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忆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晚。
那天晚上他原本在小南洲,例行回去看沈素钰和周老太太,只不过饭桌上又提到了那个让他们都满意的“姜家小姑娘”。
他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听着,听得多了,忽然没了耐心。
周老太太说等人带来家里看看之后就想跟姜家人探个风声,两个优秀出众的小辈要早早撮合,免得被人截胡。
话音刚落,他放了筷子,起身说自己还有公事要忙,然后便不紧不慢地离席。
最后他开车去了那家酒吧。
其实他很少有因为心烦而抽烟的时候,但那晚的确是。远远地看着她时,一支支烟燃烧殆尽。
或许周临是单相思,或许她也对周临有好感。只不过现在一切还没成为定局,假设再迟一些,谁也说不准。
难道要等那时候再去拆散一对小情侣?他做不出那种事。
原本多多少少有些挣扎,直到一支烟燃到一半,她忽然转过头,两人隔着重重人影与袅袅烟雾视线相接,他清楚地察觉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怔忡与惊叹。
他曾经远远地注视她数次,但她一直没有注意到他。
除了这一晚。
那一刻,周叙深心里某个念头倏然落定,烟也被他重重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不相信好运能够永远眷顾、永远停留,所以一旦遇见一次,就要想法设法地抓住。
至于以后?
多幸运,他还能和她有以后。
欠周临的,他这个做叔叔的可以用其他方式偿还,也可以在未来几十年里对这个晚辈百般照拂,至于其他人如何评判他并不在乎。无论别人怎样认为,他从没自诩过君子。
既然这人他也喜欢,那截胡的人当就当了吧。
于是在某个时刻,他站起身走向酒吧吧台,明明座位上的酒还一口没碰,现在却又要了一杯新的。
他没有往身侧看,却能清楚感受到旁边的小姑娘正自以为隐蔽地打量自己。
一次次对视,事不过三,接下来发生的事顺理成章。
当她陷落在柔软的被子里、抱着他的脖颈说“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时,他忽然庆幸自己连这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满足她的喜好。
他应该算是一个合格的诱饵,以自己为饵,先把自己搭进去。
后来她醉酒时问他用的是哪一款男香,可不可以卖给她,他没有考虑就拒绝了。
如果喜欢,可以到他怀里来。
而自己有了食物无需再饲养的鸟儿,一旦飞走,就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第23章 . 还想尝吗?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烟……
见周叙深若有所思地垂着眸一言不发, 姜嘉弥心里有点没底。
刚才她也只是随口一提,不知道是不是让他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想了想,她放下牛奶杯, 抓起一旁的抱枕放在腿上抱住,装作不经意地打破沉默, “助理走之前,你不是说你要抽支烟吗。”
周叙深抬眸看着她,看上去像是在慢慢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然后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 定定地看着她。
“如果我不那么说, 他就该发现你躲在窗帘后面了。”
“噢。”她点点头,眼睫毛耷拉着的样子显得有点失落。
他仔细端详她的表情, “怎么了?”
“没什么。”
“怎么感觉你很失望?”
“没有啦。”出于私心,也出于想让他转移注意力、让他开心的念头, 姜嘉弥犹豫片刻后还是又开口道,“只是觉得你抽烟的样子挺好看的。”
“好看?”他失笑, “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抿唇想了想, “可能是动作吧?”
更多的还是那种隐隐约约的神态。
在酒吧见面那晚,她看到的就是他指间夹着烟, 微眯着眼若有所思的模样。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 但是也让她更着急地想要看真切。
周叙深忽然笑了笑。
姜嘉弥立刻看向他, “你笑什么。”
他微微摇头, 没回答, 唇角还停留着笑意。
只有她会这么觉得,也只有她会留意。当然,她试图转移话题活跃气氛的意图也很明显,善意体贴得可爱。
“可以让我试一下吗?或者你教我也可以。”她忽然道。
闻言, 周叙深眉梢微动,探究地看着她。
小姑娘小半张脸都藏在抱枕后面,眼睛一眨一眨的,亮晶晶的杏眸自带撒娇与可怜的威力。
被她这么望着,心尖像被一根手指重重按下,压得软了下去。
“你想学什么,抽烟?”
