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扶着他靠墙坐下,从手链里拿出一包止血粉,伸手剥开他的衣襟直接将粉盖在他的伤口上,血立刻就被凝住了。
【季幽:用的还是我的止血粉。】
阿璃愣了一下,想起初次跟季幽在试炼幻境里相遇时,一直逼着对方用他的止血粉。从此很长一段时间对方都管她叫止血粉。季幽一定把止血粉看成了他专属的,见她给别人用顿时醋起来。
可就这个粉止血最好用啊。
“疼吗?”阿璃问。
那两人虽没用术法,但是都将灵力注入了剑身,因此破开的伤口要比平常严重得多。
司千夜怕她担心,低声道:“不疼。”但实际上,伤口被残余的灵力搅得如漩涡一般,疼得他魂魄都在颤粟。
司千咒见哥哥疼得发抖,立刻将身体控制权拿回,替他忍受痛苦。
才刚换回来,疼痛就让他重重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阿璃正在用帕巾给他擦拭血渍,见他抽气以为碰到了伤口,忙又问了一句,“疼吗?”
司千咒抬起眼,看到绯羽、季幽和白泽倚靠在墙壁上盯着这里。他低头勾了勾唇,故意软绵绵地靠在阿璃身上,沙哑着声音撒娇,“疼得要死过去了。”
【白泽、绯羽、季幽:那你怎么不去死?】
阿璃:“……”
阿璃想了一下,从手链里摸出一粒糖塞进他的嘴里,“这样是不是好一点?你把注意力转移到糖果上,别去想伤口的事。”
司千咒确实疼得要死,见阿璃这么说,立刻“嘎巴”把糖嚼碎,甜甜的味道蔓延口腔,真的好受了许多。
“再喂我吃一个。”
阿璃又摸出一颗,送到他嘴边。他低下头,咬住糖块的瞬间重重舔了一下阿璃的手指,阿璃本能地轻“呀”了一声。
纵然看不到司千咒在做什么,绯羽、季幽、白泽也知阿璃这声叫没好事。
司千咒撩着眼皮,瞥了一眼三人沉下来的脸色,心中十分愉悦。
“你刚才用剑阻我做什么?”绯羽扭头问白泽。
白泽道:“你们两人打他一个,胜了也没意思。”
绯羽立刻道:“那我一个人打。”
白泽抱着手臂冷冷瞧着司千咒,“他受了伤,你去打也没意思。”
绯羽和白泽从小惯会说套话,旁人听不出来他们的意思,他们自己可明白得很。绯羽顿时清楚白泽这两句话的真正意思。等妖族太子好了,落单了再打不迟。
几张燃烧的符纸旋转着浮在半空,洒下微弱的光。不过才半天,绯羽、白泽、季幽已经身心疲惫,靠着墙坐了下来休息。
司千夜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点后跟弟弟换回了身体。止血粉里有镇痛的成分,虽然伤口还是疼,但至少不会令人难以忍受。
他想起阿璃没吃东西,从戒指里翻出之前买来的胡饼递过去,“吃点东西。”
“你吃不吃?”阿璃问。
司千夜很温柔地笑了一下,“我不饿,你吃吧。”
阿璃接过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保管的,胡饼竟然热乎乎的,就像刚买的一样。她站起来朝坐的最远的季幽走过去。
她瞧出他跟往常不一样,情绪低落,躲避着她的目光就知不对劲。但是季幽不爱说话,脸心理活动也很少,她摸不清头脑只得努力对他好一点,想让他开心起来。
季幽一直垂着眸,眼前突然出现一张胡饼,他微讶地抬起了眼,瞳孔中映出少女的笑脸,“给你吃蔗糖馅的,可甜呢,好不好?”
季幽万万没有想到阿璃竟然先给他东西吃,可明明他连证都没有啊。
阿璃见他不接,又换了一张饼,“羊肉馅的喜欢吗?”
季幽抬起脸注视着她的笑颜,就像注视着太阳。冰冻的心迅速被暖化了一些,但还是沉闷着不说话。
阿璃再次换了一张,“那什么都不搁的胡饼呢?”
