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枝儿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院子门。
院子里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
她想象中的凄惨场面并没有出现,她那位本应该挂满蜘蛛网,因为思念她而泪流满面的老母亲正在跟一个老年帅哥跳……双人舞?且满脸都是青春的气息。
苏枝儿:???
这位大妈你长得好像我妈,又好像不是。
你笑得这么开心一定不是因为我回来了吧?
我都看到你桌子上面的一根红烛和两份餐碟了,这么高档的双人餐你是准备跟你亲爱的女儿吃,还是跟这位老帅哥吃?
“哎呦,枝儿啊?”王氏猛地看到苏枝儿,先是震惊了一下,然后想到什么,急得拍大腿。
显然是忘记了她今天回来。
王氏一把推开身边的老帅哥,羞涩地笑,“我都忘记你今天要回来了。”
苏枝儿:……妈妈,请你再爱我一次。
王氏还是爱她的。
她跟老帅哥依依惜别之后,跟苏枝儿坐到了桌子上,并指着那些明显就只做了双人份的东西说,“看我给你准备的。”
苏枝儿:……泪已经流干了。
虽然这份双人餐明显不是王氏给她准备的,但苏枝儿也很为王氏高兴。
礼王府的管事也是个肥差,好歹算高级管家,而且只要你好好干,基本属于养老职业,能世世代代传下去的铁饭碗。
苏枝儿觉得王氏这拨二婚操作稳。
再看王氏的脸,涂脂抹粉,明显焕发第二春。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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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了。
皇宫内。
圣人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他是个疯子,但有时候人间寂寞,也会想要尝试一下所谓的亲情羁绊。
因此,这就造成了两人坐在一个御书房里,大眼瞪小眼的场面了。
“你怎么总是穿这身衣服?”
圣人从未关注过周湛然的生理健康和心理生活,现在两个人难得坐在一起,却是什么话题都找不到。
幸好,机智的圣人找到了切入点。
周湛然总是一身白,又喜欢散着头发,跟恶鬼降临似得。
因为苏枝儿今日出门走的早,所以周湛然的头发也没梳。
虽然经过苏枝儿的训练,金公公能上手替周湛然梳头发了,但今日男人起身时心情不好,他就这么披散着出来了。
周湛然歪着脑袋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御书房半开的日头看,似乎是在等那日头下山。
看着看着,他略显焦躁,一副恨不能亲自把日头从东边拽到西边。
圣人被忽略了,他轻咳一声,不但没有怪罪,反而显出几分慌张的羞涩来。
他生涩的安慰着自家这位焦躁不已的儿子。
“最近外面有一些流言,说你,不是朕的孩子。”
周湛然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圣人继续道:“你放心,你就算不是朕的孩子,可你一定是窦美人的孩子,只要是窦美人的孩子,那就是朕的孩子。”
周湛然终于转头看向自家老爸。
如果是苏枝儿在现场,一定要对这位疯圣人改观改观再改观。
并加一句经典吐槽:虽然孩子不是你的,但老婆是你的呀。你不是赚了吗?
虽然圣人并不觉得自己赚了,但明显也没觉得自己亏了。
周湛然看过圣人一眼,又不感兴趣的把头偏了回去,仿佛这种事关生死的大事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看到一只蝴蝶从眼前飞过去。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
圣人轻咳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
他说,“我累了,你出去吧。”
周湛然毫不迟疑,转身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顿住。
“风大,关窗。”说完,他纤瘦苍白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圣人眼中。
圣人坐在那里,久久未动,然后才像是幡然醒悟一般的起身,颤抖着手,关上了御书房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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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所内,虽然大部分都是老光棍,铁直男,但过年的气氛也不能少,尤其是所内突然多了一位柔弱如水的姑娘家。
这不,第一号大光棍肖楚耀从姑苏开始就盯上了。
“老蒋,你真对淡水姑娘没意思?你没意思我可要上了。”肖楚耀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正在替蒋文樟缝补衣服的淡水。
蒋文樟道:“我当她是妹妹。”
“那我追了?”肖楚耀高兴的想起飞,不想一柄绣春刀径直滑到他脖子边,“不行。”
肖楚耀不乐意了,“为什么?就许你想你的雪妹妹,就不许我找我的小水儿?”
