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就这么憎恶我, 宁愿委身有妇之夫, 也不肯回到我身边吗?”他看到她脸上还挂着一点泥色,想起她和徐之方才亲昵的模样,心里便阵阵疼痛,他实在无法理解林绿萼为什么会这样做。
他亲眼所见徐之有妻有子, 亲耳听到那个垂髫男童叫他父亲,他多番打听,徐之也确实是从边关回来的徐仲的侄子,他在边境的时候随徐仲出战,还曾亲手斩杀田丙。
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就能赢得绿绿的芳心?绿绿一定不喜欢他,只是为了躲避灾祸,才乞求他相助。
这样想就可以理解了,徐之是一个会私纳贱籍女子为妻的好色之徒,他被林绿萼的美色所诱,所以听她差遣,联络梁集,拯救林志琅。他心里不禁嫉妒徐之,他的夫人已是他见过的鲜有的美人了,他如今却又还能与林绿萼苟合!
“你想多了,他的夫人就是我。”林绿萼不想解释太多,记得每一次和他相见,她都对他把话说得很清楚,从未有欺骗他感情或故意引他癫狂之举。但拒绝他再多次,他还是这样执着,她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解释清楚,他恐怕也听不进去。
她放下了帷帘,父亲估计会和云水一起回来,她也不用等他了,“回府吧。”
马夫挥动马鞭,向徐府驶去。
燕明冶看着离去的红锻金顶马车,不解她为何会说自己是徐之的夫人,只觉失魂落魄。
……
云水跟着林志琅走上塔楼,冬日的风吹起城墙上的幡旗舞动,绣着“永兴”的墨绿色旗帜被士兵从墙头上拔下来,扔了出去。
云水还未当着他的面叫过岳丈,又见他神色不佳,于是还是尊称道:“林相,有事就说吧。”
林志琅关上塔楼的门,突然跪倒在地,“太子殿下,臣错了!臣不该有不臣之心!”他眼泪流出了满面,在牢中没有机会刮胡子,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须,泪水顺着脸庞淌在乌青的须髯上。
“人各有志,林相这些年也操劳了,我无权无势,你为自己打算也无可厚非。况且你冒着株连九族之罪抚养我这么多年,我又怎敢奢求其他。”云水真心觉得,他身为前朝太子,林相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若林相拼尽一生扶持他复国,他就算坐上了九五至尊的宝座,也会心存愧疚,不会安稳。
但云水未伸手去扶林相,他倚着柱子,垂眸掩住眼中的落寞神色,“我去刺杀唐枚那天晚上,出来遇到巡街的官兵追击,那夜的人是你安排的吗?你是想……杀了我吗?”
林志琅跪在地上,双手握紧成拳,大拇指的指腹重重地按着地板上的渣滓,他顿了许久,才回答道:“臣想与太子殿下私下说的就是这件事,求太子殿下不要告诉绿儿,否则她会记恨我一辈子。”
云水深沉地叹了一声,他想起十年前的那天夜里,林志琅到马厩里来,涕泗横流地跪在他面前说:“臣只有投降,才能护住先皇血脉,太子殿下的命日后与臣的命挂在同一把刀下,臣在此立誓,决计护太子一生,不让太子死于殷牧昭之手。”
不死于殷牧昭之手,但可以死在他的手中。
云水又想起那天林志琅说:“太子乃是真龙,有朝一日一定能光复社稷。臣肝脑涂地也会等待那天的来临!”
他等着等着,却想自己终结那天的来临。
云水回忆起林相派人将他从地宫里救出来,又派人教他武艺和文章,还为他取名……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哀叹,“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姐姐是林相派人截杀我。”
“但我并不是想杀了太子殿下!”林志琅抬起头,嘴唇翕动,眼中带着清亮的光,“我怕唐枚死后,殷牧昭愤怒地追查此事,所以派人在那夜射杀你的同伴,我想拿一两具尸体回去,再派人调查出他们是前朝余孽的身份,这样既可以平息殷牧昭对此事的追查,又不会将祸水引到自己的身上。”
“我真的没有想杀了太子殿下!我做事狠绝,若真对太子殿下存了歹心,必在箭上喂毒,又怎会让殿下受伤而返,因此怀疑我。”他急切地解释,眼神镇定地与云水对视,瞧不出一丝虚情假意,“我知你武功高强,谢易告诉我,你与他对打已不落下风,他可是武状元,你是他的徒弟,怎会被箭矢伤到。”
“那日我躲在暗处,看到你受伤之后,立刻命他们停手!太子殿下,你与绿儿真心相对,我贪恋权势,但也爱护家人,我不可能做出让外孙出生时没有父亲的事。”
“我确实想过,你若死在边境的战场上了,那我心里对哀帝的负罪感会少更多。但我绝不会自己动手伤害你,我毕竟也养了你九年啊!”他抹了一把泪水,哀愁不已,窗外白鹤飞过青天。
云水扶他起来,安抚道:“既如此,那我心里一丝芥蒂也无了。”
林志琅站起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待情绪稍缓后,关切地问道:“殿下,如今是否打算称帝?”
