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雪以为她拿谢狰玉压自己,闷闷地脱口道:“你便是喊世子来了也没用,谁知道你端的是不是真的好药,要是毒死我怎么办。”
谢狰玉:“是啊,就是真的毒死你,你又能怎么办。”
胭雪整个人僵住。
谢狰玉的声音一响,她躲在被子里的脊背就是一身冷汗,没想到她一时的逞强,真的引来了谢狰玉,还被他听见自己刚刚叫板的话,这是走了什么背时运。
好歹也是被谢狰玉威胁过骂过的人,胭雪委委屈屈,闷闷地躲在里面说:“世、世子,您来了。”
谢狰玉进来就没看见胭雪的人,只看见被子下会蠕动的一团。
胭雪试探着问:“世子是来看我的吗?”
小丫鬟没经过事,惊讶于胭雪连自我称呼都改了,对着世子不称奴婢,反应略大,引谢狰玉扫了一眼,便战战兢兢起来。
胭雪这么问,谢狰玉肯定不会如愿回她,免得给她做脸了。
偏偏这贱婢还要得寸进尺,跟他告起状来,“……说是我病了,要喝药,可我觉得我好得很,世子,我不要吃药好不好,那药闻着就臭,我不喜欢。”
她声音听起来甜腻极了,谢狰玉连自己都不曾发觉地锁紧眉头,似乎很不适应她竟然不畏惧自己,反而向他撒起娇来。
谢狰玉:“你以为我是来看你吃药没吃药?”
不然是什么,胭雪茫然地眨了眨眼,身上忽地一轻,被子已经被小丫鬟在谢狰玉的指使下,趁其不易猛然揭开,露出底下呼不到新鲜空气,憋得一脸通红,忍不住叫出声的胭雪。
这是她与谢狰玉在办过事后再相见,总感觉穿上衣服比不穿衣服坦诚相待时更加难为情。
她即便感染了风寒,谢狰玉也半点事都没有,身子骨好得很,周身打理得干净贵气,风度翩翩,哪有一点跟她亲热时发了疯卖力驰骋的样子。
谢狰玉瞪着胭雪,她那是什么含羞带怯的眼神,媚眼如丝,跟她对视就仿佛进了盘丝洞般,这贱婢真是好不安分,生了病还眼神黏黏糊糊的勾引人。
胭雪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捂着被子,害羞地低下头。
谢狰玉不屑地冷笑:“你在妄想什么呢。”他只差又要骂她不要脸自作多情了。
胭雪一腔害羞的情意被泼了一瓢冷水,咴,她怎么敢觉得方才一见谢狰玉,就觉得他比往日有着不同的好看呢,煞神的气势在她眼里也不怎么恐怖了,倒是一厢情愿地想着,他能过来看自己已经是件好事了。
要是再对她温柔些说些话,就更好了。
“我想的什么,世子又怎么知道。”胭雪倒打一耙,小声嘟囔,“难道世子也在想我所想的。”
谢狰玉没听清,恶声问:“你说什么?”
胭雪乖觉得摇头,“没有想,我什么也没有想。”
她方才明明用那种说不清有点求欢的眼神看他,现在撇清的架势仿佛他说的都是污蔑她的,谢狰玉不高兴地示意小丫鬟上去,再给她药喝。
胭雪可怜兮兮地问:“能不能不喝。”
谢狰玉眼睛跟钉子似的瞪过来,“让你喝你就喝,是不是想我让人给你再煎一副真正的毒药喂你?”
胭雪“啊”了声,小丫鬟冒着汗,机灵地把手里的勺子塞进胭雪嘴里,看她咽了下去,回头小心看一眼谢狰玉的脸色,听他说“继续”,这才松了口气,把剩下的药都喂胭雪嘴里。
“……真是给我治病的药吗?”
她又不安地问了一遍,躲避的动作还没有一个小丫鬟喂药的行动麻利,反正已经喝了几口了,她只好自暴自弃地接受。
小丫鬟:“胭雪姐姐放心,这药不会害你的。”
胭雪不是不信她,她悄悄看向谢狰玉,她其实是怕他,喜怒无常又反悔了,见她不好,毒死算了。
但是好像,谢狰玉真是让人给她治病的,她这人实则是不长记性也不吃教训,像谢狰玉那般恶劣的对她,一有一点好的迹象,她便觉得他人实则不那么坏那么可怕了。
“多谢世子。”她真心地说。
谢狰玉冷傲地抬手,“账还没跟你算呢,先别急着谢。”
胭雪一懵,账,什么账?
