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晓摇了摇头:“不知道。”
倪青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期中考试考这么一点分, 你就一点儿都不着急?”
不知为何,黎晓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问别的。
“高考如果考出这样的成绩,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
意味着考不上大学,黎晓懂。
“上个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不理想,我没找你,是觉得你可能还不适应这里的环境。现在半年都要过去了,马上就要升高二了,还不适应吗?”
黎晓老老实实挨训,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家长忙,没空管你,你自己也不管管你自己的学习成绩?一天天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期中考试刚出成绩的时候,黎晓是想过要改变现状。
可是,这种想法很快被恋爱的心思冲淡。她一心想着季扶倾,哪有精力考虑别的。
早恋害人不浅!!!
“我也不知道你每天放学回家之后都干了什么。虽然学校明面上不提倡补习,但是你这种成绩,如果自己再不抓紧,就真没人能帮你了。”
黎晓捏着校服裙,脸上火辣辣的。
她低声说了一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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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放学之前被班主任约谈,注定这个周末不会好过。
黎晓回到家中,趴在书桌上,闷闷不乐。爸妈不管她,季扶倾也不要她。
她不想再间接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了。
自己不对自己负责,还有谁能对她负责呢?
心烦意乱之际,偏偏看见小黄人在咧嘴大笑。这是在嘲笑她么?
她之前问季扶倾为什么嫌弃自己,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她隐约猜到……他可能是嫌弃自己吊车尾,配不上他年级第一这么高贵的身份。
早知季扶倾不喜欢她,她何必在他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
思及至此,黎晓气得抓起小黄人,拉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直接关了进去。
她不想再看见它了,晦气。
忙活了半个学期,季扶倾没泡到手也就罢了,成绩还一落千丈。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要失学了。
气也气完了,该办正事了。
黎晓想起薛南枝,她好像是找了个C大学长补课,于是给她发消息。
【黎晓:你的那个学长,还帮你补课吗?我也想找个人帮我补课。】
薛南枝很快给她回了信。
【薛南枝:我帮你问问哈。他每周二、周四帮我补课,不知道别的时候方不方便。要是不方便,我让我妈帮你再找个学长。】
【黎晓:最好长得帅一点,我学习起来也有动力。】
【薛南枝:……】
说黎晓变了,好像没变。
说她没变,又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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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南枝帮黎晓联系的大一学长名叫林衍辰,就读于隔壁C大数学系。
林衍辰……黎晓看着这三个字,不禁感慨,好像言情小说的男主哦。
薛南枝帮黎晓谈好了时间和价格。
每周一三五补课,每次两小时,收费一百,一个月一千二。各科都补,堪称物美价廉。
若是平时,这点儿钱对黎晓来说就是毛毛雨。
可是,由于期中考试失利,她这个月的零花钱被扣光了。
看来,只能厚脸皮去管黎天亮要钱了。没办法,谁让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经济收入来源的未成年人呢?
黎天亮听她讲完,第一反应竟是:“你不会是在骗我吧?以前怎么没见你那么好学?”
这事儿放在以前,可能黎晓自己都不信,也不怪黎天亮会怀疑她是在巧立名目骗钱。
“爸,我真的是找学长补课,”黎晓解释道,“我这次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黎天亮似乎也懒得和她掰扯一两千块钱的事,直接从皮夹里掏了一叠现金,数都没数,就甩在桌上。然后又说:“你可得给我好好学,下次要是再考三百多——”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了。”至少也得破个四百分吧。
黎天亮走后,黎晓这才把桌上的钱捞过来,数了数。
一共是两千五,交了补课费,还富余不少。她捉襟见肘的生活终于结束了——虽然也就过了没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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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家庭琴房内,季扶倾正在不知疲倦地弹着钢琴。
《克罗地亚狂想曲》,节奏无比欢快,演奏的却是战争之后的壮烈与凄凉。
炮火洗礼后的克罗地亚,处处硝烟弥漫。残垣断壁横亘在尘埃之中,血泊里倒映着夕阳。
一曲毕,他低郁的心情,像战场的浓雾,久久无法散去。
季扶倾拿出手机,思绪繁杂。
刚刚他拍了一张曲谱,分享到朋友圈。有人点赞,却不是她。可他分明看见,就在一分钟前,她给另外一个同学点了赞。
衬得他像个笑话。
也对,他在期待什么呢?
拒绝她的人是他,他们不该再有瓜葛了。
季扶倾将这条新动态隐藏了,仍觉得不痛快,索性将这些年发过的所有动态全都设为私密。
没有人可以再窥伺他的内心世界,彻底清净了。
“笃笃笃——”
琴房外传来敲门声,季扶倾将手机屏幕摁灭,继续弹奏钢琴。
姜沛玲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来,说:“弹了半天,累了吧?吃点儿水果,补充维生素。”
季扶倾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并没有停下。
姜沛玲将果盘放到旁边的小桌上,然后拉过一张板凳,在季扶倾身旁坐下。
这间琴房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小的时候,他每天晚上在这儿练琴,她都是这么陪在他身边的。
一晃眼,都快十年了。儿子长大了,荣誉等身,一直是她这个做母亲的骄傲。
姜沛玲说:“不是退出交响乐团了吗?不要再在钢琴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丝滑的琴音顿了一下,季扶倾不解地看她。
“周末,可以多看看书,多学习学习。或者,陪陪父母。”她话锋一转,“最近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扶倾若无其事道:“没事。”
“你现在是连一句话都不想和妈妈多说吗?”姜沛玲说,“一到家,不是弹琴就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这样不好吗?”季扶倾反问。
姜沛玲愕然。按理说,这的确是家长希望的。
可是,不知何时开始,季扶倾和她越来越没有共同话题。问他学校里有什么事,以前还会说上几句,现在直接无可奉告。
她从老师那里听来的回复都是:“季扶倾在学校表现非常好,家长不用操心。”
以前她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那天,她撞见他和一个女孩儿单独在一块,才惊觉她对儿子的了解竟已匮乏到这种程度。
“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姜沛玲说,“我打听过了,那个女生学习成绩不太好,还经常违反校纪校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阿倾,你不要跟她走得太近。”
“我没跟她在一起,”季扶倾面色倏冷,“你别在背地里调查人家。”
“我这是关心你。”
“妈,除了关心我,你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吗?”
