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圣僧二三事——下限君一路好走
下限君一路好走  发于:2021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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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些良种来到大周之后能不能种活, 并且在大周的土地上能一代代繁衍生息下去,这还得经过一到两年的试种才行。
  简单来讲,天京地处偏北, 而这些良种祖祖辈辈都是生长在气候湿润且常年温暖的安南,崔景怀疑这批良种在天京郊外并不能达到自己预期的收成。
  所以他打算把这批良种分为三批,分别在天京郊外、江南苏杭一带种植。
  李安然在宁王府先给崔景准备了接风宴,崔景带着於菟,还有两个孩子来到宁王府的时候,意外发现荣枯和三皇子栾雀也在李安然的私宴邀请之列。
  其实於菟和三皇子,崔景能明白为什么,毕竟两人都是李安然一母所生,可以说是除了皇帝之外和大殿下最亲近的两个人了, 但是……荣枯法师……这个崔景不能理解。
  而且他回到天京之后,除了给皇帝呈递奏疏, 也就是去自己的兄长崔肃府上走了一圈,却发现自己的兄长还没有回到天京, 只好推了一切官中应酬, 自己在家安心整理这一年在安南的见闻,包括安南耕种三熟良种的水田农术。
  崔景是进士出身,不仅写得一手好字, 同时也绘得一手好丹青妙笔,偏偏他性子和他哥一样古怪,不喜欢画松柏花鸟,一手丹青全用在了绘制水田、作物上,他在安南这些时日,晒黑了不少,饶是大一点的崔宏看见他,也差点没认出来。
  更不要说生下来就没怎么见过他的观音赐了,如今观音赐一岁多了,看到晒得彷如老农一般的崔景,哇的一声哭得山响。
  要不是於菟和崔景是真爱,怕是也要嫌弃死这个“田舍汉”了。
  这次因为是家宴的关系,李安然向来不耐烦那些个繁文缛节的破规矩,于是便搬来长案和蒲团,几人围坐在廊下,观的是雪花簌簌,庭院之中却有红梅吐蕊,艳极素极,赏心悦目。
  至于菜色自然都是些宁王府中日常用的家常菜,李安然在夏天爱吃酸菹拌粥,到了冬天依然好这酸酸的一口,常用猪肉末和碎菹拌在一起炒了,吃着开胃。於菟如今断了奶,人瞧着丰润了一圈,也不喜吃那些油腻腻的东西,便有专门为她准备的燕窝山药糕。
  至于在席上唯一只茹素的荣枯,他倒是无所谓吃食这一口,给碗白米饭,伴着碎菹吃了也成。
  他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李安然一定要把自己拉来这样的私密的家宴,他左右分别是二驸马崔景和三皇子栾雀,他一个出家人坐在中间对着李安然,浑身的不自在。
  栾雀看出荣枯有些拘谨,便笑道:“法师你看着墙角的红梅花,开得多艳丽,这雪素白,反倒更是凸显出梅花艳丽了——再过几日就是元日,在我大周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哪怕是寺庙之中的僧人也能出来逛逛灯会,看看烟火呢。”
  这一点,荣枯去年倒是就体会过了,大周寺庙并不严格禁止沙弥接触外界,反而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会稍稍宽松一些,允许沙弥和比丘结伴外出,这也许就是所谓兼容并包的气度吧。
  去年他的元日是在寺庙之中过的,今年想必也该是如此。
  只是……
  他喝了一口眼前放着的玫瑰露饮,抬起眼来看了一眼正在逗观音赐的李安然,笑看李安然毛手毛脚地抱着观音赐。
  “报恩寺距离皇宫并不远,烟火升空之时哪怕是在寺庙之中也能清楚看到。”荣枯知道三皇子是为了不让自己太过拘谨才突然提这些的,便掐着佛珠,垂眸回答,“去年的烟火极美,是小僧有眼福了。”

  栾雀还想再说,却见自家二姐往嘴里送了一块燕窝山药糕,把筷子一拍,“啪”得一声,立刻吓得栾雀缩紧了脖子。
  於菟道:“我今日本来是不打算来的,”说着,便拿眼睛横了一眼边上低头缩脖,一幅北风吹冻了的鹌鹑模样的栾雀,“既然大姊姊一定要我来,那我也就只能来了。”
  李安然知道她还在生气,只好端起酒杯,赔笑道:“於菟、於菟,你就当是心疼咱们耶耶年纪大了,行不行?再不解气,就让栾雀喝一海。”
  栾雀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长姐,我酒量差,一海下去我就晕了。”
  於菟瞪了栾雀一眼,她向来是不和李安然置气的,至于和皇帝那就更不可能,那唯一能拿来撒气的对象,也就只有栾雀了,好在栾雀性格温柔,於菟也不会真的对自己这个小弟弟做些什么,瞪了他一眼,硬是给他灌了一杯酒也就算了。
  一边从崔景吃着炒年糕,直到一块年糕下肚,才开口道:“大殿下,我阿兄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他们兄弟从小便亲厚,他一年没见兄长,怪是想念的。
  李安然道:“他现在还留在威州,大概要等到开春才能回天京了。”崔肃在李安然伤势稳定之后,并没有在小林州久留,而是立刻调转马头回了威州,是由护送李安然的一干金吾卫带回了李安然遇刺的相关证据。
  至于他为什么还要留在威州么……
  大概……是红鸾星动吧。
  崔景叹气:“他一个御史,有代天巡查之职,因为冬日大雪封山滞留地方,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也许他刚回来,我就要走了。”
  说到这个,李安然放下手上的酒杯,又将怀里的观音赐还给於菟,坐正了身子道:“我听农部的官员说,你为了试种良种,选择了天京和江南两处,我这里还想让崔卿再多加一个地方。”
  崔景怪道:“什么地方?”
