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人都对我意图不轨——秋水麋鹿
秋水麋鹿  发于:2021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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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千咒紧了紧手指,眼睫拓出一圈淡淡的阴翳。他想起那个对着烛龙裙摆像花朵一样转圈圈的少女,心脏更闷得慌了。
  阿璃推开他的手后,重新把手背在身后,拾起刚才丢掉的符纸继续微不可查地擦拭车壁。
  擦拭车壁就必然会引起手臂和肩膀运动,为了不被他们发现,她只能靠哭泣掩饰,故意一抽一抽的。
  这个车壁她已经擦了一天一夜,只要再给她一天,就能把车壁腐蚀的极薄。
  阿璃继续哭泣(工作),司千咒烦躁地别过脸去。
  *
  白天来临,司千夜睁开眼,看到少女头靠车壁一副极困顿的样子。偏偏她睁着大大的眼,就是不敢睡,眼底全是红丝,像只可怜的兔子。
  司千夜轻抿了抿唇,把目光移开。
  阿璃最终还是熬不住,轻轻合了一下眼。沉重的疲乏立刻向她袭来,她感觉自己要沉到水底死死地睡过去。
  下巴一阵闷疼,她惊愕地睁开眼,看到司千夜隔着衣袖捏着她的下巴,眼底是毫无感情的冷意。
  见她醒来,司千咒立刻松手。
  阿璃真被他气哭了,“我真的,太讨厌你了。”
  司千夜坐回原位,盯着窗外无所谓地冷笑,“我又不用你喜欢。”
  阿璃口不择言道,“你一定特别不招人喜欢,谁遇到你都想躲开,两个魂魄的怪胎……”
  司千夜猛地看向她,阿璃打了个激灵,把剩余的话吞了回去。
  少年沉着眼,瞳孔的颜色冰凉透彻得几乎不近人情。他什么都不用做,阿璃就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一遍。
  “管好你的舌头。”微凉的嗓音毫无感情。
  阿璃下巴搁在膝盖上没理他。这么一被打岔,她突然不困了,指尖悄悄把符纸捏出,继续擦车壁。
  窗外的黄沙越来越少,出现了稀稀拉拉的河滩。
  中途兄弟俩换了一次人,阿璃从司千咒的眼里看出他们的目的地快到了,她不禁有点着急。
  车壁还不够薄,以她现在连走的力气都没有的状态,根本撞不开车壁。更何况还需要一个好的地形。不然就是撞出去了,也会被马上捉回来。
  黄昏罩住了下午,但它马上就被昏暗的夜覆盖。车内又点起了灯火,阿璃渐渐有些看不清外面的模样,但她还是努力睁大眼辨别着地势。
  夜已经很浓了。
  司千咒:“阿兄,你去睡一会儿,我来看着。”
  司千夜:“不必。”
  他抱着手臂盯着坐在窗前的少女,她从傍晚就不哭了,新的乐趣是盯着窗外看。
  “阿璃,你要不要喝水?”司千咒轻声劝,“你的唇都干裂了,不疼吗?你放心我没在水里下东西。”
  阿璃不理他,她努力压抑着身体,不让它兴奋地颤抖。车辆现在走在一处陡坡,虽然看不见深度,但是绝不是平地。
  “你不用担心,就算到了那里,我也不会……”司千咒的声音猛地被剧烈咔擦声打断,他的眼骤然紧缩,瞳孔中映出少女撞开车壁的样子。
  司千夜瞬间占领了身体,他扑了过去一把扯住少女的袖子。
  阿璃厌恶地抬脚踹过去,“撕拉”一声,袖子断开,她摔了出去。
  司千夜跟着扑了出去,夜色深重,少女就像一滴墨汁掉入墨池根本找不到方向。
  阿璃哗啦哗啦地滚到坡底,草叶上的夜露糊了她满脸。她上次已经吃了一次夜露的亏,立刻把准备好的干燥符捏碎,吃下一粒无香丸,用磨破的手指挤出血画了一张血符……
  夜风带着仅剩的桃子香飞到坡顶。
  “阿兄,”夜色里,少年的嗓音透露出难掩的震惊,“是她,是不是?”
  司千夜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着断裂的袖子。
  这里除了她哪还有别人?
  “阿兄,为什么……为什么她来了不认我们呢?”