“就是试一下,想试试你的烟是什么味道的。”姜嘉弥一脸期待,“我爸从来不准我试,其他人除了周临都不抽烟。”
周叙深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其他人都不同意,你为什么觉得我就会同意?”
抽烟伤身,烟雾也是一样,所以他甚至不想在她面前抽。
姜嘉弥悻悻地用手指戳了戳抱枕,“好吧。”
可能因为他们在一起是为了“寻欢作乐”?所以她下意识就觉得这种尝试无伤大雅,他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严格地为她着想。
但其实相处中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对她很有一种照顾关爱的心态。
或许是因为年龄上的差距?
她放下抱枕,又把喝了一小半的热牛奶端起来喝了一口,掩饰自己小小的失望。
忽然,周叙深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和烟盒,长指随意挑开烟盒盖,抽出一支雪白的香烟。
姜嘉弥一愣,转头看着他。
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他垂眸咬住一端,任由火苗侵蚀烟头,火星随着他吸第一口而明灭,颊侧线条越发明晰,光影在他脸上分割。
烟雾缓缓蔓延,弥漫出烟草的辛辣味道。
周叙深抬眸,于烟雾缭绕不自觉地眯了眯眼,慵懒地半抬着眼睨她,似笑非笑。
“下不为例。”他淡淡道,把烟盒跟打火机扔回茶几上,好整以暇地往后靠了靠。
姜嘉弥屏住呼吸,恍惚又回到了那晚在酒吧的时候。
原来真的有人抽支烟也能这么赏心悦目,没有名利场中那些男人奢靡放.浪的神态,不浮不躁,简简单单的动作也十足优雅。
最吸引她的,大概就是由此流露出来的气质与神秘感吧。
不能怪她当时见色起意,这实在是人之常情。
姜嘉弥目光动了动,又看向他手里的烟。
“还是想试?”他问。
她点点头,觉得可能有戏,忍不住期待地看着他。
周叙深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拿掉了咬在唇间的烟,缓缓吐出烟雾后倾身靠了过去。
铺开的裙摆被他的腿压住,如同被碾.磨的脆弱花瓣被迫舒展,又被压出层层的褶皱,最后只能静静贴在冰凉的西裤周围。
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张开嘴。
酒香与烟草味交织着,仿佛被温度烘烤成带有回甘的辛辣,将热牛奶的柔软香甜全部侵蚀占据。
他们都只能尝到彼此唇.齿间的味道,这味道又出奇地契合他们本身,好像通过一个深吻就能不断深入地了解与探求对方。
如果是这样,姜嘉弥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了解得彻彻底底。
“现在知道是什么味道的了?”他将自顾自燃烧的烟放进烟灰缸摁灭,回过头又看着她,指腹沿着她精致秀气的下颌线轻蹭,“还想尝吗?”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又低头吻了下来,动作更加肆意放纵,如同这烟草味一样刺激感官。
姜嘉弥试着回应,下一秒唇就蓦地被轻咬住,让她手脚都发软。
突然,她手背一热,玻璃杯砸到地毯上的闷响彻底把她惊醒,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腕滴滴答答地淌到了裙子上。
她忙低头看去,视线还没来得及聚焦,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地被周叙深抱起来放到腿上,避开了满地的狼藉。
“洒了……”姜嘉弥呆了两秒,呼吸平复后手忙脚乱地想找东西清理,弄脏了的手臂却被他的大手握住,干净的纸巾盖了下来。
周叙深抱着她,干脆利落地替她擦干净,又仔细地翻过她的手检查。
“手上的已经弄干净了,一会洗一下就好。”她回过神,不好意思地道,“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又不是小孩子。”
小时候的事她记不清了,但是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团聚,那些小孩闯祸弄脏衣服时,长辈们就是这样把他们一把抓过来帮忙清理的。
周叙深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少安毋躁,替她整理裙子时低笑一声,声音与呼吸都已经恢复了平稳,“还说不是小孩子,一身的奶香。”
牛奶已经浸入衣料里擦不干净了,甜甜的醇香让人难以忽略。
姜嘉弥窘迫起来,“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把牛奶弄到身上,明明是因为你才洒的。”
他吻得太突然,她根本来不及把杯子放好,一开始还能勉强端稳,后面根本就顾及不上了。
“怪我。”周叙深点点头,抬眸笑望着她,目光不经意似地从她唇上掠过,眸光微沉。
察觉到他的视线,姜嘉弥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总觉得连唇角都还残存着亲吻时的触感。她别开眼,指了指染上湿痕的裙摆,“那……现在怎么办?”
