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圣僧二三事——下限君一路好走
下限君一路好走  发于:2021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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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这边到底作何打算,先放下不表。
  小林州州府那边,小林州刺史自从接收了李安然这么个烫手的山芋,整个人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要知道,大殿下是在他境内出的事,在小林州境内被贼寇袭击,险些丧命于小林州,别说他这个刺史了,从他开始,整个小林州的官那都得给皇上一撸到底,全都给大殿下拉去陪葬。
  所以这位冯刺史他招待李安然比谁都要尽心尽力——要知道,现在唯一的活路,也就是好好的照顾好尚且在养伤的大殿下,希冀她能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不要让天子之怒的火烧到自己身上来才好。
  李安然被安置在州府郊外的别苑里,府兵将整个别苑团团围住,保护得如铁桶一般。
  她躺在美人榻上,歪着身子靠在窗前看红叶,一边扭过头去对荣枯道:“这药也太苦了,我不喝。”
  她身子才刚刚好了没多少,便开始嚷嚷着不要喝荣枯给她煎的药,荣枯无法,只好软言劝慰她:“乖,再喝几天就好,你这低烧才退下去,不要仗着自己身子强壮就随意糟蹋。”
  李安然皱着眉头转过身来,看着他手上捧着的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呜……”
  偏偏荣枯严格,决不许她蒙混过去,又将碗往前送了送:“殿下莫要推三阻四了,这药凉了味道更不好。”
  眼见着蒙混不过去,李安然只好从他手上接过碗,捏着鼻子闭着眼睛,“咕嘟咕嘟”地把一整碗都喝了下去,苦得两个眼睛泪汪汪。
  荣枯看着她喝完,才松了口气,却见李安然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把手指探进来,看看我喝完了没有啊?”
  荣枯:……
  怎么又说起这个事情来了。
  他的脸颊上略略泛起了一丝绯红:“那时是情急,殿下不要再提了。”
  李安然看他满脸窘迫,忍不住笑出了声,拿起边上的清水喝了一口,漱去了嘴巴里残留的中药味道。
  荣枯看她这满脸就是冲着调戏自己来的模样,顿时无奈至极。
  “殿下,虽然殿下身份高贵,有些事情,还是要慎言。”
  李安然原本在吃蜜饯,听他这么说,便瞪圆了眼睛,伸手掐住了他的脸:“我要慎言什么?法师再说说清楚?”
  荣枯的脸颊都被她捏红了,忙不迭往后退了一些,险些因为没坐稳,狼狈得从圆凳上摔下来。
  李安然看着他这幅样子,自己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这几天反复都在思考那封信,和自己在彭山被伏击的事情。
  这场刺杀里,问题最大的是那封信。
  这封信到底是不是出自阿耶的手笔,才是这场刺杀最关键的部分。
  李安然并不想相信这封“非常非常像皇帝亲笔书”的信真的是出自皇帝之手的——但是,从她现在所站的角度,所处的位置,她又不得不提防着这封信“真的是出自皇帝之手”。
  情感和理智,有时候往往是背道而驰的两个方向。
  若是这封信,不是出自皇帝之手,以对方布局的情况来看,对方对自己的性格,做事风格都非常熟悉。
  是“亲近的人”。
  李安然为了这个想法,虽然知道她现在需要休息,但是晚上却总是睡着睡着便睁开眼睛,往着床上的纱幔难以入眠。
  她并不想将这一次的刺杀定义在“亲近的身边人”所为。
