。
左邻右舍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几人抱着孩子就去找吃的。
剩下的几人商量着给张厂长安排后事,还要通知他的亲人。
慢慢的,忙活起来,人群也就疏散了开来。
也在这时,左顾右盼的谢臻才看到从竹床上坐起来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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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来不及给个笑容,他便被女孩胸前的血迹惊住了。
谢臻从没有像哪一刻如同现在这般。
他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四周再不能听见旁的声音。
他整个人都呆愣愣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女孩衣服上的血色。
像是不认识那是什么般。
然后,猛然间,那抹刺的他生疼的红,慢慢的染进了他的眸底。
男人整个眼睛渐渐赤红一片。
突的,他大步跑向苏西,踉跄的弯下腰,膝盖磕在地上也没感觉。
只死死的,死死的将娇小的人儿抱进怀里。
控制不住的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许是方才那对死亡了的夫妻,给他的冲击太强,他突然很怕,很怕两人情深缘浅。
他规划的未来每一处都有她,他无法想象,这个娇小的姑娘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后,他的生活会苍凉成什么样子。
这一刻,谢臻承认,他胆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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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西没想到未婚夫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莫名的,许是懂了男人的害怕。
她抬起脏污的小手,回抱住男人的背脊,然后轻轻的拍着男人绷紧的后背。
却不知为何,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
一颗颗的,砸在男人的肩膀处,浸透了男他的军装,烫的谢臻心尖生疼生疼。
谢臻将脸埋在未婚妻的脖颈处,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她独有的桃花馨香,痛到麻木的心脏因为女孩的气味缓和了几分。
然后,他突然伸出长臂穿过女孩的腿弯,轻轻用力,在女孩惊呼声中,将小姑娘公主抱起来。
谢臻已经收敛了脸上的悲伤,黑着一张脸看向手下的兵:“你们继续搜救,我先将你们嫂子送去医务室那边,等下就回来。”
所有的战士都向着苏西敬礼,让他们放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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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西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看着男人黑的跟锅底似的脸色,突然就不敢说话了。
她乖乖巧巧的窝在男人的怀里,故意伸出小手碰了碰男人的脖子。
平日里容易害羞的男人,此刻却是毫无反应,看都不看她一眼。
知道这次自己做的事情,让男人气狠了,她不敢再乱来了,装死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就被男人一路抱着去了苏东的帐篷里。
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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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臻这男人太狠了,居然把她送到大哥这边,然后在确定她没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人...
独留下柔弱无辜的自己承受着大哥的怒火。
平时不发火的人,一旦生气起来,简直太吓人了,苏西差点被骂成狗头。
被喷了几十分钟后,苏东总算被护士叫走了。
苏西还来不及放松几分钟,就又被得到消息赶来的席彦楠骂了个狗血淋头。
直到苏西一直保证,恨不能以头抢地的保证自己再也不逞能了,暴躁的席彦楠同志才勉强闭上嘴。
苏西生无可恋的躺在病床上,两眼无神的盯着房顶,只觉脑子嗡嗡嗡的。
循环播放的全是两个哥哥骂人的话语。
她再一次发誓,以后绝对不这么莽了。
不止自己受伤,还叫家人担心。
想到两个哥哥如暴龙般炸了的模样,再回想起谢臻害怕的浑身颤抖的模样,苏西被愧疚淹没的抬不起头。
闭上眼认真反思的苏西,许是累狠了,慢慢的,真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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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内已经点上了煤油灯。
落叶知秋、一灯如豆。
房间里昏昏暗暗的。
苏西眨了眨眼,醒了些神,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在手心里。
她慢慢扭头看向床边。
果然是谢臻,他正趴在床边,睡着了还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
苏西一动也不敢动,就怕打扰了男人的睡眠。
只就着稀薄的灯光,细细的描摹着男人英挺的眉眼。
不知是不是被自己气的,男人即使睡觉了,也依然皱着剑眉。
向下看,高挺的鼻梁下一张偏薄的唇,苏西不知从哪里看过这么一句话。
说唇薄的男人,大多薄情寡义。
苏西却觉得不准,至少,她的谢臻,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他只是不那么善于表达罢了,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被娇宠着。
想到两人相爱到现在的种种,苏西不自觉的又弯起了眉眼,看着男人的眼神更是满满的爱意。
大约是苏西的视线太过炽热,男人突然动了一下。
然后,起身转动了几下酸胀的脖子,就对上了苏西水汪汪的黑眸,那水眸清澈见底,眼底都是浓密的情意。
谢臻怔了下,然后俯下身子,探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颊,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温柔道:“西西,好点了嘛?”
