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纾瑶年龄毕竟小,心性不够,境界低很正常,而且她前面还有蔺宴这个例子,大家早习惯了玉衡峰的人战力远高于修为,所以并没有太纠结安纾瑶过低的修为。
擂台上,小皇帝亲自为安纾瑶颁奖,擂台下,观众欢呼喝彩,都在为安纾瑶叫好。
然而安纾瑶站在擂台正中间,望着欢呼的人群,脑子里想的,全是被带走的梅吟雪。
真的不会有事吗?她还是不放心:万一调查结果最终显示,雪儿确实有罪恶一族薄氏的血脉,怎么办?
雪儿会成为所有人的恐惧吗?朝廷会对他采取相应的措施吗?
他们会不会,为了以绝后患,而对雪儿……
安纾瑶不敢往下想了。
回去的路上,安纾瑶惴惴不安的问玉衡真人:“师尊,既然雪儿是梅氏的纯血,那他应该就不含有其他家族的血脉了吧?如果含了,那就不叫纯血了,对吧?”
玉衡真人笑了:“纯血不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
安纾瑶愕然:“那是……”
“纯血只是一种说法罢了,血脉纯不纯,你怎么检验?世上根本没有检验血脉纯度的仪器。”玉衡真人解释道,“所谓的纯血,指的是完美的继承了家族秘术的人。”
“这类完美继承家族秘术的人,血液都有特殊的功效,比如为师的血,如果你进了刀冢,看上一样法宝,但法宝没看上你,不愿意认你为主,你把为师的血滴上去,再去收服它,很容易就能收服。”
安纾瑶惊了:“您的血这么好用?”
“当然。”玉衡真人笑道,“宋氏秘术就是无限法器,天生就招法宝待见。”
安纾瑶羡慕极了:这也太爽了吧?啊啊啊啊,她也好想当宋家人,然后被各路法宝宠爱!
投胎重来一次,可以投成师尊的亲闺女吗?
Emmmmm,鉴于师尊现在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八成没戏。
唉,还是算了吧。
“雪儿的血可以通灵,弥山钟氏的血则带有佛性,可以驱邪,不死林巫氏的血能够让人一窥未来……”玉衡真人继续解释道,“因为十二家族血脉的这种特性,导致古时候人们对血液产生了一种近乎疯狂的迷恋和崇拜,所以才会把完美继承了家族秘术的孩子,称为纯血。”血液纯不纯净,没办法检验,但是不是纯血,却是可以检验的。
比如对于梅家人来说,血液通灵的能力越强,则代表血液越纯净。
对于宋家人来说,血液对法器的吸引力越强,就代表血液越纯净。
血液纯净评判的标准,就是有没有完美的继承家族秘术。
所以从理论上讲,梅家的纯血,也是可以会薄家的秘术的。
安纾瑶心里“咯噔”了一声,越来越不安了。
“师尊。”她捏着手里的奖杯,犹豫着问,“那一个人,能同时继承两个家族的秘术吗?”
玉衡真人摇头:“历史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同时继承两个家族的秘术,哪怕十二家族内部联姻,两个不同家族的纯血所诞下的孩子,从来都只能继承父母其中一方的秘术。”
“所以不用太担心,会吸魂术,不代表雪儿一定拥有薄家的血脉……也许他的吸灵术是阵法导致的,他左眼上不是一直有个来历不明的阵型图么?”
安纾瑶却没办法不担心,因为她知道,梅吟雪在左眼被封印前,就会吸灵术。
他左眼上的符纹,是封印阵,不是吸灵阵。
“那万一雪儿真的继承了薄家的秘术呢?”安纾瑶扭头看向玉衡真人,一向清凌凌的杏眼儿,罕见的笼了层愁云。
玉衡真人眸色晦暗不明,他与安纾瑶对视良久,最终移开了视线,没有回答。
***
神机阁,孟晚之才审问了梅吟雪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后悔,没把安纾瑶和柏亚川一起带来了。
这个梅吟雪,他仿佛,不!会!说!话!
