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穿嫣红色的纱衣,口若含丹,齿若编贝,身姿妙曼,唯独瞧不见她的模样,隔日醒来,他黑着脸丢了那床褥子。
自从那夜起,他明白了何为情爱,并沉溺与梦中,常常痴缠一夜,只可惜她的面容总是朦朦胧胧无法看清。
直到年岁将至,他带兵回朝,是夜与父皇多饮了几杯,略带醉意地回到寝殿休息时,才发现床上躺着个不着寸缕的女子,风情万种大胆地向他示爱。
可他却没半分梦中的冲动,有的只有恶心,被碰触过的肌肤上满是红疹,他陡然间酒醒,将那女子丢出了殿外。
那夜,他又梦见了那个女子,但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他梦见了她的样子。
红烛颤动下,她美得如妖似仙,不必言语他便为之沉沦。
从那之后,他便发觉自己患上了怪病,不论什么样的女子试图靠近勾引,他都会身上发满红疹,更没半分欲念,唯有梦中的女子能牵动他的情思。
渐渐地,他不仅会梦见她帐中含羞的模样,还能从梦中窥探到些许她的生活。
她像是生了病,时常要喝药,但她怕苦不愿意喝,怕被婢女发现,会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地倒到窗外的芭蕉树下。
那偷偷摸摸做坏事的样子,可爱又狡黠,看得人欢喜又心软,每每瞧见她苍白的脸色,便只想让她无病无痛到白首。
他曾疯狂地找寻过关于此人的踪迹,梦中的庭院梦中的葡萄架,但都一无所获,他甚至不知道这世上是否存在这个人。
他只能愈发沉溺梦中,梦见她的事越多,心中就越像是住了个人,他见过她哭泣,见过她欢喜,见过她满怀希望地等待着某个人回来,乃至最后葬身火海。
可他却被梦境所阻,看着她被火舌吞没却无能为力。
有段日子,他每夜都会梦见那个画面,梦见她纵身跃入火海时的决绝与凄楚。
而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梦见过她,直到那日沈菱歌撞了上来。
她与梦中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就连鼻翼那颗浅浅的痣都一样,那是他曾无数次亲吻过的地方,他第一反应是欣喜若狂,但很快又清醒过来。
梦便是梦,又怎会成真。
他立即想到去年,曾死于他刀下的一群族人,听闻此族人擅长使用蛊毒之术,可窥探人的梦境,从而控制其心智。
当下便让人将她拖走,可当真的有人要触碰她时,他还是抑制不住的失控了。
即便只是长相相同,即便她可能居心叵测,他还是无法看着她被人沾染,她只能是他的。
他凭着本能下马将她抱上了马车,更奇怪的是,他碰到她时,身上并未有红疹。
只可惜,很快沈菱歌便醒了,她眼底的恐惧她满口的谎言,都让周誉清醒地认识到,她与她除了长相,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她并不是他梦中所想之人。
且因为长相相同,她的心机她的谎话,会令他更有亵渎梦中人之感,这才会在她那所谓的表哥出现时,毫不犹豫的赶她走。
但在临走之前,他还是反悔了,不是因为她的勾引,而是看到了那人眼中爱慕的目光,想要占有的欲念。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沾染这张脸。
既是让他遇上了,心机也好,图谋不轨也罢,就暂且让她留着吧。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许久未做梦的他,昨夜又做梦了。
不再是熊熊火焰,而是和初次梦见时一般,她身穿嫣红色的轻纱,当着他的面,一件件脱下……
“爷,您的脸怎么这么红?是屋内太闷了吗?还是有哪不舒服。”
沈菱歌在屋外绕了一圈,正好碰上两个小丫鬟来送茶点,她没让人进屋,自己接了过来。
没想到,回来就看周誉闭着眼,脸上泛着红潮,眉头紧拧额头好似还有薄汗,她吓得立即放下了盘子小跑过来。难不成就这么一小会,就有人对他下手了?
