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在鸡鸣寺山脚出现,还穿着铠甲,倒也奇怪。
“你在这里做什么?”
“哦,你知道的,巡防营的活比较杂,今日有位大人物出来,陛下调动了巡防营来护卫。”耿宏挠了挠头。
大人物?
苏宛菱觉得奇怪,她上鸡鸣寺拿福条的时候,没有任何阻碍,也不见人封锁,若是大人物,按道理不是应该封了整个寺庙么?
但她眼下没有时间多想这些,而是焦急道:“你有没有人能帮帮我,我想追上阿姐的马车。”
“你阿姐?她怎么了?把你丢在这里自己走了?”
“我也不知道,许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我要赶紧回城里去。”
耿宏想了想,命人牵来了一匹马:“这大人物可能还要好一会儿才下来,我先带你去追。”
耿宏上了马,带着苏宛菱径直追了出去。
……
苏宛菱骑在马上,耿宏自她身后紧握缰绳。风夹杂着雨水在脸颊上拍打呼啸,耿宏冰冷的铠甲贴在身上,仿佛让她回忆起了当日在刑场被处刑之日,架在满是血腥味的刑具上。
“这里的路有些颠簸,你坐稳了。”耿宏虽然年岁小,但到底是男子,而且他在军中学了骑术,牢牢将她护在身前,动作飞快的奔驰在郊外的山路上。
马踏过路边的泥地,飞溅起一片泥泞来。
在追赶了一段时间后,前方远远出现一辆马车的身影,耿宏道:“前面是你阿姐的马车吗?”
雨水不断侵袭着苏宛菱的脸,她拼命睁开眼,果然看见前方有一辆飞驰前行的马车,阵是苏家的马车!
“是的!”
“驾!”
耿宏抽了一下缰绳,一个弯道超速追上了前方的马车,直接将车逼停在了道边。
苏宛菱不顾大雨倾盆追了下来:“阿姐!”
她一把掀开车帘钻了进去,却在看清里面的局势时一下子僵住!
只见马车里除了苏柔淑外,还坐着另一个男人!
那男人眸如寒星,单手握着苏柔淑的肩膀将她控制在后面,另一只手握着一柄寒光凌厉的匕首,如雕刻般俊美的脸上还沾染着血迹,他声音低沉道:“不许出声,进来!”
苏柔淑被挟持了!
苏宛菱脑海在这一瞬间有千万个念头闪过,但身子已经条件反射的进了马车里——她不敢轻举妄动,苏柔淑还在他的手里。
耿宏在外面探问:“苏宛菱,你阿姐在里面吗?没事吧?”
挟持着苏柔淑的男子微微压了一下匕首,眼神朝苏宛菱暗示过来。
苏宛菱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阿姐在车里。”
耿宏骑着的马在原地踏了几步,见马车已经重新启程出发,便也拉了缰绳回身返回鸡鸣寺。
车内,苏宛菱不敢擅动一下,她眼睛死死盯着那男子:“你要什么我们苏家都能给你,先放了阿姐。你也可以挟持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打量着男子上下,他穿着十分普通的麻布衣衫,像是刻意掩藏了身份,但身姿笔挺,而且握着匕首的拇指虎口可以看到明显的老茧,是一个习武之人。
刺客?逃兵?还是别的什么人?
她拼命思索着,想要从他身上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那男子却在这一刻略微松了手中的利器,声音沙哑道:“我只借你们马车入城。”
借马车入城?
苏宛菱心中警铃大作,难不成真是什么刺客?他们苏家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苏柔淑!
她看到阿姐的面色已经苍白,想必是受了惊吓,身上的伤势又加剧了!
“只要进城,我们可以帮你。”苏宛菱张口道,“还请你放开我阿姐,她在半年前曾受过伤,伤势还没有痊愈。”
第33章 太子失策 郗老将军倒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马车外雨声淋漓, 串珠的车帘被风吹得啪啪作响。
车内是昏暗的、窒息的,苏宛菱几乎是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她袖中的手紧紧握着, 掌中有一根金簪随时待命,目光则牢牢盯着车另一头那个高大的身躯。
那男子只犹豫了片刻, 便松开了挟持苏柔淑的手。
“阿姐!”