  李安然正色:“南州。”
  崔景:……
  崔驸马面露难色:“南州……南州自从前魏开始,便有不少人前去开荒,但是其中还是有大量剧毒的恶虫,瘴气等,也就只有靠近南州海岸一带能算作州府,当地土人种植落后,百姓们又眷恋中原繁华安定,没有多少人愿意前往南州开荒,光是人力一项便是不过关的。”
  “人力不必担心,阿耶本就打算迁一部分东夷人往岭南去,再将一部分北方的百姓迁到东夷的土地上,到时候自然有人力往南州的——眼下南州缺的是一个领头的人。”
  於菟在边上拿着山药糕喂观音赐,边上的宏儿听到李安然这么说,立刻抬起头来:“姨姨,你是想让耶耶去南州么?那我们也要去吗?”
  李安然愣了一下。
  她知道一旦南州船厂建立起来,和威州的水师连成一片之后,一定会有一个颇为繁荣的前景,但是现在的南州,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穷苦”。
  一切吃穿用度,肯定是比不上天京繁华奢靡的,搞不好连身上穿的都要自己织、自己缝。
  於菟和自己不一样,她是真的有些娇生惯养,叫她跟去南州吃苦,在那满是毒虫、瘴气的南州,一个搞不好是要没命的。
  趁着李安然愣神的时候,於菟笑着摸了摸自己长子的脑袋:“那是自然的呀,耶耶去哪里,我们也得跟着去。”
  “这事容后再说吧?观音赐还这么小,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吃,都吃,菜要凉了。”李安然笑着糊弄了一句,捧起碗开始空扒饭。
  偏偏崔景是个耿直之人,他捧着碗思忖了许久,拍腿道:“南州气候和安南接近,确实是最好的试种地。”
  於菟把筷子一拍:“吃菜。说好的饭桌上不谈政事,你俩又虎上了是吧?”
  李安然和崔景皆是一抖,双双和栾雀一样缩紧了脖子。
  在场唯一没有被波及到的荣枯:……噗。
  於菟却扭头瞥了他一眼——她这么看人的时候,像极了她的长姐,也像是把什么东西攥在手掌心里反复揣摩一样,只是比李安然更少了一份运筹帷幄的算计。
  即使於菟再怎么不参与政事,她也清楚南州的事情很重要,所以按照自己姐姐的性格,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一定会亲自到场,哪怕弄个三、四年,也不会见她有丝毫懈怠疲惫。
  可是如今,她却说“南州缺个领头人”——这意味着长姐要抽身去做她认为比在南州试种良种、修建船厂更重要的事情。
  ——是西域。
  这也是长姐要请荣枯法师也来参与今天私宴的原因。
  长姐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法师,才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家人”——是最亲近的,可以同桌共餐的那种。
  但长姐的喜欢,可以是最纯粹的,也可以是最不纯粹的。
  细细思忖之下,她反而有些怜悯荣枯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荣枯,却见他只是唇角含笑,眉梢低垂,目光温柔地看向李安然——仿佛知道一切一般。
  於菟吃了一惊,扭头去看边上的李安然,却正好和她的眼神撞在一起。
  ——哦,长姐刚刚是在偷瞄自己。
  李安然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她刚刚说政事过了头,忽略了於菟的情绪,现在就怕她又生气了。
  於菟抬起手,狠狠掐了一把李安然的大腿:“长姐不长记性,是该吃点苦头——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阿景要去哪,我也跟去哪,哪怕是天涯海角呢?”