三津替谢狰玉传话:“进来。”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慢慢吞吞进来,谢狰玉冷淡地抬起下颔,给了胭雪一个漠然的眼神,“你说你是无辜的,被贱人算计了,”他竟连谢修宜的名字都不肯叫了直接称呼其为贱人,“那怎么,还从你房里搜刮出这些呢。”
他话音刚落,进来的荷鸢便把用帕子包好的东西,展开给他们看。
荷鸢高声道:“禀世子,奴婢奉命从胭雪的柜子里翻出她私藏的催.情物,是合欢长出来的果子,这东西本就不是什么好的,王爷下令要斩草除根,可合欢种子一种下便很难拔锄,只有任它长出来再锄掉。前段日子就是如此,奴婢曾见过她在花园附近鬼鬼祟祟,想必就是那时胭雪她趁其他丫鬟不注意,偷偷摘的。”
胭雪脸色刷的白了,她知道了,他们都知道了。
荷鸢当时都看见了,可她居然瞒到今日才说,胭雪发现谢狰玉听见“合欢”“催.情物”后眉宇间的厉色更重了。
谢狰玉问她:“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胭雪惶然中与荷鸢对视,她面露厌恶,报复地道:“奴婢还不止见过一回。”
“胭雪她还和大公子身边的人私下来往,奴婢都看见了,她与人私相授受,还收了不少好处,这样的人不配留在静昙居,更不配留在世子身边伺候!”
荷鸢说完便是一副畅快的样子,笃定胭雪要死定了。
谢狰玉看着吓得呆若木鸡的胭雪,沉声问:“她说的都是真的,你私相授受了什么?”
胭雪慌了,不知道怎么跟谢狰玉解释。
一张嘴便觉得说不出口,怎么说呢,那合欢结出来的果子,她也是听当时锄草的下人私底下说,那东西要拿它晒干了磨蹭粉末服用了才有效,她本是打算到时候用到谢修宜身上的,结果没有机会,就一直放在那。
谁知道还没用呢,就被荷鸢搜出来向谢狰玉揭发她了。
“我、我……”她声音结结巴巴,谢狰玉一听就知道荷鸢说的都是真的,胭雪果然对他的话阴奉阳违,私底下与谢修宜来往多次,他阴阴地问:“你送了他什么?”
胭雪顿时急得冒汗,她送了什么,也、也没什么,就是跟厨房妈妈买来的点心,还有什么,哦哦对了,还有香包。
她刚要开口回话,眼神落在谢狰玉的腰间,与玉佩绑在一起的香包上,登时跟哑巴了般,欲哭无泪地震惊地望向谢狰玉。
他、他怎么还戴着她绣的香包,说给谢修宜送的也是这个,这话她还敢不敢说?
第33章 我男人。
胭雪不敢说。
面对谢狰玉越发沉着的眼神, 薄情微嘲的嘴唇,满脑子都是:她得罪他那么狠,让他讨厌得要命, 为什么还会戴着她送他的香包?
她想不出缘由,却有一种自己送出的东西, 没被人随意对待丢弃的满足,她心生一点高兴, 对上谢狰玉的目光,又焉了吧唧地低下头,莫名地有一丝丝羞愧。
就好像她当初送他香包, 也是目的不纯的, 不是纯粹要送他的, 她先送了谢修宜, 为了不让他责罚自己又找借口送给了他。
当初送给谢修宜的那个, 根本不见对方戴过。
而谢狰玉这个她已经见过好几回了,两者一比较,高下立判。
有谁会不喜欢自己的心意被好好看重呢, 是以谢狰玉质问她, 她说不出口,也不敢说,说了就跟把人推走, 得罪个彻底似的。
胭雪从榻上下来跪在谢狰玉身边,抱着他的小腿认错。
谢狰玉没踹她也没推开她, 看得旁边的荷鸢大惊失色,满面怒容道:“你怎么敢对世子这样无礼!”
她上来就要扯开胭雪,谢狰玉张嘴训斥:“滚回去跪着。”荷鸢刚弓起身,瞬间又害怕地跪回地上, 畏惧失落的表情变成了不甘心,偷偷瞪了眼胭雪。
在她看来,死死抱着谢狰玉小腿的胭雪就是个小贱蹄子,都这样了世子为什么还不罚她吗?