随着来自他身上的压迫力松懈, 苏柔淑整个人朝前跌了过去, 被眼疾手快的苏宛菱一把搀住。
苏柔淑还在轻微咳嗽着,苏宛菱将她护在身后的车壁内,以防眼前这男子再次有所动作。
她顺了顺苏柔淑的背, 然后抬起头戒备的打量眼前的人……他之所以轻易松手,是因为对他来说这辆马车是他可以轻易掌控的,无论是车上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是驾马的车夫。
他要通过她们的马车入城,这说明他的身份不易被暴露,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敌军细作?是刺客?
视线自他身上扫过,男子半靠在车壁上一动不动,脊梁笔挺,坐姿严谨, 倒像是从军队里出来的,虽然穿着麻布衣, 却遮掩不住自他身上蔓延出来的那股强大的英锐之气,就像草原上蛰伏的猛兽, 看似平静, 却暗藏戾气。
是军人!
苏宛菱脑海猛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立刻收回目光,不敢暴露出自己猜到他身份一事,忙将视线移到苏柔淑身上:“阿姐你还好吗?”
苏柔淑略微咳嗽了几声, 然后缓过劲来:“无妨。”
马车继续往前行进着,雨势越来越大了,苏宛菱心中有所猜测,却不敢断定,她忽然想起了之前遇到耿宏的事,便开口道:“今日山上似乎有贵人在,我看到了巡防营的人。不知道是宫里哪位贵人出了城。”
“是皇后娘娘出宫祈福。”苏柔淑缓声道,她抬起头看向那名坐在马车内的男子,“大人若要进城,我让马车改道从西门走,东门的郊外便是鸡鸣寺,为护皇后安全沿途有禁军和城防军在,恐审查过严。”
苏宛菱一怔,她有些吃惊,没想到苏柔淑竟然会主动帮助这挟持她们的男子。
那男子衣襟还渗着血,他闭目养神着,似乎也不担心她们弄出些幺蛾子,在听到苏柔淑说话,只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多谢。”
马车摇摇晃晃改了道,绕了远路从更偏僻的西门进了城。
不知道为何西城门看守的士兵人数居然也比往常多了一倍,好在他们是苏府的马车,士兵们只例行询问了一下,便放行了。
马车进城后没多久,车上的男子便睁开了眼睛。
他抬手掀开了车帘的一条缝,雨水顺着缝隙打起来,落在他深邃如雕塑般的脸上。
“今日胁迫二位,是我之过。所欠之恩,他日来报。”
他说完这句话,便一个纵身翻出了车窗,消失在了雨帘中。
苏宛菱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忙转过身来:“阿姐为何要帮他?”
“此人的目的只是入城,我们助他后自然会离开。”苏柔淑声音温和道,“况且若是在东门被拦截,到时我们二人恐会再次受胁迫。”
她说的十分有理,苏宛菱也挑不出毛病来。
“阿菱,你瞧见他手臂上有一条非常长的疤痕吗?”苏柔淑忽然轻声问出一句。
苏宛菱想了想,却是没有想起来:“他穿着长袖,又一动不动,没有瞧见。”
苏柔淑不再出声,目光确实怔怔看着之前那男子离开前所坐的地方。
苏宛菱顺着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那地方的车壁上竟然全是血……那男子应该是受了极重的伤。
***
皇宫前的大道,一群太监宫女伺候着一辆黄顶金绣的凤车缓缓而来。
凤车在宫门处缓缓停下,一群太监宫女迎了上来,所有人恭敬的跪在两侧,坤德殿的首领太监赵公公从人群中起来,托了手在轿旁,然后便有一人掀开了帘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正是皇后。
“今日多谢你们巡防营的将士护卫了。”皇后的目光慈祥温和的看了一眼立在凤车边上的少年耿宏。
耿宏难得受了表扬,心中十分高兴,但面上还是老成的回禀:“回娘娘的话,这是臣子应该做的事。”
“你是耿平侯之子吧?耿平侯倒也不错,能教出这样一个奋发有为、肯吃苦的儿子。”皇后温和道,“日后若有什么需要,便遣人来坤德殿。之前在簪花宴上,本宫也曾见过你姐姐一面,确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子,日后让她也多与宫里走动走动。”
“多谢娘娘。”
耿宏赶紧道谢。
等凤辇进了宫,一身疲惫的皇后才坐回到榻椅上。
赵公公上前来,替皇后捶了肩:“皇后娘娘今日给耿平侯小世子这样大的面子,希望耿平侯府知恩图报。”
皇后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耿平侯府这些年一直都不得势,如今本宫替太子稍微示好,自然会知道该如何行事。不过耿平侯向来无能,倒还不如他一双儿女有本事。”
“是啊,我听说耿平侯府的嫡小姐这几个月一直参加各位贵人们的席宴,将他弟弟在巡防营做事的事到处宣扬呢。”
“她如此做,不过是为了让太子瞧见罢了。此女心思一直在太子身上,若真有用,让太子收个妾室倒也无妨。”
皇后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今日之事,略微蹙了眉:“本宫听说,今日太子没有办成事?”