  当然,也有可能是以往的仇人、敌人,毕竟李安然一路走到现在,作为皇帝开疆拓土最为锋利的“刀”,她斩得不仅是觊觎大周的外族,还有寄生在大周这片土地上的蠹虫。
  想要杀她的人并不在少数。
  但是问题在于,能同时满足“悄悄蓄养一批死士而不被发现”,“非常了解自己的做事风格”这两个要求的人,选择并不多。
  荣枯看她笑着笑着,又沉寂下去,一双一直都很闪亮的眼睛里,难得透出了一丝疲惫来。
  他原本是站在一边的,见她这样,心里到底能理解她为何疲累,便走到美人榻边上,靠着她坐下,犹豫再三之后,才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
  “殿下。有的时候,莫要想太多,交给自己第一时间的感觉便可。”
  你不想怀疑自己亲近的人,那就更谨慎的去求证。
  越是聪明的人想得就会越多,智慧对于他们来说,是良药也是剧毒。
  她现在只是劫后余生,太累了而已。
  李安然看着浅笑着的僧人,想起了那天在佛窟里的事情,破天荒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很快调整了情绪。
  荣枯的眼里只有温柔和情谊,他尽力藏了,可是又藏不住,总会在唇角眉梢偷偷的溜出来。
  在李安然眼里,笨拙的可爱。
  ——他是自己一手捧起来的“佛”,再喜欢,她也不能开这个先例。
  李安然抬起手来,轻轻握住了荣枯的手。
  她不太想承认,她现在后悔极了,甚至有些生闷气。
  对方颤抖了一下,似乎经历了百十来回的挣扎之后,才缓缓将手从她的手掌之中抽出来。
  ——她可,而自己不可。
  佛窟之事,乃是情急之下的结果,既然已经安全,便是可一,不可再。
  以他现在的身份,能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已经是佛祖的恩赐,是他最大的奢望了。
 
 
第96章 自己的阿耶到底是皇帝。
  天佑五年冬, 伴随着纷纷而下的细雪,天京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事大殿下李安然在小林州被歹人刺杀,朝中武将集团顿时哗然, 请求皇帝严查幕后主使。
  第二件事,是大殿下回归天京之前, 皇帝巡幸温泉宫, 却被不知道什么人“夜中窥视”, 受了惊吓。
  两件事情撞在一起,以至于皇帝将调查刺杀宁王殿下和“夜窥帝踪”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一并交给了朝中他最为亲近的宰相章松寿全权负责调查。
  最终的结果是刺杀李安然的人没有找到, “夜窥帝踪”的罪魁祸首却是二皇子李琰,同时,也有大批李琰结党营私,行贿宁王派武将的证据送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是弑兄夺位起家,怎么猜不出李琰重金贿赂宁王旧部为的是什么,当即大怒,下旨将李琰囚禁了起来。
  皇帝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效应,甘家因为李琰被囚, 惊惧惶恐之下选择铤而走险。
  李琰作为皇子虽然年长,但是常年以来头上一直压着一个占了“公主和皇子双边排序之长”的李安然, 自己虽然是世人认知上的“长子”,却只能屈居“二皇子”的位置, 早已经对李安然不满。
  加上朝堂之上李安然又屡屡打压、驳斥他的主张, 心里就更是厌烦这个大皇姐。
  甘家眼见着甘贵妃作为六宫位分最高的嫔妃,却久久不能被册立为继后,就知道其中一定有李安然的缘故在。
  加上李安然作为皇帝李昌打压世家的头一柄利剑, 更是招来了以甘家为首的边镇世家的仇恨——这些年她动世家利益,一口一口蚕食到了已经无可再进得地步,接下来如果想要更近一步,除非彻底将边镇六家打垮,否则绝无可能。