孟晚之已经把他毕生所学的审问手段都用上了,然而无论他是威逼还是利诱,梅吟雪都不搭理他。
从审问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时辰了,梅吟雪一共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一般对待这么不配合的犯人,那一定是要用刑的。
然而,这个不配合的犯人是玉衡真人的亲传弟子,而且他大师兄叫蔺宴,那个揍遍神机阁所有处长,疯起来连神机阁阁主都揍的蔺宴。
想到蔺宴,孟晚之猛的打了个寒战,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的开始疼了。
用刑是不可能用刑的,只能把人供起来,哄着求着让他多说两个字的样子。
折腾了三个时辰,一无所获,孟晚之放弃了,他摆摆手,示意手下带梅吟雪下去抽血。
先把血抽了,至于审问的事——明天再去宋府抓一次人,这次,把安纾瑶和柏亚川两个翻译官,也一起带回来。
但愿他们两个,还愿意来……
抽完血后,梅吟雪便被放了回来,安纾瑶蛮高兴的,众人晚上好好热闹了一番,庆祝安纾瑶夺冠。
晚宴过后,玉衡真人把三小只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为师听说,小川一直有游历世界的想法?”玉衡真人品着茶道。
“对!”提起游历世界,柏亚川黑眸里瞬间焕发出光彩来,他兴冲冲道,“徒儿想等时机成熟了,就和雪儿,还有瑶瑶一起去外面闯荡,斩妖除魔,济世救人。”
玉衡真人点了点头,沉声道:“年轻人是该多出去走走,多见些世面,历练历练,对修行有好处。”
“师尊支持我们出去游历?”柏亚川俊脸上显出惊喜来。
“当然。”玉衡真人放下茶杯,瞥了柏亚川和梅吟雪一眼,“你们走了,我还清净。”
很显然,这个“你们”只包括柏亚川和梅吟雪,并不包括安纾瑶。
玉衡真人视线定格到安纾瑶身上,特别舍不得小棉袄,但他心里清楚,再舍不得也得放手,当师父的可以为徒弟遮风挡雨,但不能把徒弟锁在身边,阻止她长大成人。
徒弟们不是师父的附属品,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修行。
“这次仙盟交流会,为师看到了你们的成长,你们表现都非常的不错,为师很欣慰。”玉衡真人狠了狠心移开了视线,“尤其是瑶瑶,你最让师父惊喜了。”
突然被夸,安纾瑶脸颊浮现出一抹绯红,然而脸红的同时,眼眶也不受控制的变红了。
她隐约猜到师尊想做什么了。
神机阁九处的处长取了梅吟雪的血,他们很快就能检测出,梅吟雪继承了罪恶一族薄氏的吸灵术。
历史上,从来没有人能同时继承两个家族的秘术,梅吟雪的秘密暴露后,一定会在朝廷引起轩然大波,朝廷高层,尤其是十二家族的人,一定非常想搞清楚,为什么梅吟雪可以同时继承两个家族的秘术?
他们可能会找个借口,把梅吟雪抓起来,然后利用他不断做可怕的实验,直到搞清楚这一切,直到他们掌握了,能让他们的子孙也同时继承两种,甚至多种家族秘术的技术。
事态一旦发展到这种地步,哪怕是玉衡真人,也保不住梅吟雪。
所以他想在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之前,放三个徒弟出去游历,天高日远,自由的飞去吧,朝堂上那群老东西玩儿的权谋,困住他们自己就够了,不要困住少年人。
“你们三个,现在已经完全有能力独当一面了。”玉衡真人正色道,“所以为师决定,今夜就为你们践行。”
“今夜?”柏亚川惊呆了,“这也太快了吧?”
师尊,你已经烦我和雪儿烦到这种地步了吗?都不肯让我们待到天亮再走?
“快?”玉衡真人挑眉,“那你留下吧,明天继续去太医院躺着,静养。”
柏亚川虎躯一震,立马改口:“不快不快,今夜月明星稀,是游历的最佳时机,师尊保重,我们走了。”
静养是不可能静养的,他宁愿上刀山,下火海,再进油锅炸一炸,都不想再静养了。
玉衡真人瞥了傻徒弟一眼,唇角噙了几抹笑,他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超大的包裹,袖子一挥,包裹便冲柏亚川飞了过去:“背上行礼再走。”
柏亚川:“?”行礼都给他们准备好了?