“衣帽间里有新的女装,你的尺码。”
还准备得挺充分的嘛。
姜嘉弥心里嘀咕着,嘴上却没吭声,被他扶着起身踩到地上。余光瞥见烟灰缸里那截已经熄灭了的烟时,动作无意识地停顿了一下。
“还想再尝吗。”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循声回过头,一脸茫然。
周叙深捡起玻璃杯放到茶几上,又用纸巾随意擦了擦手,对着烟灰缸的位置微微一抬下颌,“烟的味道。”
“……不想。”姜嘉弥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避开他的视线,“明明味道一点也不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
“是吗,我和你恰好相反。”他挑眉笑了笑,始终看着她,语气意味深长,“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烟的味道这么好。”
明明还有别的东西,比烟更容易让人上瘾。
“我觉得你之前说的很有道理。”姜嘉弥忍着脸上的热意,睁大眼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吸烟有害健康,还是少抽比较好。”
说完,她自我肯定似地点了点头,快步溜进了卫生间。
周叙深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隐隐有着笑意。
等她关上门,他才慢条斯理地拿起电话拨通内线,开口时又是一贯平和到不冷不热的口吻,表情也恢复成平时的漠然。
很快就有人上楼来更换了新的地毯,他直接支付了双倍的清洁费用,又额外给了一笔不菲的小费。
清洁人员喜笑颜开地走了。
姜嘉弥换好衣服从衣帽间里出来。听见动静,周叙深抬眸端详片刻,满意地微微勾唇,“衣服很适合你。”
闻言,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奇地问:“这件和之前那些都是你选的吗?”
他“嗯”了一声,微微屈腿靠在吧台边,继续静静地打量。
都是?姜嘉弥突然想起了那套缀着蕾丝和蝴蝶结的内.衣。
连这个的尺寸都这么合适……
她忙不迭摸了摸鼻尖掩饰自己的窘迫,“你选女装的眼光怎么这么好?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会和我爸很像,或者像周临一样‘直男审美’。”姜嘉弥笑盈盈地随口道,“你们叔侄两个差别好大哦,他应该向你多多学习。”
提起周临时,她语气和神态都无意识地变得轻松了一些,口吻也像是把周临划为关系更亲近的“自己人”。
周叙深目光微凝,唇角笑容不变,“他帮你挑过?”
“以前逛街的时候参考过他的意见,但是后来就不相信他的眼光啦。”
“你们关系很好?”
姜嘉弥点头,“我们是大一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在一个社团,又是一个系的,所以慢慢就熟悉了。”
两年。
周叙深眼底的笑意隐去。
而他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月。
“那你对他的事应该很了解了?”他依旧笑着,眼里却没有分毫笑意。
姜嘉弥脑海里顿时警铃大作——一般这种开头,就意味着接下来要开始打听一些周临没跟家里说过的事了。
果不其然,他问道:“这两年里,他有没有谈过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