  司千夜想到刚才少女带着恨意与厌恶的眼,心脏蓦地发疼。她当然不会认,她当初就是这么离开的。
  他咬咬牙,沉声说,“找到她。”
  他又令她讨厌了吧?很久以前她就讨厌他,现在一定更讨厌了。
  *
  血符光芒消失,阿璃跌落在柔软的毯子上,四周晕黄的光和颠簸的环境提醒她这又是一辆马车。
  车厢很大,甚至还摆放着矮柜。华丽的疏勒地毯上,映出两道淡淡的影子。
  她惊愕地转过脸,看到了另一道影子的主人。
  男子箭袖轻袍,手持书卷,懒散从容地瞥了她一眼,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车里突然多出一个人。
 
 
第22章 
  牛角灯里燃着昏黄的火烛, 车身颠簸,光影也被撞得支离破碎。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熏香味,阿璃也知这辆车的主人定是不凡。
  男子身材高大, 身姿挺拔,头顶束着发髻带着金冠, 书卷挡着他大半的脸,只能看清持书的手。
  那手是真漂亮, 仿若玉竹一般,修长有力骨节分明。阿璃两个世界加一起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手,简直光看手都能化身尖叫鸡。
  “对不住,我, 我马上出去。”阿璃小声道。
  “哪家门派?”李洛淡淡问。
  阿璃抿住唇不说,怕给天山带来麻烦。
  李洛等了一下, 见没有回答放下手中的书, 似笑非笑地朝她看过来。
  阿璃微微一怔, 只觉得他露出全貌的那一刻,昏暗的环境瞬时跟着明亮起来。
  漂亮冷冽的眼,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和凌厉杀气。如果骄阳有样貌, 那么一定就是这个样子。浓烈的美和炙人的火焰并存,那种看得见的喜欢,却不敢接近不敢直视。
  阿璃匆忙扫了一眼便低下头去,眼前的惊艳慢慢稀释后, 她内心狂叫, 又是我的崽。
  蔫了两天的系统一下精神起来,“什么什么?”
  “我捏的,纸片人。”
  “啊,”系统张着嘴呆了一呆, “宿主,按照你之前的经历,一般长得好看的崽都不太好惹。”
  “一环。”李洛淡淡道。
  “嗯?”阿璃下意识低下头看,瞳孔中映出腰间别的玉环。以前她还挺为自己的一环感到自豪的,但是被这人随口提起,却莫名生出一点羞耻感,觉得一环太低了。
  李洛又道:“还不错,你年纪小,现在就拿到一环已算是有天赋了。”
  阿璃的心瞬间飞扬起来,顿觉确实不错,但是转瞬便觉心惊。对方简简单单两句话,立刻就能使她的情绪一抑一扬,这份天然的感染力和控制权真是厉害。他若有部下,一定都死心塌地。
  “天山?”
  “嗯?”阿璃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李洛从她的反应便笃定了答案,“我只随便蒙一个,你就告诉我确实是天山。”少女的单纯令他觉得有点好笑,也有点感慨。透明的东西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所有人和物在入宫的一刹那就自动变得污浊。
  也不是……还有一个人也很透明,但她很早就离开他了。
  李洛向后一倚,手指轻轻在书案上敲了两下,继续猜,“遇到了妖邪?”他扫了一眼少女衣衫上的泥土和绿色草渍,再联想到她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车内,又道,“从山坡上滚下来?用符纸逃脱?”
  阿璃见他样样都猜对了,反问道,“你是谁?”
  李洛浅淡勾唇没有回答,兴趣重新移回了书卷上。
  阿璃见他又看起了书,转头看了看窗棂,外面隐隐能看到灯火,这应该是条车队。她猜测他应该来头不小。这个时候大多数书籍还是竹简,能用得起纸质书的人可不多。
  “能让你的车停住,让我下去吗?”
  李洛又翻了一页书,“你有遁地符吗?”
  “没有。”阿璃摇了摇头。
  “此地离最近的城池尚有三十里地,你要走着去吗?”