小太阳三番两次的示好,让一直待在阴暗里的人有点无措。他其实早就不生她的气了,也能看出她在讨好他。只是他本就不善于表达,一时不知道怎么告诉阿璃,他不想吃敌人的粮食。
【季幽:别给了,我不吃妖族太子的饼。】
阿璃识海里蹦出一行小小的字,她微怔一下,眼里露出一点好笑,原来是这样啊。
“那这个给你吃。”她从手链里拿出一枚苦艾饼,这是丰都的特产,是她有一回从丰都走时买的。
见是自己“家乡”的特产,季幽没再推拒伸出手接了过来,低头咬了一口,又酥又脆。
阿璃见他吃东西了,松口气,在他旁边坐下也开始吃饼。
季幽吃了两口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阿璃道:“前几天,原本要去幽冥找你但是后来被事情耽搁了。”
季幽又低头咬了一口饼,咽下去后才道,“那你下次一定来。”
阿璃点头,“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又跟喜欢的姑娘排排坐吃饼饼,季幽心情好了很多,他原本就是容易满足的人,头顶花瓣顿时红了一片。
【白泽:我和绯羽不是人吗?问都不问?】
阿璃低头笑了一下,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可她要问的话,一定会被花式拒绝。
“白泽,你吃饼吗?”
白泽别过脸,“我不吃妖舟的东西。”
阿璃低下头接着啃胡饼,所以说嘛,问了也是白问。
绯羽眸光沉沉地盯着甬道的尽头,“这鬼地方究竟有多大?我们之前至少穿梭了十几条这样的道,每一道里面都布满了陷阱。”
白泽微讶了一下,绯羽运气说不上特别好,但也不差,就是正常人的水平。他走了那么多条道,就连一次生道都没遇过吗?视线转到了不远处一直沉默的季幽身上,顿时有了答案。
不愧是令上古众神都毫无办法,只得扔进冥渊的黑龙。接下来大家要一起走了,也不知道他的运气和季幽的运气能不能中和?
司千夜突然道:“这个大阵一共有九九八十一条甬道,大阵每刻都在旋转,还会产生不同的变化。但是每个岔道里都有一条生路,只要把正确的路找出来,一直走就能走出去。”
白泽心道,之前还可以说能把正确的路找出来,但是现在加了烛龙,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季幽扶着墙站起来,声音里毫无情绪,“我走别的道。”他之前因为一直拖累绯羽,害对方不断地走死道。为了弥补,拼了命地替对方挡开各种攻击,但是他的衣衫颜色很深,即便身体布满伤口也看不出来。
刚才与司千夜恶斗,有些弥合的伤口重新裂开。他明明疼得颤抖,也要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阿璃忙起身拉住他的袖子,“你一个人走怕不是要把剩余的死道都走一遍。白泽在这里,你们俩的运气中和了,剩下就看我们其余人的运气,总归是能走出去的。”
第96章
季幽低眸看着阿璃拉住他袖子的手, 从洪荒到大唐,只有她一个人敢离他这么近。其他人都是看到他就惊恐地后退。
前段时间他的脑海里突然多了一段记忆。
那段记忆是洪荒时期的,他去不周山脚下的树林里打猎, 却看到一只落下树的雏鸟。他捡起雏鸟送回鸟窝, 余光瞥见站在不远处的阿璃。
她也像现在这样, 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似乎一点都不怕靠近他会带来厄运。她的手腕上带着一串手链,是他这一世送给她的橘子花手链。但是他却丝毫不记得这件事,还问她借走手链研究。
再后来她就离开了不周山。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 他都在寻她,甚至还闯进了盘的周天星辰阵。盘沉默了很久告诉他,阿璃跟他们不是一个时期的人, 至于未来会不会再次遇到她, 他也不知道。
再后来他被上古大神们扔进了冥渊等死。因为记着阿璃临走时说的话, 说她一定会来找他。他没有被众神的冷漠和厌恶击倒, 而是挣扎着在冥渊活下来。
某一个寒冬,他冻僵在山谷中。一股温柔的风将他捧起,为他点燃篝火,还给了他两个奇怪的黄色干粮。他没有接,远远地躲开那阵奇怪的风。他听得出对方是个小姑娘, 但他心里已经有人了,怕阿璃知道不高兴,躲开了带有桃子香气的风。
桃子风每天都来看他, 无论他在山脚下还是冥河旁, 对方都能找到他。他脸上带着冷漠,把手背在身后拒绝桃子风给他的食物。久而久之,桃子风就不来了。