她不敢想象若是周誉出了事,她该如何活着走出兖州城。这会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手背搭在他的额头,试了试他的额温。
只是她的手背刚触碰到他发烫的额头,就被有力的手指给擒住。
“作何。”周誉出口的声音比往日更要沙哑,听得沈菱歌耳朵酥麻,手指发红。
他深邃的眼睛蓦地睁开,眼尾带着红痕,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像是有道旋涡,要将她吸入眼底。
沈菱歌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像是才意识到两人离得这般近,挣扎了两下发现睁不开,只得移开了眼:“奴婢是看爷的脸色不对,担心您是不是病了……”
“就如此担心?”周誉哑着嗓子像是失笑了声,而后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身为婢女担心主子,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沈菱歌疑惑地揉着被抓红了地方,他的力道也太大了,方才她险些以为自己的手腕要断了,不过至少证明了他没事,病着的人是不会有这么大气力的。
正想给他端来茶水,降降热意,就听见周誉沉声交代:“记住,下回我睡着,莫要靠得太近。”
沈菱歌满不在意地答应了两声,说得好像她很想离他这么近似的,要不是此刻受制于人怕他出事,她也不会这么着急。
但出于好奇,还是随口问了句:“这是为何?”
话音落下,就见对面的人,捏了捏眉心嗤笑了声,抬眼朝她看来,目光中有毫不遮掩的欲念,她听见他一字一顿地反问道:“你说呢?”
第15章 抓着她的脚踝
沈菱歌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她承认自己确实带了几分侥幸,听说周誉洁身自好,身边没女子,以为便是真的对她没兴趣,不会碰她。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他是个正常的男子,只要是男子那便会有□□,况且她能留下,不也正是利用了这点弱根性。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只丢下句爷记得用茶点,就蒙头跑了出去,也不管剩下周誉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沈菱歌不想回房单独面对周誉,打定主意,能在院子里多赖一会是一会,好在刘县官虽然把他们困在府上,却也没亏待他们。
只要不出这个小院的门,想做什么都可以,她就拉着几个婢女闲聊。
她知道她们口风严,也不问正事,挑着些趣闻与她们闲聊,什么我们家府上公子还未娶妻,老爷夫人宠爱有加,这次是来兖州游玩,顺便想要买几间铺子来玩。
“若是有瞧着中意的姑娘,没准会带着一块回江南。”
“我们公子最不看重的就是门第了,几位姐姐才貌非凡,瞧着都是富贵命呢。”
她的一张巧嘴,把那几个婢女忽悠得一愣一愣,各个眼巴巴地盯着她,人还在这,心都恨不得飞到周誉身上去。
沈菱歌也顺利地从她们口中得知,刘县官在这任职不过三年,糟糠之妻早已送回了老家,如今最得宠的是个如夫人,膝下只有个庶子。
至于那个老道姓徐,自称是个山中修炼的得道高人,一进府便得了刘县官的礼待,听说过几日便要在城中开坛求雨。
“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神仙呢,姐姐们可否给我说说,也好让我开开眼。”
这事也不算是什么机密,道长来时城中许多人都见识过,她们也没什么好瞒的,拉着沈菱歌不停地说:“那道长不仅会吐火,还会腾云驾雾,可神着呢。”
“百姓们都争相要见道长,都想跟着他得道修仙,如此年岁,就盼着道长能求到雨,不然如何能熬过去。”
沈菱歌听得连连点头,“我们公子最是善心,兖州有难他定不会袖手旁观,刘大人许是和我们公子有什么误会。我们怎么会不出银子呢,只是此次来,人先进了城,家丁与马车都还在城外呢。”
闻言,那几个婢女面面相觑,神色古怪地对视了眼,之后又说了几句,其中一人就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恰好也到了用膳的时辰,下人送来了丰盛的膳食,沈菱歌也没了磨蹭的理由,只得停了闲聊,跟着进了屋。
周誉此刻已经醒了,正背着手站在书架前翻看书册,听到有人进来,才放下手里的书,踱步到了桌前。
之后倒是在正常地用膳,没再提起方才的事。等到伺候的下人都退下了,沈菱歌才把在院中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给他听。
他们这么久没回去,肖伯言肯定意识到不对了,此次进城的侍卫只有一队不足十人,若只是进府把他们带走,自然是绰绰有余。
或许都不需要,只要周誉亮出身份来,他手中的宽刀,尽可斩杀这些贪官污吏。
可问题是,如今城中大部分人都已被刘县官所蛊惑,信了他那什么道长的满口胡言,若是动起手来,受伤的全是无辜百姓。
要想解决此事,最重要的还是那个道长,只有能当众揭穿他的法术,才能让百姓看清真相。
“爷,她们传得可真了,说是亲眼所见,那老道会吐火还会腾云驾雾呢。”
周誉闲来无事,又拿起了那本没看完的书,闻言嗤笑了声:“你信了?”