淡水缝补衣物的动作一顿,明显是听到了肖楚耀的话。
蒋文樟面色一冷,“不许胡说。”
“急了?”肖楚耀哼一声,“我还偏就追了,她又不是你亲妹妹,轮不到你管。”话罢,肖楚耀揣着新买回来的糖包走到淡水身边,“淡水姑娘,吃糖包,可好吃了。”
淡水摆手表示不要,却被肖楚耀硬塞了过来。
无奈,她只得收下。
蒋文樟冷哼一声,却也不走,就那么盯着。
肖楚耀不止脸皮厚,他浑身都厚,就赖着不走,并朝蒋文樟挑衅道:“你管我呢?”
蒋文樟:……他快要按捺不住他三十米的大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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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峰几乎要姑苏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没有找到人。
他只找到了一具老妇人的尸首。
“回金陵,咳咳咳……”
连日奔波,郑峰本就没好全的身体似乎又病的厉害了些。
他抬手掩住口鼻,嘴里有血腥气扩散。
他拿开一看,掌心中赫然有血迹。
可现在就算是他身体垮了,也不能懈怠。
郑濂来信,说金陵城内有变。
郑峰当即决定日夜兼程,骑马回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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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与姑苏并不算远,郑峰日夜兼程,总算在过年时赶了回来。
承恩侯府内过年的气氛不算浓厚,李绸儿听到郑峰回来的消息兴奋不已。
她没有回定远侯府过年是听说郑峰会回来,可当她去寻郑峰的时候,却发现瑶雪那个小贱蹄子已经捷足先登。
书房内,瑶雪正在替郑峰替换衣物。
她站在郑峰身后,帮他褪下身上的大氅。
郑峰轻咳一声,摆摆手。
瑶雪退到一旁,转身的时候正看到站在门口怒瞪着她的李绸儿。
看到李绸儿这副模样,瑶雪却是只想笑。
她跟郑峰什么都没发生。
从郑峰将她从老太太那里要过来,她幻想着自己成为他的女人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他都没碰过她。
瑶雪知道自己的梦似乎已经碎了。
可她不甘心,明明她获得了重生的机遇,明明老天都这么帮她了,她为什么依旧不能得偿所愿?
难道是她要的太多?
不,一点都不多!如果老天嫌弃她要的太多,那为什么要让她重生,让她重生不就是让她成为皇后的吗?
瑶雪垂眸,脸上的表情又控制不住的显露几分挣扎和狰狞。
“滚出去。”李绸儿对瑶雪道。
瑶雪咬着唇瓣看一眼郑峰,男人什么表示都没有。
瑶雪红着眼眶,躬身退了下去。
小贱人走了,自家丈夫也没有帮腔,李绸儿是很高兴的。
“我最近新得了几本孤本,还找先生学了字画,我画给你看?”
郑峰是个文武全才,李绸儿虽是侯府女,但她只会一些功夫,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习字。
为了跟郑峰有共同语言,她逼着自己去做那些事。
若是从前,郑峰会用“我有事,明日再说吧”这种话来推脱。可今日他竟格外柔情,并伸手抚了抚她被风吹得僵硬的面颊道:“好。”
李绸儿欣喜若狂。
郑峰满眼温柔之下却藏着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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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雪出了府。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周边全部都是出来过年购买年货的人。
她被挤得无处容身,就像这个世界容不下她一样。
此时的瑶雪依旧想不明白,她那么努力的改变命运,为什么就是不行呢?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瑶雪正走着,突然在前方看到一对人。
是蒋文樟和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边笑着,一边朝蒋文樟比划着什么。
蒋文樟微微点头,替她付了钱。
女子却着急摆手,仿佛说她并不是要这个,蒋文樟却将那个簪子递给了她。
瑶雪暗暗攥紧手里的帕子。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又一个的背叛她?明明之前他不是对自己有好感的吗?
