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说得恳切, 还带着愤怒,仿佛真是他说的这样。
纪青山相信儿子, 闻言直接质问花啾:“你诬赖小堂哥干什么?”
花啾被小胖子的厚颜无耻震惊了。
她摇头反驳:“啾啾没有诬赖, 他真的抢狗蛋的骨头坠坠……”
纪青山却面色一厉:“空口无凭说你堂哥抢东西,谁教的!这种话能乱说吗?看来是大哥一家太惯着你了,进了纪家却不学乖, 连哥哥都敢污蔑——谎话连篇!”
有爸爸做靠山,小胖子有底气多了。
他从纪青山身后探出脑袋,恶狠狠瞪了花啾一眼:“她就是嫉妒!她嫉妒我姓纪,是爷爷的亲孙子,还说爷爷不喜欢我!”
纪青山闻言倨傲地睨了小团子一眼。
他就知道——!
《悠闲假日》在节目直播中拍到老爷子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纪青山自然也听说了。
他还知道节目一结束,老大一家三口就过来吃饭了,晚上父子俩忙于工作离开,临走时却把小姑娘留在了这里。
纪青山猜想他们是为了讨好老人。
老人家嘛,年龄上来了,都喜欢含饴弄孙,特别是像他父亲这样的倔脾气,孤傲了一辈子,跟母亲也算不上亲近,忙活到老身边只剩下一条狗,看见个小朋友还不得喜欢得当成心肝疼?
于是他也把小儿子带来了。
老爷子虽退居二线,但手里的资金和人脉可是实打实的,他不仅跟董事会交好,退休后也时常进行风投,眼光毒辣。
别看纪寒年现在春风得意——但如果老爷子愿意,随时都能联合董事会把他撤掉。
这也是纪青山无利不起早却想把儿子送来的原因。
小团子给了他灵感,他想讨好父亲。
在他看来,自家儿子长得又胖又壮实,像只小牛犊,一看就有福气,可比一个外姓的小姑娘讨喜多了。
纪青山心有把握,也就没对小团子再撒气。
他摇摇头,一副大度的样子:“做错事了没关系,最重要的是知错就改,跟你哥哥道个歉吧,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
花啾涨得小脸蛋通红。
她不理纪青山,着急地跟爷爷跺跺脚:“啾啾真的没说谎!”
纪青山不满了:“诬赖人撒娇告状可没用,小小年纪怎么还学会投机取巧了,你以为爷爷会包庇你?”
花啾快烦死他了……
她只对认定的人好脾气,更遑论纪青山骂过她和哥哥,如今又大帽子盖下来,说她撒谎诬赖人、不是乖孩子——
花啾当即就气呼呼地冲他翻起小白眼。
纪青山眼睛一瞪,不敢置信地冲她指了过去:“你这孩子,竟然还蔑视长辈!爸,你看看——”
“行了。”纪维庸沉声打断他,看起来铁面无私,“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大人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纪青山讪讪地闭上了嘴。
纪维庸摇头:“这件事说来简单,是丢还是抢,谁的东西问谁就行了。”
纪青山愕然:“可丢了的狗牌是那只狗……”
“狗怎么了?”
纪维庸对他轻视的语气不满,说着,冲难得老实的傻狗招招手:“Gordon——”
被他一叫,已经被管家重新戴上骨头坠的大狗颠颠跑了过来。
纪维庸严肃询问:“你说,是谁抢了……”
纪青山:“爸!!!”
纪维庸睨他一眼,改口问:“你的坠子是被谁抢了、还是丢了他帮你找回来的?”
Gordon当即就冲小胖子愤怒地吼叫起来。
汪汪汪!
他抢的!!
就是他抢的!!!
大狗气得要命,如果不是狗头被老爷子按着,估计这会儿又要扑上去了。
纪维庸顺毛安抚住它。
顺完毛他抬首,眉眼略带不耐:“行了吧,跟啾啾道个歉,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小胖子茫然地看看爷爷,又看向狗。
再看看旁边喜上眉梢美滋滋弯起大眼睛的小团子,一噎,脸臭得像吃了屎。
纪青山不敢置信:“爸,你连我和之阳都不相信,却相信一只狗?”