云水看着他,不知林相何意。
“殿下暂且不要称帝。我在来的路上听绿儿讲了你安排梁集做的事情,心里佩服殿下的智谋,但如今殷牧昭在边关与徐仲对战,两方厮杀却还未伤到根本,彼此恐怕都有所保留,因为想着京都还有莫建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匪首,他们不会想让莫建元坐收渔翁之利。”
林志琅在牢中幡然醒悟后,又从为他医治的太医那里得知了是徐小将军派人在救他,他心里感激,决心为云水好好地谋划一番。
他说起心中的计划,“你的身份暂时不能暴露。没见到晏隽之的尸体,一直是殷牧昭的心病,他若知道你还活着,他会忌惮你,更会保存实力,回头攻打你。你的身份让天下人知道,也会伤了徐仲的心。因为徐仲他是前朝亲王,而你的身份比他更名正言顺,他只有除掉你,登基时才不会遭前朝遗孤的唾骂。”
“所以现在京都无主,你不可称帝,也不可对外宣称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会迎来两方对你的攻打。”
“但我会帮你造势。”林志琅信心十足地一甩宽袍,淡淡微笑,“以徐之斩杀匪首莫建元,还帝都百姓安康造势。”
“我们一边私下招兵买马,一边对殷牧昭和徐仲都发去‘虚位以待’的信息。你私下对两方都发去消息,便说你将京都已经料理好了,谁能胜出,你就恭迎谁为皇上。你谎称自己兵力不足,又无雄心大志。”
“他们见你掌管着京都,却不登基,还态度谦和讨好,势必会更加卖力地除掉对方,以期重回或夺得宝座。”
“我再在南方和京都一片为你造势,让百姓知道你是爱民如子的将军,是从匪祸中拯救黎民苍生的英豪!”林志琅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详细的计划他想两人再一起商议。
云水拍了拍林相的肩膀,一时语塞,只有感激二字可言。
林志琅恢复了以往的得意神色,虽身上的伤疤还在疼痛,却挺直了脊背,“殿下,待明年开春之后,我们一同前往边境,拿回属于你的天下。”
第125章 夜语 去相聚吗
林志琅跟着云水回到了徐府。
踏进府门, 绕过照壁,他看到正厅里坐着不少人,他不敢抬头直视夫人、女儿, 先是双手撑着腰直喊疼,又是揉着心口, 翻出胳膊、腿的伤痕惨叫。
虽然没有人理他,但他也感觉夫人的眼神从责怪变为担忧了,谁知夫人走过来,并不搀扶他, 反而拿起墙上挂着的鸡毛掸子一下打在他肩膀上, “别装了,我问了薛太医, 你只有些皮外伤,自己能走就快来吃饭。”
林夫人和严娉婷张罗了一大桌菜, 食物的香气萦绕房中,众人落座。
林志琅在牢里粗茶淡饭了几个月, 晃眼一看, 蒸猪蹄肚、椒麻羊肉、鹅肉巴子、五味蒸鸡、辣醋腰子……他咽了咽口水,拿起筷子, 又看了一眼场中众人, 沉默的沉默, 深思的深思, 流泪的流泪, 他一时之间又不好意思独自动筷。
梁集与女儿许久未见,他对小女儿关怀甚少,两人虽坐在一起却无话可说,各自沉默着, 过了半晌梁珍意才开口求道:“父亲,可否派兵帮我寻找粉珠?”