瑶雪咬牙,看到巷子里一群好吃懒做的流浪乞丐,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巷子里传出尖锐的呼救声。
蒋文樟习武之人听力敏锐,他觉得声音有点熟悉,一转头,就见一名白衣女子正在巷子里被人骚扰。
蒋文樟看到女子侧颜,一眼认出来,赶紧奔了过去。
瑶雪一直在观察蒋文樟,她看到人过来,立刻拔高声音,哭喊着道:“被你们碰,我还不如去死!”话罢,她一头撞向墙壁。
流浪汉:……他们只想要钱,不要人。
流浪汉们很懵,可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几乎断了骨头,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瑶雪姑娘?”
是了,按照锦衣卫的侦查能力,蒋文樟早就知道瑶雪是谁了。
瑶雪没有撞到墙壁,她撞到了男人厚实的手掌。
小娘子惊慌失措地抬头,看到是蒋文樟,脸上缓慢露出一个凄楚的笑,然后身子软软倒地,晕了过去。
蒋文樟赶紧将人抱住,他左看右看,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淡水突然出现。
其实淡水早就站在旁边看了很久。
她微微一笑,对着蒋文樟打了手语,“我能治。”
蒋文樟立刻点头。
淡水取出银针,猛地一扎!
瑶雪咬牙,眼皮震颤,硬是没动。
淡水挑眉。
蒋文樟道:“怎么没醒?”
淡水摇头,然后继续又扎了一针。
这针刁钻,疼得瑶雪直接竖了起来。
“醒了。”蒋文樟吐出一口气,“瑶雪姑娘,你没事吧?”
瑶雪坐在那里,瑟瑟发抖。
“我送你回承恩侯府?”
“不!”瑶雪使劲摇头,她一把抓住蒋文樟的衣袍,“大奶奶会打死我的。”
承恩侯府的大奶奶李绸儿,定远侯的女儿,确实是位凶悍的泼妇,这是金陵城内上下皆知的事。
不过一物降一物,这位泼妇在大公子郑峰面前就从大猫变成了小猫。
“那你……”
“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想去蒋大哥家中住几日,就几日,避,避一避……”瑶雪一边说着,豆大的泪珠往下滚。
身为女子,哭起来自然是梨花带雨,颇为娇弱,而蒋文樟又明显是对其有几分心思的,如此一来,自然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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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雪成功入驻锦衣卫所,她出现的时候,半个锦衣卫所的人都出来瞧她了。
毕竟是女猪,还是玛丽苏文女猪,当然是走到哪里都有光环了。
“你就暂时先住这吧。”
蒋文樟替瑶雪安排了一间屋子,瑶雪垂眸颔首,满脸感激。
“多谢你,蒋大哥。”
蒋文樟微微点头,不欲多言,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想起什么,从身上取出一袋银两递给她。
“你先用。”
瑶雪出来的急,确实没有带钱。
她捏着钱袋,心中流淌过一阵暖流。
其实,若是能跟蒋文樟成了好事,也不错。
淡水一直跟在蒋文樟身后,她盯着瑶雪看了一会儿,捏着手里的簪子把玩。
簪子是梅花簪,其实更适合瑶雪这样清丽的女子来簪戴。
淡水生得纤细娇小,虽然已经及笄,但看起来依旧像是个豆蔻少女。
瑶雪并不将她当成威胁,只问蒋文樟道:“这位是……”
锦衣卫所内连鸡都全部是公的,要吃鸡蛋还要从外面买,瑶雪和淡水是唯二的两位女子。
蒋文樟认为两人能合得来,便跟瑶雪道:“是我的妹妹,不会说话。”
瑶雪了然,她摆出和善的笑,“让妹妹看笑话了。”
淡水摇头,然后取出银针朝瑶雪晃了晃。
瑶雪的脸迅速变得僵硬。
蒋文樟道:“淡水学医,刚才就是她救了你,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跟她说。”
“……好。”瑶雪心有余悸,可她看着淡水那张寡淡到平平无奇的脸,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这么普通的一位女子,定然争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