他松了口气, 在冥河边造了栋小木屋,一边修炼一边等待着长大,等待与阿璃的重逢。
但是他还没长大阿璃就来了。她为他种下一冥河的莲花和莲蓬,教他莲子和藕的好几种吃法。她还一脸奇怪地问,为什么没看到有风来给他送食物?他说风里面是个小姑娘,他不愿意与对方有接触,所以冷着脸把风气跑了。
阿璃一脸古怪地瞧着他,半天才说出那股桃子风就是她啊。他错愕了好长时间说不出话。
后来他问她是不是来了就不走了,她说不是,她只能在这里待两天。她说她是来叫醒他的,他的真身躺在章尾山,神魂却在梦境中沉睡。
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感觉她似乎很着急也很害怕。这样的状态跟上次在不周山遇见的她差不多,都是眼里蔓延着浓稠心事,一副面临生死的样子。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她口里的醒来,只好强行释放禁术,让时间加快。用禁术来加速醒来的速度。
记忆就在这里与他后世的经历接轨了。虽然两段少年的经历不同,但同样都是温暖的。无论他先遇到小香风,还是先遇到阿璃,他两辈子都喜欢了同一个人。
只有她不会嫌弃他的厄运体质,也只有她面临生死还会选择与他同行。
季幽不再纠结阿璃为什么不给他道侣证,他得到的其实一点也不少。
他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揉揉她的头顶,却在快要碰到时想起这不是在幽冥。他缩回手去,眸光很温柔地看着她,“那我就跟着你了,后面的道如果都是死道可别后悔。”
他的头顶冒出一朵三粉三红的小花,一片花瓣变红了,又一片花瓣变红了。
阿璃看着那朵连着变色的小花,心中惊喜,脆生生道:“不后悔。”
她考虑的很清楚了,季幽的运势跟白泽的中和,四舍五入等于没有。那么剩下的就看她、绯羽和司家兄弟的运势了。就算不是欧皇,他们几个也绝对不是非酋。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忘了征询那三个人的意见了。
她扭头看向那三个或坐或站的人,一个个眼神沉沉。她犹豫了一下道:“后面的路我要跟季幽一起走了。如果你们不想一起,那就分开走。”
白泽微扯唇角,“没有我你们不是自寻死路吗?有我还能把运气中和一下。”
绯羽也淡淡道:“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也跟他一起走了。”
司千夜点头:“我与你一起来的,当然一起走。”
阿璃顿时松口气,如果他们不来,她跟季幽一个厄运一个菜鸡,确实是自寻死路。
*
接下来的岔道,都是她和绯羽选的,有生道也有死道,基本上生多死少。即便遇到死道,有两位上神、一位幽都之主和两位妖族太子的护持,虽然有惊但无险。
又走出一条死道时,她与绯羽落在了最后面。绯羽走着走着突然靠近她。她以为对方有话说,立刻将脸偏了过去。但是绯羽并没有说话,只是快速地往她嘴里塞了一个东西。
舌尖碰到那个有棱角的东西,立刻涌出一股甜意。她把那东西在舌尖里滚了一圈,立刻尝出是糖。
绯羽很轻地笑了一下,“好吃吗,松子王。”
阿璃顿时想起在洪荒的梦境时,三岁的小绯羽吃到白泽留给他的松子糖,因为不认识,就给松子糖起了个名字叫松子王。他还说等长大了找到自己的母凤凰,就给她买好多松子王吃。
“慢慢吃,”绯羽语气轻松,“我带了很多。”
阿璃用舌尖将松子糖顶到一边,腮立刻鼓起,含糊不清地问,“你特意给我买的吗?”
绯羽轻“嗯”一声。阿璃进入李洛的梦境,他和白泽也同时拥有了一段多出来的记忆。但这段记忆并没有影响他后面的路。与他经历过的一样,梦里的绯羽踏踏实实长大,遇到了桃子风,沉睡在祭坛,在悬崖下遇到了把他当妖兽的阿璃。
唯一不同的是,他记住了小时候的话,长大要给她买松子王。于是他抽空就去买了好多松子糖,但是还没来得及给她,就遇到了金塔的事。
“你那时知道我是谁吧?干嘛哄着我叫你姐姐?”
阿璃笑了一下,又用舌尖将松子糖顶到右边的腮,“说起这个,我没听够,你再叫一声。”
绯羽看着她,阿璃吃糖总不肯老老实实的,腮就像松鼠一样,一会儿左腮鼓,一会儿右腮鼓。他瞧着有趣,用手指捅了一下她的腮,换来对方不满地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