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的人是孙又菡。
孟遥想也没想,接了起来。
听筒里很快传来对方的声音:“喂,孟孟啊,下班没?”
“还差一点点工作,马上下了,怎么啦要约我出去?”
“这不是废话嘛,好几天没出去嗨了,我在家都憋出犄角了,怎么样今晚下馆子?”
孟遥转头看了一眼,总裁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钟知贺已经待在办公室一整个下午没出来过了。
而且,他今晚又没有约她。
这样一想,孟遥便开口同孙又菡道:“好呀,正好我还有问题想请教你。”
孙又菡笑了两声,话里不无调侃:“哟,答应这么痛快,你们热恋期不应该干柴烈火如胶似漆么,我没打扰到你们?”
“去,别胡说,一会儿怎么见啊我们?”
“当然是老规矩,你下班儿我接你去。”
“好,那你赶紧过来,我这马上下班了。”
“得嘞。”
-
与此同时。
隔着一条过道的总裁办公室里。钟知贺双腿交叠,倚在宽阔的椅背上,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也在讲电话。
电话另一头是钟恒,对方刚刚打电话过来,两分钟了,还在滔滔不绝地自吹自擂:“钟知贺不是我跟你吹,这点儿小事在我面前简直不值一提,恒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他妈的就没有老子摆不平的人。”
“那小子说了,再也不会缠着孟遥,以后见着孟遥他都绕着走。”
“怎么样,厉害吧?我跟你说你要不是占了比我早出生一年的便宜,也得乖乖给我叫哥。”
“哦?”钟知贺面上带着些许似有若无的笑意,一面翻看着电子邮箱,一面不咸不淡地开口,“确实厉害。贺教授和钟董都不知道他们家小儿子,这么出息。”
钟恒可知道他这个哥跟他不一样,他是单纯善良,他哥不一样,丫从小到大一肚子坏水。听他哥这么一说,钟恒就知道他准没什么好心思,是以,当即转了话锋:“那倒也不是,他们二老一向都知道他家大儿子最有出息。”
“行了,说说,怎么办到的?”
钟知贺说的当然是怎么办到劝退梁鹤的。
“不不,这可不能说,这我看家本事,这都告诉你以后还怎么有求于我啊。”
见对方不肯说,钟知贺也不强求,淡声应了:“行吧。”
“就‘行吧’?你没别的话要说了?”钟恒不肯挂电话,缠着钟知贺,“孟秘书怎么说也是你们总裁办的人,你的员工,我帮你办了这么大一事儿,你说什么也得表示表示吧?”
“你这么一说,”钟知贺放下手头的事情,“还真的有一件事。”
他这样说,钟恒的期待值直接拉满:“快说快说。”
钟知贺若有所思,斟酌半晌,才终于问出来:“嗯,我想知道,该怎么对…喜欢的人好?”
“啊?就这事儿啊,我当是什么好事呢……”
“这事摆平了,我停家里车库那辆限量保时捷,归你了。”
“哥你说你也太客气了,这么贵重我怎么好意思呢。那车买时候上七位数了吧,我说哥您不愧是集团一把手了,这一出手,阔绰人啊您。”
“再废话不给了。”
“哎,哥哥哥,我不废话了,”钟恒一听这话,连忙讨饶,“你再说一遍,刚说什么来着?”
“……”
“好话不说二遍。”
“别呀,我还想为我的好哥哥分忧呢。”钟恒挠挠头,他刚刚心思在从钟知贺那讨什么好处上,并没把对方说什么话放在心上,这时卯足了劲儿回想,“好像是什么,怎么对喜欢的人好?”
“卧槽!”钟恒说完,还没等他哥说话,自己先惊讶地一拍脑门,惊叹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钟知贺你铁树开花了??”
“不是你快告诉我是真的吗?我跟你讲你再不喜欢别人我妈和我都以为你是个gay了。”
“卧槽你喜欢的人不会是男的吧??”
……
钟知贺的手指无限接近挂断键。再度开口时,语气暗藏危险:“钟恒,你嫌命太长了?”
“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你那么凶干嘛。我就是问一下,不是我问啊,我替我妈问,哥你喜欢的人到底男的女的啊?”
“……”
“废话。”
“废话?卧槽,真喜欢男的啊?哥你思想这么危险,不会又喜欢男的又想搞骨科吧?我操,虽然你是我亲哥,但我可不想被男人搞。”
“你有病?”钟知贺皱起眉,抬手推了推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银丝眼镜,“我有个朋友,是治疗精神疾病的专家,带你去看看?”
“……那还是算了。那是哪位美女入了您老人家的法眼?”
“你管得着?”
“那每个女孩都不一样,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喜欢的女孩能接受哪种‘对她好’法啊?”