赵公公压低声音回禀:“让那人给跑了。”
“一百多私兵,都杀不死?郗老将军倒是养了一个好儿子。”皇后深深吐出一口气,“罢了,他既没得手,日后便小心防着些吧。”
“殿下说了,那人手中应当没有实证,只要娘娘稳住皇上,便不会有事。”
“本宫知晓了。”
……
天已暗下,太子高巍奕刚回府,脸色却是十分阴沉。
太子府内的下人早早候在门口恭迎,但他们的主子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直接下了车跨进府内。
待进了书房,高巍奕原本紧握的手猛地松开一掌按在了书桌上,只见桌角“咔嚓”一声,瞬间断裂了一个大口。
太子身边跟着的贴身侍卫凌祁深吸了一口气,忙端着茶小心翼翼奉上:“殿下喝茶。”
高巍奕呼吸粗重,他强压着心中的怒气:“鸡鸣寺周围山下山上都寻过了吗?”
“寻过了,确实没有找到人。”凌祁回禀。
“郗延可真是厉害,我太小瞧他了。”高巍奕双眸含煞,脸色阴沉。
郗延被救回,皇帝召其回城,高巍奕就起了杀心。
与沂虎国合谋一事侵害了朝廷利益,若是当朝查证,他这太子之位定然是坐不了了。虽然他做的隐秘,但倘若郗延在沂虎国为质时从沂虎国口中得知了什么,便会对他十分不利。
他想除之而后快,却没想到这郗延是个硬骨头,竟这般难啃。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是否要在城内搜索?”
“他既入了城,便不可再轻举妄动了。”高巍奕冷冷道,“派人盯着郗府,看看之后有什么人出现。”
高巍奕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被什么人打乱了他一切筹谋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就好像有什么原本应该握在他手里的东西,在慢慢脱离远去。
“是。”
凌祁应下,正准备退出门。
却见高巍奕抬了一下手,止住了他:“郗家的那个嫡女回来了没有?”
“听说是此次也是跟随其兄长一道回来的,只是晚走一步。”凌祁禀道。
高巍奕闻言眯了眯眼睛,指腹下意识的抚着桌上的茶杯,薄唇紧抿:“郗家女似乎与苏府的苏宛菱走的很近。当日在观莲节,她们二人也在一起。”
苏宛菱又与那莫名出现的谭玉书定过亲事,仿佛之间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眼神一凌:“派人将苏府也守着。”
“是。”
***
暴雨倾盆。
苏府门外坐了一些前来躲雨的人,他们只分散在石阶两侧,不敢挡了主人的门槛。
苏宛菱和苏柔淑所乘坐的马车到了门口停下,丫鬟青珠和青荷就出来迎。
苏宛菱掀开帘子一角,将青珠唤了进来,压低声音道:“今日雨大,阿姐在上车时曾摔了一觉,所幸没什么大概,只是身上沾了一些淤泥,你且去拿件披风来,替阿姐遮挡身上的污渍。”
青珠听罢忙应下,匆匆回了府里去取披风。
苏宛菱将披风披盖在苏柔淑身上,遮掩了她衣衫上沾染的那个男子的血迹。
刚下了马车来,却看见府门外有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从雨帘中跑了进来:“苏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