  李安然被这一爪子掐地泪眼汪汪,逗笑了一边的宏儿和观音赐。
  荣枯只是看着这一切,默默掐着手里的佛珠。
  和家人在一起,围在一桌吃着热腾腾的饭菜——这样的日子自从师父圆寂之后,便再也没有了。
  李安然是安静不下来的女人,她永远有追不停的宏图伟业,所以才显得这片刻平凡的其乐融融,是何等温馨。
  仿佛是注意到荣枯在看自己,对面的女子抬起眼来,突然对着他嫣然一笑。
  荣枯愣了一下,随即报以双手合十。
  廊外的雪渐大,白茫茫一片,渐渐让人看不清廊下几人的轮廓,唯有小儿咿呀撒娇声徐徐入耳。
  ——周太宗文皇帝天佑五年冬,象雄王派十万雄师攻打吐谷浑,吐谷浑不能抵御,溃退如山倒,象雄军遂击西域三州,边关告急。
 
 
第104章 狻猊大了,她不是朕的小棉袄了……
  象雄王赫也哲第一次前来向大周皇帝求亲的时候, 其实满心想着的都是自己身为象雄王,也算是那一片诸多国家之中的霸主了,自己向大周皇帝主动请求缔结姻好, 对方这么说也该嫁一个才是。
  象雄之前并没有汉家公主嫁入的记录,但是距离象雄比较近的西域诸国、东胡诸可汗都曾经娶到过来自中原汉家的公主, 这些公主不仅代表着汉家和这些国家、部族之间的盟约, 同时作为陪嫁, 也会带来不少财富和当时汉人的能工巧匠。
  就比如先前西域诸国并没有造纸的技术,但是自从前魏公主元细女嫁入楼兰之后,楼兰一带便开始兴盛锻铁、也开始造纸用文字记录史书, 直到现在楼兰都是西域那一块最为兴盛的邦国——虽然这几年被高昌按着头打,但是好歹是瘦死的骆驼,倒也不至于和丘檀一样只能仰人鼻息。
  于是在一合计之下,赫也哲也十分渴望能从大周娶到一位能带来汉人诸多技艺的公主。
  但是大周皇帝只是赐了一些钱帛之后,便把诚意满满的象雄使臣打发了回去,这让赫也哲十分失望,但是没有关系,被拒绝了一次,还可以有第二次。
  只是这第二次, 他忍不住在大周皇帝的底线上蹦跶了一下。既然谦卑、恭谨的态度并不能换来大周皇帝的认可,那不妨试着惹怒一下对方。
  只是赫也哲并没有把这个在大周皇帝的底线上蹦跶的锅全自己一个人背着, 他先请来了把持象雄诸多事务的萨满巫师,请他为自己做个占卜是不是这一次能娶到大周的公主, 又模棱两可的表示自己想娶一位年纪稍长的公主, 哪怕是二十多岁也未曾婚配也可。
  至于最终萨满巫师是不是算出了他适合娶那位“祁连弘忽”,这是赫也哲谁也不会告诉的秘密。
  在得到了萨满的占卜之后,他就满脸高兴地派出了第二批使臣, 结果这次,大周皇帝不但没有给一分赐贡,甚至把使臣招过去大骂了一顿。使臣回来之后,就满脸委屈的告诉赫也哲,虽然并不能将长女嫁到象雄和亲,但是原本大周皇帝是打算接受象雄的求亲,在诸多公主之中选一个嫁给赫也哲了。
  但是早在象雄之前就归附了大周,并且常年替大周饲养牛羊、马匹的吐谷浑担心象雄和大周接亲之后,自己的地位会变得尴尬起来,于是在皇帝的面前拼命的说象雄的坏话,这才导致皇帝大怒,把他们叫过去斥责了一顿,还写了一封言辞激烈的国书回复。
  他们这话说得真真假假,赫也哲倒也没怎么怀疑——毕竟他也觉得大周皇帝若是没有老糊涂了,也肯定不愿意将祁连弘忽这样集武将和能臣为一体的女儿嫁到别国去当王妃。
  恰逢今年冬天气温骤降,几场雪下来,象雄境内不少牧人牛羊冻死了不少,虽然吐谷浑的情况也差不多,但是靠着大周多年的接济,又逐渐有了自己的农耕技术,情况倒是比象雄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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