苏西还有些惫懒,不想动弹,她往床一旁挪了挪,然后在男人不解的眼神中,撒娇般的拍了拍空出的位置:“我没事了,你知道桃子酒的功效的,就是还想再躺一会儿,你也上来睡!”
谢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啥。
他怀疑自己三十几个小时没休息,造成幻听了。
他的小姑娘,邀请他...一起睡?
“咕咚!”谢臻的喉结急速的滑动了几下。
苏西发现男人一动都不动,眼神甚至有些飘忽起来。
就知道自己将人吓着了,她有些想捂脸。
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啊,只是觉得谢臻同志那么趴着睡肯定不舒服。
两人都订婚了,睡一下怎么了。
想着想着,苏西就理直气壮起来,小手拉住男人的大手,一个用力,就将人拉了过来。
手上的力道,让谢臻无比确信,方才不是他的幻觉。
他的小姑娘,真的,真的邀请他一起睡!
同榻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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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利落的脱了鞋袜,翻身上床后,就将小姑娘抱在怀里,拢共就花了几秒钟。
上/床后,像是担心小姑娘反悔般,将人抱得死紧。
感觉到谢臻的力气,苏西小脸埋在男人怀里,噗嗤一声笑出来,糯糯道:“我又不会跑掉!”
谢臻眼中划过满足,下巴摩挲着女孩的头顶,语气有些狠:“敢跑掉就打屁股。”
苏西才不怕,两人此时面对面抱着,无比契合。
她两只手都搭在男人的腰上,爱娇道:“我才不怕呢。”
然后在男人的闷笑中小小声道:“不生我气啦?”
谢臻抚摸女孩发丝的手一顿。
半晌才长叹口气道:“没生你气。”
苏西蹭了蹭男人的胸膛,翻旧账:“我才不信呢!之前你好凶。”
谢臻脖子被蹭的有些痒,抬手顺了顺女孩凌乱的发丝:“真没生你的气,我只是...只是有些气自己让你陷入了险境。”
苏西听出男人声音里的自责,心口一疼,她挣扎着退出些男人的怀抱。
仰着小脑袋看着男人急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决定的。”
谢臻低头看着怀里如精灵般美丽的女孩,她娇俏可爱,聪明灵动,明明很瘦弱,在群众危难的时候,却又能够勇敢的站出来。
他曾经感叹自己的幸运,幸运这么优秀的女孩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并与他相爱。
他也一直以为,他们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可是今天,那对抱在一起死亡的夫妻,给了他很大的震撼,女孩染血的样子更叫他害怕。
那一刻,他才知道,谁也不知道意外跟明天哪一个会先来。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视线紧紧锁住女孩,珍惜的吻吻小姑娘的眉眼。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男人突然觉得喉头发紧。
他深呼吸几口气,半晌才艰涩道:“西西,回去后...我们打结婚报告吧。”
第47章
嫁给他?
她好像挺愿意的。
想到以后两人一起生活的画面, 她突然挺期待的。
可是...
“我还没满20周岁呀!”苏西嗓音娇娇的。
听出女孩没有反对的意思,谢臻忍不住轻笑出声,俯身亲了亲女孩儿的眉眼, 低哄:“没关系,我们可以提前打报告, 等你满20周岁了, 就立马结婚好不好?”
苏西的生日是阴历五月十五, 这么算起来,还有半年多,到那时候, 两人恋爱也差不多一年了,结婚好像也挺正常。
思及此,苏西抬起小手捧着男人的俊脸,对着男人的薄唇使劲亲了下,发出一个响亮的\'啵\'后,在男人眼神转暗时,俏皮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以后咱家听谁的?”
‘咱家’这个词格外美妙,听的谢团长心花怒放。
顾不得脑中这样那样羞羞的想法, 俊美的男人立马坚定的表态:“都听你的。”
苏西一脸算你上道的得意样,微抬了抬小巧精致的下巴:“那行吧, 怎么样?你未婚妻我,是不是特别的落落大方!格外的温柔体贴!”
谢臻余光扫过女孩儿红到快要滴血的耳根, 也不戳破她的害羞, 只是笑意更盛。
男人无师自通,学会了睁眼说瞎话:“我们西西一直都是特别漂亮、温柔且大方的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