“世子,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我们不要关心以前,只看今后好不好。”她贴得他很紧,身段软弱无骨,像春藤绕树,要在他身上扎根,只有缠着他才能活。
谢狰玉看她的脸色也没有要发火。
胭雪莫名地就不想他对她失望,以至于她在荷鸢的白眼中,什么讨巧的话都愿意对谢狰玉说。
可是一旦谢狰玉问她给谢修宜送了什么,胭雪又支支吾吾的。
谢狰玉也不是傻子,捕捉到她老是瞄向自己腰间的眼神,简洁明了地问道:“你老盯着我腰上的东西,难道给贱人送的是这个。”
胭雪心虚,不肯承认:“没、没有的,我就只给大公子送了些点心。”
“点心?你自己亲手做的?”
“……”胭雪瞒不下去,弱弱的实话实说,声音跟哼出来的一样:“买、买的……向厨房妈妈买的。”
谢狰玉有静昙居的小厨房,这是先王妃在时的特例,如今也是他的。
她竟然拿他静昙居的东西送去给谢修宜?
要谢狰玉说,就是静昙居下人吃不要的东西,谢修宜要吃都不配。
“好,极好。”谁知道胭雪那样讲也能惹来谢狰玉的恼怒,他跟听了什么荒唐事般,挑起抹耐人寻味的冷笑,接着起身状似要走了,胭雪惴惴不安地跟着,“……世子。”
谢狰玉出声打断她,唤道:“陶媪。”
他扫了一眼胭雪,命令那位年长的老媪,“这贱婢不知礼数,做错了事,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了。”
“老奴会为世子调.教好这丫鬟,请世子放心。”
谢狰玉冷酷道:“既然她醒了,就不必在留在这,把她带走,我不想看见她。”
胭雪后悔死了,她就不应该说出来,她哪意识到谢狰玉的心眼会那么小呢,想要解释已经晚了。
谢狰玉打定主意,让她从来哪来的回哪去,根本不听。
荷鸢因揭发她有功,被三津代为传话,奖了一个月的赏钱,“世子说你做得不错,把大公子放在静昙居的钉子都拔.出来,比某些人要忠心识时务得多。”
这话说的不就是她吗,胭雪也搞不懂自己听着怎么酸酸的,她本是从不在意荷鸢挑衅的,听了这话,再看荷鸢喜不自胜的小表情,心头跟有蚂蚁在咬,好生难熬。
索性别开脸,佯装不在意,在陶媪的督促下,自己套上鞋子整理好衣衫,别扭落寞地从偏房出去。
谢狰玉就是小气!
三津:“世子让你看着她,不许再与大公子的人再有接触,另则,适时给些苦头吃好叫她知道教训,但不许伤了她的身子。”
荷鸢不明白,急急忙忙问:“她都这样了,世子为何还不赶她走。”
三津神情肃穆,荷鸢知道自己僭越了,小声认错,三津说:“世子怎么交代,你就怎么做,不得随意猜测,更不得自作主张!若是做不好,自然有人替你就是。”
荷鸢:“奴婢知道了。”
胭雪发现自己的日子,比跟谢狰玉同床过后,变得更难过起来了。
她仿佛成了整个静昙居的婢女们首要针对的对象,给团主儿送饭的好差事已经轮不到她去做了,总有人找她麻烦,并且把不属于她的活儿,跟管事妈妈找借口丢给她去做。
在静昙居的处境,如同回到了段府,那夜之后,她连接近谢狰玉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知道,除了静昙居一切风平浪静,整个京都都在议论纷纷一件事,豫祥院和谢修宜院里的下人更是最近几日提心吊胆的做事。
季同斐:“高俊跟他几个族兄吃醉酒后,被人卸了腿脚,丢进南城门那边儿的河里,听说淹死了两个,一个稍微懂点水性爬上去了,高俊被挂在树上,眼睁睁看着另外两个做了淹死鬼,生生地给吓醒了。他的一只腿也瘸了,膝盖骨给敲碎,这下可好,成了‘天残’,他爹也是个断手,父子俩天残地缺,正相配。”
赵荣锦在旁打了个寒颤,一面感慨,“毒啊,做这档子事的人毒啊。”
季同斐问谢狰玉,“你呢,你怎么看,知道是谁做的吗?”
赵荣锦打岔,“你问世子二哥是何意,又不是不知道高俊他爹当初护卫不力,才导致端王妃……”
谢狰玉瞬间目光冷厉,赵荣锦反应很快地打了自己个小小的嘴巴子,“我说,高俊有他那么个爹,活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