姜沛玲一时语塞。
他的成功,就是她最大的事业。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季扶倾深吸一口气,又说:“妈,下午我想出门。”
“出门做什么?”姜沛玲问。
“去图书馆看书。”其实只是想透透气。
“你要看什么书,我去帮你借。”这是不让他出门的意思。
姜沛玲怕他偷偷出去找黎晓?
季扶倾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意。他在她这儿的信用已经透支,哪怕他已经如她所愿,拒绝黎晓,他还是无法取得她的信任。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
现在,季扶倾有理由相信,如果那天和他走在一起的女孩不是黎晓,而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姜沛玲也有别的理由阻止他。
根本原因是,她不想让自己脱离她的掌控。不论对象是谁,这都代表着她的一种失败。
他的每一次妥协,都意味着离自由更远一步。
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他望着前方苍白又逼仄的墙壁,迷惘了。
姜沛玲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季扶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听见她离开前叮嘱:“记得把水果吃了。”
季扶倾继续弹着钢琴。
水果却是一片都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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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放学之后,黎晓做完值日,收拾东西,准备去隔壁C大找学长补课。
下楼之后,她却在走廊里碰见了最不想见的人——季扶倾。
他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左臂戴着纪检委员的红袖章,手里是《值日日志》,像是刚从政教处出来。
精神还不错,看上去一点儿都不难过。不像黎晓,因为这件破事暗自伤心了好几天,本就不高的体重又掉了两斤。
狭路相逢,他没有给她多余的眼神,她也装作不认识他,两人擦肩而过。
没错,就该这样。地球离了谁,难道就不转了吗?
黎晓来到C大北门,有一个男生等在这里,应该就是林衍辰了。
他穿着数学学院的黑色院衫,胸口是一堆黎晓看不懂的数字和几何图形。泛白牛仔裤,国产运动鞋,一身行头加起来可能还不超过三百块钱。
不过,人长得还挺标致,符合黎晓心目中帅哥的标准。
薛南枝简单地和黎晓说过他的基本情况。
家在西南一座小城市,家庭条件很一般,母亲生病,妹妹还在上初中,全家只靠父亲微薄的收入维系。
考上大学以后,他一直想办法兼/职赚钱补贴学费和家用,做家教是他收入的来源之一。
“他挺不容易的,两小时才收一百块钱,良心价。”薛南枝说,“我妈每个月会多给他两百块钱,也帮他申请了学校的助学金。”
所以黎晓说想找家教的时候,薛南枝第一时间还是联系到林衍辰,替他介绍生意。
黎晓一直觉得自己过得挺惨的,爹不爱娘不要。
可是,比起林衍辰,至少她在物质上是富裕的。
黎晓主动打了招呼:“学长好。”
林衍辰跟她确认身份:“你就是黎晓吧?”
黎晓点了点头。
林衍辰和保安打了个招呼,保安自动为黎晓放行。
“吃过饭了吗?”林衍辰问。
“还没有,刚刚我在学校做值日,没空吃饭。”
林衍辰说:“下次吃完饭再过来。人在饿的时候,很难集中精力学习。”
黎晓乖巧道:“知道了。”
路过C大北区食堂,林衍辰停下脚步,撩开帘子,示意黎晓进来。他说:“初次见面,请你吃顿饭。下次就没这待遇了。”
黎晓知道他家境窘迫,不愿让他白白请客,便说:“不用,我等会儿回家吃也是一样的。”
“一顿晚饭而已,没多贵。”林衍辰似乎明白她的顾虑。
黎晓不笨,这种时候要是拒绝,可能会更伤别人的自尊。
对男生而言,哪怕经济条件不好,也不愿意让他人看扁。
黎晓跟林衍辰进了食堂,上次她来这里,被季扶倾带去了三楼。而林衍辰带她来的是一层的大伙食堂。
她取了一只餐盘,混在一群大学生中间,好奇地四处打量。然后在一个窗口停住,眉头轻皱:“青菜炒橘子……”
这是什么菜?她怎么从来没见过?
打菜的大爷听见了,以为她要打这道菜,直接往她的餐盘里打了一勺,又问:“还要什么?”
黎晓:“……”
不愧是在大学食堂干活的大爷,领悟力果然非同凡响。她还没开口,就替她做了决定。
“不用了,谢谢大爷。”
黎晓讪讪一笑,将餐盘端走。
这里像模像样的菜少则五元,多则十元,比黎晓想象中要贵。
她不敢乱点菜,要了一块钱的清炒豆芽,又点了一两米饭,然后端着餐盘去结账区。
林衍辰看了一眼她的餐盘:“你吃这么素?”
黎晓一本正经道:“晚饭不能多吃,要减肥的。”
林衍辰替她刷了卡,黎晓留意了一下,他卡里余额不多,还不超过五十块。
她打定主意下次要给他带点儿小零食,否则她心里过意不去。
黎晓找了空位置坐下,然后夹了一块橘子放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