  “哪个城池?”阿璃问。
  “神鸟。”
  阿璃心下欢喜,原来离天山不远。她顿时不想走了。
  见她不再嚷嚷着走,李洛又重新看起书来。
  过了一会儿,车突然停了下来,门外传来近侍的声音,“殿下,饭食给您端来了。”
  李洛:“拿进来吧。”他瞥了一眼少女,果然听到近侍对他的称呼后,立刻神色拘谨,少了刚才的鲜活劲。
  但他并不失望,这种事见多了。
  阿璃心中震惊不已,她在小仙门的时候就听过李洛的名字。他是皇上的第九子,字牧野。小的时候生母早亡,被父亲丢给不受宠的妃子。
  得了风寒没人给治,那个抚养他的妃子就去闯宴席求药。缺少饭食,妃子也是紧着他吃。虽然生活辛苦,但他还是拥有着一段被人爱着的童年。
  但是在他八岁的时候,妃子为了保护他跌落荷塘而死。从此李洛就独自一人摸爬滚打长大。所有人都以为他的一生将生活在宫廷的边缘,谁知道他选择到了战场。

  后来便是这位殿下的辉煌时光,年纪轻轻战功赫赫,没有他打不赢的仗。大唐因他四海升平,山河无恙。后来他创建了镇妖司,身边更是笼络了一大批修真高手。没多久便手握倾国皇权,成为了太子。
  对于他,阿璃从心底敬重。他在打仗时与兵将同米同粮,他的军队纪律严明,他使边境平安。更重要的是,她对少年战神有种迷之好感。那种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感,光听一听就觉得美好。
  当然殿下现在也不能算完全的少年,他二十一岁,介于最稚嫩青年的时期。
  “吃东西吗?”李洛突然问。
  阿璃看着摆在食案上的黑漆食盒摇了摇头。
  “酪樱桃也不吃吗?”李洛拿出一个小碟子,往阿璃面前推了推。
  阿璃瞧了一眼,酪樱桃是将新鲜樱桃放冰鉴里冻一天,然后拿出来浇上奶酪,再浇上一瓢蔗浆,无论哪样东西都是她平日吃不起的。
  不知蔗浆算不算水,她可不敢吃。
  “见风消呢?也不吃?”李洛把一个方盒子打开,里面装着八个薄如蝉翼的糕点,有点像后世的泡芙,但它的皮更薄几乎透明,看得见里面的奶油。
  阿璃没见过这东西,很想吃,但她更想喝水。
  见她还是摇头,李洛又打开一个盖碗,里面装着赐绯含香粽。雪白的粽子里面是馅料,外面淋着金桂蜂蜜,甜甜的蜜香立刻溢满马车。
  “粽子也不吃吗?”
  阿璃继续摇头,眼里露出点好笑,“殿下的饭食怎么都是甜的?”
  李洛用筷子挑下一点粽尖,慢条斯理地吃掉,语气淡淡,“生活太苦了,所以吃点甜的。”
  阿璃想起他的身世,眼底划过一丝流光。
  李洛从小在尔虞我诈的宫廷长大,精通人心,瞥一眼便知对方在想什么。见阿璃似乎同情了他一下,心中顿觉好笑,他小时候那点事大唐百姓已经人人皆知了吗?这还多亏他那几个好兄弟,恨不得把他所有活在泥底的事都抖出来。
  “那你喝不喝水呢?”李洛见她嘴唇干裂又问。
  阿璃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道,“我不喝,殿下真好。”
  李洛虽然听过许多称赞他的话,但因为一餐饭一个甜食真心夸赞的却不多。大家都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更好的东西。
  “大概因为镇妖司是我创立的,所以看到捉妖师就很有好感吧。”他淡淡地说。
  阿璃想起去神鸟镇妖司领玉环的时候,武侯对她说,玉环和捆妖绳都是太子殿下用自己私库的钱置的,每月的奉钱也是殿下自己掏的,唯一对捉妖师的要求就是,抓到有风属性的妖怪一定要给他送去。
  阿璃还没见过风属性的妖怪是什么,鸟吗?
  “等我更厉害了,一定会帮殿下抓风属性的妖怪。”
  李洛微微一怔,嘴唇轻勾,“好。”
  阿璃坐在一旁看李洛吃东西,初始她还撑得住,但很快她就困倦不已。毕竟两天两夜没合眼,李洛的车厢又暖和又舒适,她很快就倚着车壁睡着了。
  李洛几口吃完粽子,刚要喝点水余光瞥见已经睡得死沉的少女。他从她的脸瞥到她的手。少女的双手指尖全部磨破,血肉模糊。这个伤一看就不是战斗所致,更像她被关在哪里,不停地用手挠门。
  李洛犹豫了一下,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走过去。他把阿璃的手轻轻拿在手里,对方一点都感觉不到,呼吸轻匀地睡。
  少女的手指布满血迹,是不能直接上药膏的。李洛懒懒伸出手去,将酒壶勾过来,倒在布巾上。烈酒刺激大,他很轻地覆上少女的手。
  布巾沾到少女手指地一刹那,一股带着酒味的浓郁桃子香蓬勃而出。
  李洛瞳孔骤紧,呼吸顿时急促。
  这股香气震的他浑身上下每个毛细孔都在发颤,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他像回到了那段黑色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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