纪维庸敷衍地说:“狗比人实诚多了。”
纪青山崩溃了。
“你偏心大哥就算了,怎么对他领养的孩子也这样?什么叫狗比人实诚——狗什么意思,那还不都是人说的,你就是不看重我,连对之阳也这么……”
他的声音在纪维庸一点点冷沉的脸色中小下来。
纪青山怒不敢言,却显见的不服气。
纪维庸冷声开口:“你不信Gordon,可以,但我要问一句之阳,你既然捡回了坠子,为什么不直接还给Gordon,还要为此跟啾啾打架?”
他沉眸看向孙子。
纪之阳被他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盯着,腿肚直打哆嗦,连谎都扯不出来了。
纪维庸仍旧逼视着他。
纪之阳差点被吓哭。
他怕得躲到爸爸身后,拽紧他衣角。
纪青山听完父亲的话,一滞,也有些心虚。
他不是不明白这些,但他对大哥一家太过厌恶,以至于恶其余胥,连被他们领养的小姑娘都看不顺眼,不愿分辨谁对谁错。
纪维庸气势太逼人,嫌弃地瞪向老二。
“孩子不懂事就算了,你一个大人,竟然还蠢得像没出社会,咋咋呼呼,不成体统——”
纪青山父子俩躲闪开视线,像一对报团取暖的鹌鹑。
花啾感觉气氛大好。
她顶着乌糟糟的头发和满脸灰土奔到纪维庸身边,兴奋地问:“爷爷,你相信啾啾了吗?”
纪维庸瞥一眼像个小乞丐的奶团儿,无奈地摇摇头,不忍直视。
“爷爷信不信有什么用,又不能证明你的清白,监控相信就行了。”
他这段时间独居在云梦湖,别墅里四处都安置了摄像头,连狗屋都不放过。刚才不说,只是顾及孩子的面子,不想让小孙子难堪。
但这父子俩越说越不像话,纪维庸不免动怒。
纪青山闻言一惊。
不过他到底不是一般人,他比一般人脸皮厚。
纪青山眨眼就言辞恳切地改了口:“爸,既然有监控,您怎么不早点拿出来,搞得大家闹了场乌龙,划不来。”
纪维庸懒得搭理他,冷哼一声。
花啾骨碌瞄了他一眼,长睫裹着的葡萄大眼微弯,偷乐着问:“那你要给啾啾道歉吗?”
纪青山深呼吸,压下心里的气:“……哪有让长辈给你道歉的,别胡闹。”
花啾歪歪头:“好吧,但是小胖子要道歉哦。”
纪之阳不乐意了:“你说谁小胖子呢!你不胖吗?”她怎么好意思的!
花啾双下巴一昂,理直气壮:“哥哥说了,啾啾才不胖,只是肉嘟嘟!”
反正都是她有理!
纪之阳气绝。
最终在纪维庸的压力下,纪之阳还是不情不愿地向花啾道了歉。
经此一遭,纪青山也看出靠小儿子讨好老爷子没什么希望了,但幸运的是,纪维庸没有拒绝他的请求,同意了去见那家公司的负责人。
他喜不自胜。
“负责人几个小时后就能到,爸,您先收拾一下吧。”
纪维庸没理他,径自上了楼,过会儿下来,着装没怎么变,身边却牵着穿戴收拾一新的小团子。
这边二月就已经是好天气了。
花啾换了个小白裙儿,肉乎乎的胳膊腿儿露出来,像动漫里的漂亮宝宝,她头发重新梳洗好,脸蛋儿上的抓痕也用佩奇创口贴盖住,显得古灵精怪。
纪青山惊愕:“爸,你带着小丫头干什么?”
纪维庸没回答,面带嫌弃:“问这么多干什么。”
至于为什么带着啾啾去见外人,他还有脸问?
要不是老二在自己面前提了一嘴,纪维庸也想不到这茬。
孙辈们见到他就噤若寒蝉,他跟孩子们也不亲近,因此隔辈亲这种东西,在他这里不存在。
至于亲生非亲生,那就更不重要了。
老大家领养的孩子怎么就不是他孙女了?
老二在他跟前都能这么数落小姑娘,背地还不知道怎么说,啾啾也算是个有名气的孩子,那些“嫉妒他孙子”、“进了纪家却不学乖”的话万一传出去,岂不是惹人非议?