梁集见她双眼通红,哀叹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要秘密回康州,以防生变。”他听徐小将军说,他已派人找了数月,但仍未有任何粉珠的下落,梁集猜测外孙女已经凶多吉少,只是女儿还不肯放弃。
梁珍意肩膀扭开,甩开他的手,侧头冷哼,“林相派你做的事,你从不推搪,亲女儿和外孙的事,你则毫不在意,这么多年了我竟对你还有指望,是我多想了,我向父亲致歉。”
梁集不忍直视她伤心的眼神,头转向另一边,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饮尽。
宁夫人听到了匪首伏诛的风声,连忙赶去了相府,府中凌乱不堪,值钱的东西被一抢而空,秋季无人打扫,腐叶堆了满园。
她遇见回府派人洒扫的林夫人,两人相拥而泣,林夫人便将她带来了徐府。
宁夫人与宁离离痛诉,“那夜你爹和析哥儿在码头清点明州运来的一批玉器,听到城里的动静,立刻启程回了明州!我在宁府米库里躲了好长段日子,气煞我也!”
宁离离与母亲越说越气,他父亲有好几房姨娘在明州,遇难之时他竟然带着嫡子跑回明州,女儿在宫中,他不管就罢了,朝夕相对的夫人他也不顾死活。她劝慰了许久,母亲依旧置气,决心从此老死京都,再也不回明州,再也不见那个不孝子和夫君。
严娉婷与诸位并不相熟,恰好赵氏商行的管事寻了来,她便起身出去了。
林绿萼拉着云水小声说:“我爹方才和你说了什么?”
云水与她低语,“为我筹划了一番。”林绿萼更要细问,她怕爹还不老实,私下里算计着什么,云水便与她解释了几句。
房中饭菜飘香,烛火明亮,纱窗映着院外的树影,壁上挂着山水花鸟图,林志琅一圈看下来,最后视线不经意地瞟到了冷漠注视他的夫人,他方拿起的筷子又缓缓地放下,尴尬笑着,如坐针毡。
林夫人对着诸人道:“吃吧,也没有别人来了,再聊一会儿饭菜就冷了。”她又侧头让温雪帮赵夫人备一点吃食,待她回来了给她送偏院去。
晚饭结束后,林志琅试图出去走走,他想让陈培帮他将依附他而又惨遭莫建元屠戮的世家贵族的尸体寻回来,他将他们重新安葬。
林夫人在他身后幽幽地说:“我劝你小心,这么多人因你而死,你现在和过街老鼠也没什么区别。”
林志琅低头叹了几声,又多带了几个护卫前往陈府。
……
夜深人静,林绿萼去耳房看望熟睡的小光光,乳母与温雪都夸小公子吃得多,睡得香,她伸手轻抚他饱满的额头,脸含笑意地离开了耳房。
回到正房里,烛火温馨,她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梳洗后的香胰子气味。
云水正挑灯看书,见她回来了,他放下书走到她面前,像堵移动人墙一样拦住她的去路,她往左,他伸手拦住,她往右,他又将她揽回怀中。
她抬眸瞥了他一眼,粉拳在他胸膛轻敲,“做什么。”
“不是说晚上等我吗?”他声音暗哑,眼含笑意。
他的呼吸燥热,粗粝的大掌轻抚她的脖颈,引得她脖上细嫩的肌肤轻轻地颤栗,他拉拽她的衣裙,褪去了她的外衫。
随着他的抚摸,她盈盈地娇笑,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舒适又痒痒。
林绿萼从外回来,夜风寒凉,但被他拥抱带动着,呼吸也不禁热了起来,她哼哼道:“和父亲、母亲说了一会儿话,父亲初见小光光,喜悦得紧,半晌不肯离开。把他们送走了,我又回来问了乳母几句……”
她的话音落在唇齿交缠的旖旎声中,温热的唇相依相偎,缱绻缠绵。
拥吻了许久,她双腿柔软,站立不稳,无力地软在云水有力的臂弯中,他抱着她放在柔软的被褥上,拉扯她的裙带,两人对望,眼中带着迷离的水雾。
突然听到一声压抑的惨叫,云水探索的手微滞,眼中情.欲的光芒微暗,他担心地抬头看向隔壁院子的方向,“好像是林相。”
林绿萼“噗嗤”一声笑出来,抬起膝盖轻撞他的腿间,“大概是在被家法伺候吧,我母亲会针灸推拿,她抓着一些疼痛的穴位使劲儿捏,真的很痛。小时候我做错事了,她都不用打我,替我推拿一通,我能哭上半宿。”
“这么恐怖吗?”他话音未落,又听到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岳丈方才还有所收敛,现在恐怕是真的疼的忍不住了,他轻啄姐姐的脸庞,又俯身轻吻起伏的凝脂。
两人衣衫尽褪,温热相戏。伴着林相的声声呼痛,云水沉在软腻中,却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