师尊,别这样,我有点慌。
不同与柏亚川的一头雾水,把一切都分析得很透彻的安纾瑶,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师尊。”她软软的喊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眷恋与不舍。
“傻丫头,哭什么。”玉衡真人伸手摸了摸小棉袄圆圆的小脑袋,笑着哄她,“只是游历而已,又不是不让你回来了。”
“我舍不得你们嘛。”安纾瑶带着鼻音说,像即将离家的女儿,在对父母诉说不舍。
玉衡真人眸底笑意更浓,他故意逗小棉袄:“那不然你留下,让他们两个走?”
安纾瑶吸吸鼻子:“也没有那么舍不得。”
玉衡真人被气笑了:“小白眼儿狼。”
他伸手在安纾瑶额头上戳了下,然后甩袖道:“行了,收拾收拾东西就走吧,从后门走,别惊动其他人。”
“出去后,要多行善积德,养个美名出来,为师脸上也有光,别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丢为师的人!”
这句话,其实主要是嘱咐梅吟雪的,他因为梅氏血脉,以及弑神剑的缘故,在修仙界名声很不好,玉衡真人希望游历几年后,梅吟雪能逆转这些恶名,用剑劈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铁三角在后院拜别了师尊,踏上了新的征程。
同月,阮安宁被判斩立决,然而施刑当日,斩掉的只是一个替身,真正的阮安宁,被上了缚灵锁,留在正乾宫,侍奉神树。
一年后,若神树有所复苏,可免她死罪,让她生生世世侍奉神树,若神树仍旧萎缩,则秘密处决她。
金陵某个地下室里,楼绯月点亮了角落里的蜡烛,昏黄的烛光,映出白发男子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他躺在药浴池里,裸露在药浴池外面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血梅咒。
血梅咒已经蔓延到他左眼下方了,药浴和针灸,都不能再逼退这该死的诅咒。
“咳咳咳……”白发男子咳嗽着,脸上却是带着笑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被成功困在了正乾宫,之后她不会再出来搅局了。她是这个世界唯一不可控的变量,但我们成功消除了这个变量。”
楼绯月取出银针,一边为白发男子针灸,一边沉声道:“还有天命之子呢。”
“你是说柏亚川?”白发男子虚弱的笑了笑,“他消除不了,他本就在这段宿命里,而且我总觉得,柏亚川的不可控,或许能给我们带来意外的惊喜。”
楼绯月嗤笑了下:“惊吓吧?”
白发男子眯眼,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眸底噙了几分玩味的笑:“你对天命之子,好像很感兴趣?”
“一个笨蛋而已。”楼绯月别过脸去,语气冷漠,“一眼就能看透,有什么好感兴趣的。”
白发男子笑了:“我倒蛮喜欢这种笨蛋的,鲁莽冲动,浑身都是少年气,靠近他,就能感受到鲜活的生命力。”
他顿了顿,眼尾扫向楼绯月,眸底的笑意更浓了:“和死气沉沉的你,非常般配。”
楼绯月抽出一支超长的针,猫眼半眯:“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这根针,刺到你命根子上。”
“我的命根子只有我师尊可以动。”白发男子靠在浴桶边缘,半开玩笑道,“你若敢动,我就喊非礼。”
楼绯月没接话,握着长针,将针刺进了白发男子的后颈处。
那针相当长,全部刺入,看着都觉得疼,然而白发男子却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又似乎这具身体承受了太多的磨难,已经不在乎这些小痛小痒了。
“其实喜欢他也没关系。”短暂的沉默后,白发男子低笑道,“等一切都结束后,你们可以在一起。”
楼绯月持针的手一顿,随即笑了,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止不住。
白发男子掀起招风的桃花眼,凝向楼绯月:“你笑什么?”
楼绯月这才收敛了笑意:“我在笑你,经历了那么多劫难,失败了那么多次,身体也跨成了这副不成人形的模样,居然还能对未来,产生那么美好的期盼。”
“希望总要有的。”白发男子缓缓阖上了眼睛,削薄的唇,仍旧带着浓浓的笑意,“我有预感,这次一定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