闻言,钟知贺放下手中的鼠标,默了两秒,终是道:“你不用知道那么多,就说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这话说完,又慢条斯理补上一句不无威胁的话:“别再让我听见半句废话。”
钟恒在心里暗暗给钟知贺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然后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小爷我呢,不才,别的不会,这方面你倒是问对人了。对一个女孩好,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投其所好,喜欢包的呢,给买包,喜欢玩的呢带着玩,人想干啥就带她干啥,这还不简单啊。”
电话的另一头,总裁办公室里,年轻男人若有所思,仔细思量着听筒里传来的话。
须臾,琢磨出不对味来。
钟恒这小子。
看似说了一大堆让人认同的话,可是仔细一想,全是废话。
用他说的这种办法,实在肤浅。
钟知贺再开口的时候,不疾不徐,说了句:“懂了。那么多女朋友白谈了。”
“诶钟知贺你不带人身攻击的,我怎么就白谈了。”
钟知贺讲话一向带种杀人不见血的感觉:“你得出的经验,和实践的次数实在不成正比。”
“我这才刚开始说,钟知贺你几个意思。”
“没什么。继续。”
钟恒又一次问候了钟知贺全家,然后才接着道:“如果我真的很喜欢一个女孩,我一定会用最隆重的方式,向我所有的家人、亲戚、朋友介绍她,告诉他们,和我比肩而立的,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孩。”
用最隆重的方式。
向所有的家人、亲戚、朋友,介绍她。
告诉他们,和我比肩而立的,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孩。
……
钟知贺的目光顿住,无意识地聚焦于办公室的某一个角落。
将钟恒的话,暗暗记在心里。
那边钟恒似乎极力想证明自己这么多年的女朋友们没有白谈,挖空了心思给他提建议:“我跟你讲啊,女孩子呢,都是很感性,你坚持不懈,多关心、多陪伴、多在人家需要你的时候出现。现在的女孩们那么独立,你如果这些都不能给她,那人家要你做什么是不是?”
“还有,人家喜欢什么事情你也跟着去了解,有了共同话题再去培养精神层面的共鸣。当然,如果一开始就有精神共鸣,那你已经成功一半了。”
“千万记住,别拿钱侮辱人家。”
“嗯,”钟知贺声音如常,“我知道了。车钥匙在家里,你问贺教授拿。”
“得嘞!谢谢哥!”
“嗯,出去注意安全,”钟知贺慢条斯理地系上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掉的袖扣,冲电话那头缓声叮嘱,“一把年纪,别跟人家小孩飙车。”
“知道知道。”
“嗯,挂了。”
“哎哥等等!”见对方要挂电话,钟恒突然想起还有句话没说,连忙叫住人,补充道,“你这棵铁树难得开花,为了你的终身幸福,为了我妈早日成为奶奶,海擎早日有下一代接班人,小爷我决定大发善心,以后不定期来检查你的恋爱进程。”
说完,不等钟知贺再说什么,已经抢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钟知贺看了眼已经被挂断电话的手机,无奈地低哂两声。
-
下班时间一到,总裁办的员工们陆陆续续离开。
不到两分钟,就都走得差不多。
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孟遥一个人坐在工位上,她还没接到孙又菡的电话。按照她们两个以往的规矩,孙又菡会在快到她公司的时候提前打电话过来。
不仅如此,她其实也想等钟知贺出来,当面告诉他一下。
毕竟,他们这种……关系,不告而别,似乎非常不好。
正想着,在办公室里待了整整一下午的男人终于开门出来。不同于以往的不苟言笑,今天他脸上染了几分明白可见的悦色。
整个人瞧着,都比平日要张扬了几分。
此时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孟遥便笑着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什么事?
那倒是挺多。
比如,毫不费力,搞定了梁鹤。
这样一想,男人连眼角眉梢,都添了几分意气风发的笑意。
他答得含糊其辞:“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
“什么?”
“秘密。”
“……”
“走啊。”钟知贺走上前,彼时孟遥正站着,他十分自然地抬起手,搂在孟遥肩膀上,“带你庆祝一下。”
第69章
即便接近秋日,下午五点多钟,平城的天仍旧没有急着暗下来。隔着厚厚的玻璃窗,隐隐可以感受到外面闷热的气息。
不过,海擎集团四十二楼,足足占了小半层楼的总裁办,却已然不见了人影儿。
只有角落里一处工位上,年轻男女并肩而立。
“走。”男人抬手,搭在女孩子的肩上,薄唇勾起来,有种别样的性感,“带你庆祝一下。”
孟遥是在原地愣了两秒钟,才略显僵硬地转过头,下意识看向男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
身体比她的头脑反应要快。不到半秒钟,氤氲的红调从她白皙的面颊起,无所顾忌地爬到耳根。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中学校园里,情窦乍开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虽然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可是自打他们确立了关系,这样亲昵的肢体接触,好像还是第一次。
孟遥暗自埋下头,悄悄抬起手理了理自己侧边的刘海,试图遮住面色,欲盖弥彰。
在对方的话音落下之后,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和想法,使场面安静了足足五秒钟。以至于对方特意低下头来看她。
隔着面颊边,几缕零散的碎发,两个人,四目相对。
孟遥明显感觉到,心脏漏掉一拍。
大概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很像是,在旧金山,希尔顿的楼梯间,他亲她之前的那一种。
很近的距离。男人浓眉轻挑,晶黑色的眼睛里,盛满邀请。
他像是苗疆最擅用蛊的大巫,仅仅需要一个眼神、一声轻笑,就足以将她的三魂七魄彻底勾走,忘记回还。
她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向着他一寸一寸,急剧靠近。
距离缩短到快要肌肤相触,已经可以预见到接下来是唇齿胶.合,千钧一发之际,陡然传来一道响亮的手机铃声。
孟遥被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后一缩,险些直接撞到背后的办公桌上。她十分不自然地讪笑了下,慌忙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
来电显示上赫然写着——孙又菡。
孟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略微激动的心情,在钟知贺的注视之下,接起了电话。
“喂?又菡。”
“孟孟,我快到了,你下楼来等我吧。”
“噢,好。”
“嗯,快点啊。”
“知道了。”
……
简短的对话后,孟遥挂断了电话。
然而,办公室里,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两步之外,钟知贺倚在墙边,若有所思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