“奴婢不信,若真是神仙,又怎会任由百姓受苦多时,况且神仙都是六根清净的,怎么会在意金银这等身外之物,里头定然有诈。爷,那您信吗?”
“未见过,未杀过。”
沈菱歌愣了下,才扯着嘴角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她怎么忘了,这位爷可是号称杀神,遇人杀人遇鬼杀鬼,是最不信鬼神之说的。
自觉找了个没意思的话题,赶紧岔到了别处,接下去便如周誉所说的,只有漫长的等待。
也不知是不是她上午打草惊蛇了,下午半日除了来送茶水的下人外,连个活人都没出现过,面对周誉她是既怕被呛,又怕被他误以为自己居心不良,能少说就少说。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膳,等洗漱之后,她才想起了一件最为尴尬的事,一间房一张床,她和周誉两个人,如何歇息?
好似故意一般,这张床尤为的大,且幔帐还带了层朦胧的轻纱,让人瞧上一眼便再也不敢多看。
偏偏此时,周誉沐浴完,披散着湿发从屏风后大步走了出来。
屋内没有别人,他大刺刺地坐在榻上,任由发梢的水珠打湿衣襟,声音透着几分慵懒地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过来替我绞发。”
沈菱歌这才快步过去,拿了棉巾小心地替他擦拭着,周誉的头发又黑又硬,与她的全然不同。
她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自小便被人夸赞,偶尔梳头时也会欢喜不已的轻抚,可他的攥在手中却会有种扎人的刺感。
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两句,怎么哪哪儿都扎人。
周誉看着她细白圆润的手指,在乌黑的发间穿行,喉间紧了紧,蓦地再听见她小声嘀咕的话语,眉心拧紧。
真是胆子愈发大了,之前还觉得她最近乖顺了些,这就敢偷偷地腹议他了。
可她的力度适宜,绞着头发很舒服,他不愿在这个时候出声打断,便只是轻咳了声。
身后的沈菱歌做了亏心事,被这声响吓了一跳,险些要原地跳起,眨着眼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两眼。
见周誉闭着眼,没有要睁开的意思,才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再乱说胡话了,老老实实地专注于手上的事。
等头发绞干,不可避免地就要面对睡哪儿的问题了。
沈菱歌一双杏眼四下乱飘,为了防止他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憋不住地抢先道:“爷,屋内只有一张床,奴婢就睡在隔间的炕上,爷若是夜里有事,喊奴婢声便是。”
周誉像是才发现这件事,目光落在柔软宽大的床榻上,又回到她身上,了然于心,难怪她今日总是坐立不安,频频走神,原来都是为了这个。
她是以为他是如此急色之人,会急不可耐地在这等地方要了她。还是假意提醒,实则欲擒故纵?
周誉眼波微转,轻蔑地低笑了声,不管哪个可能,都让他觉得可笑荒诞。原本他还想她若是乖顺,等回京便收了她,如今看来,还得再等等。
“不然,你以为你该睡哪?”
沈菱歌听出了他话中的嘲弄,以为他是误会了她想睡大床,让他去睡冰冷的土炕,苍天可鉴,她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抢了堂堂王爷的床榻。
立即把脑袋摇地飞快,“奴婢就该睡炕上,以后也只爱睡炕上,谁都别想把奴婢从那上头拉下来,还请爷早些歇息。”
说着不敢再多停留,剪了烛心,放下幔帐,几步退出了里间。
好在这屋子虽然只有一张床,但多准备了两床褥子,她轻手轻脚地铺好,爬进被窝,总算是松了口气。
屋内一片寂静,静得几乎能听见里头人和缓的呼吸声。
沈菱歌临睡前偷偷地又看了眼屏风,确认周誉已经睡下了,才紧紧抓着被沿闭上了眼。
朦胧的月色透过天窗,探入屋内,两人的呼吸声也染上了浓浓的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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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菱歌越睡越热,她怕热贪凉,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盖了两层被褥,为此睡前给窗户留了缝隙,想让夜风进来能凉爽些。
可这会却热得浑身冒汗,她忍不住地拂动衣襟,却发现身上只罩着件艳丽的薄纱,好似轻轻一扯就会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