纪维庸打定主意要为小姑娘撑腰。
哪怕只凭他重新好起来的食欲。
纪青山知道老爷子性子固执,劝是劝不通的,因此即便心有不满,也没再说什么。
但作为无声的抗议,他把小儿子也带了去。
纪青山想投资的那家公司叫瑞迪,他跟负责人有些私交。
瑞迪是一家老牌车企,上个年代起就开始转向民用车辆生产,还曾和外企合作,引进国外先进技术,但近年来逐渐没落,经营亏损严重,以至于多家工厂倒闭,如今已经在申请破产重组。
上车之后,老二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着,纪维庸不知道听没听进去,闭目养神。
花啾倒是听了两耳朵。
她觉得瑞迪这家公司有点耳熟……
花啾歪着脑袋想了一路,等见到那个负责人之后,才终于想起来了——
“坏蛋!珞珞的坏蛋爸爸!”
花啾气呼呼地瞪着周成瑞,像一只炸毛的团子。
周成瑞也没想到纪维庸会带着小姑娘,他想起自己去MQ所在大厦找女儿、却被这对母女百般阻挠,脸色不由变得难看。
旁边随行的前辈立刻轻扯他衣袖。
周成瑞回神,准备跟纪维庸做自我介绍。
纪维庸却摆手:“我认识你父亲,瑞迪的情况我也了解,这些先不提,啾啾说的事我倒是很感兴趣。”
“介意聊聊吗?”
纪维庸一脸“想听故事”的表情。
周成瑞窒息。
但既然对方认识他爹,那就说明希望很大,说不定有转圜的余地。他可不想被赶出公司。
周成瑞磕磕巴巴地说:“是这样,我和珞珞的母亲、一个模特,谈过一场恋爱,她瞒着我生了孩子,却不让我见……”
“……上次我去找珞珞又被拦住,因为心急,让啾啾产生了误会,实在不好意思。”
他话里话外都是甩锅给珞珞母女,却体贴地把花啾摘了出来,没怪她见面就喊他坏蛋的事。
纪维庸听着,抿了口茶。
花啾却不给他面子:“可是就是啾啾拦住你的呀。”
周成瑞深吸一口气:……冷静。
纪青山见话题越扯越远,连忙插嘴:“啾啾,你听话,先跟小堂哥玩去,爷爷和叔叔要跟人家谈正事呢。”
花啾坐在椅子上,两脚悬空。
她瞄了纪青山一眼,又看看周成瑞,抿嘴儿跳下椅子,拍拍屁股出去。
周成瑞请老爷子来的是个私人会所,风景不错。
花啾没理小胖子,反正小胖子也不想理她。
她蹲在门外暗搓搓给毛珞珞发了条消息:“姐姐?”
毛珞珞:[?]
花啾:“我爷爷在见你爸爸,好像要帮他。”
毛珞珞:[???]
毛珞珞发了条语音过来:“他为什么想不开?”
花啾挠挠头。
毛珞珞又接连发来一条消息:“我妈妈说他是酒囊饭袋,不把公司掏空就算不错了,谁沾上谁倒霉。”
花啾听不懂。
她正准备问,纪之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花啾奶瞟抖了一下,回头,冲他比了个嘘。
纪之阳警惕地看着她。
他刚才听见了,她提到了爷爷,对面那个女生还提到了什么公司,什么酒囊饭袋,好像是在说他爸带来的人。
她准定又想害他和爸爸被爷爷骂。
花啾想了想,咕哝一声说:“姐姐认识那个叔叔,她在夸他。”
“夸他?”纪之阳不信,“你们还说沾上他的会倒霉呢。”
花啾认真点头:“对,夸他,不过倒霉的不是我们。”
她觉得毛珞珞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跟小胖子说话得反着来。
见他不信,花啾故弄玄虚地问:“你知道酒囊饭袋什么意思吗?”
纪之阳不知道。
他文化水平拉垮,连一百个数都数不清。
花啾也不知道,但不妨碍她转动小脑袋瓜理解字面意思。
她跟纪之阳解释:“就是那个叔叔、他像个酒囊饭袋,能把公司的东西都装进去带在身上,小偷碰到他什么都偷不到,就倒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