  所以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徐徐图之的套路已经将世家压到了极限,再逼下去可能会反而引起北方世家再度联合,所以李安然转变了方向,将手伸向了向来和北方世家不对盘,以嗤笑北方世家“文盲”、“武夫”、“田舍汉”为乐,以“诗书世家”自诩的南方士族。
  之前一直压迫着北方世家的人,突然松了手,北方几个世家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反而开始将目光聚焦到了皇帝的宝座上。
  无论是出于礼教,还是出于自身的利益,李安然当然不是他们首选扶持的对象,而在排除李安然的情况之下,皇帝两个最年长的儿子——二皇子李琰,三皇子李珏,正好一个是甘家女之子,一个是章皇后之子。
  甘、章二家,恰恰是北方世家之中势力最大的两家领头羊。
  对于两家的家主来说,别人家女儿生下的皇子,怎么都不会比自己的外甥更亲近,更何况皇帝还特意将两个皇子分别交给自己亲生的舅舅带着学习处理政务,说是“亲近些,有些教导的话也好说出口”。
  这是人之常情。
  也是皇帝最温柔的一刀。
  一刀,让两家为了皇位相互倾轧,再也难以统一立场。

  二皇子被囚禁,甘家担忧刺杀李安然之事败露,终于铤而走险,切断京中卫军和皇城的联系,带领叛军一万五千余人从北门入皇城,直接攻打皇城内宫,试图效仿李昌当年所做,直接逼迫李昌退位,让位给二皇子李琰。
  皇城之中原本配备的禁军只有八千余人,又事发突然,只得紧闭内宫大门,死守皇宫,不让叛军攻入。
  只听两军喊杀之间,另有隆隆声由远及近传来。
  皇城内宫一侧原本就紧贴着天京永安的护城河,叛军人数原本就只有一万五千,却要分散五千的兵力守在皇城紧贴护城河的这一侧,防止有人偷偷从皇城之中跑出,向驻扎在永安城外的卫军传递消息。
  而这地震一般的隆隆声,恰巧是从护城河外的红叶林传来的。
  此时正值初冬,红叶林之中本就种植了大片的枫树,加上杂种的其他树种也因为被第一场霜打过而透出破败前的最后一抹艳色,整个红叶林一片金红相间,极为壮观。
  一队玄甲重骑出现在了红叶林的边沿,他们以万夫不当的气势冲向叛军,手上陌刀挥舞,更是如同砍瓜切菜,没一会就将接近五千人的叛军精锐冲散,而在这支天降雄师的后面,一个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却被麻布吊在脖子上固定的缓缓骑着矮脚小马走了出来。
  她现在身上只穿了软甲,旧部不许她冲在前面,只好骑着嘚儿嘚的温顺矮脚小马慢悠悠跟在后面。
  等她到了,战斗早就结束了,有见来的是李安然,连忙放下死守着的吊桥,将一队五百人的重骑悉数放进了皇城之中。
  李安然都没有在小林州休息多久,月前就带着伤从小林州偷偷往天京赶,又是因为身上有伤没有痊愈,又要担心再次被人截杀,所以绕了些道,多花了一些时间——谁知道刚刚到了天京,便遇到了甘家反叛,切断了皇城和城外守值的卫军的联系。
  她当年在天京的时候,皇帝为了以示恩宠,曾经允许她可以不经皇帝的同意便调动五百人左右的禁卫,而如今天京城外的禁卫军中,大部分都是李安然一手带起来的赤旗旧部。
  于是她一合计,直接快马到了军营,调了五百重骑出来,从皇城之后的红叶林直接切入,将围堵在此的叛军悉数消灭。
  ——本来她选择早些从小林州往回赶,连皇帝都不告诉就是担心如果皇帝打算彻查此事,会不会引起幕后之人铤而走险,即使没有,她秘密回到天京也并不吃什么亏。
  这就……还真给她算到了。
  章松寿现在也很头疼。
  他原本受皇帝的命令彻查李安然被刺,以及皇帝温泉宫被人窥探的事情,他原本只是想借机打压二皇子李琰,毕竟皇子结党营私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几乎都是捏在皇帝手里的。
  他并没有这么着急着想把甘家刺杀李安然的事情给抖搂出来,毕竟李安然的存在对于他来说也是个大麻烦。
  皇帝的儿子们比起这个长女来说,都太无用了,只要李安然想要,这些皇子没有一个能争得过她。
  而这样一个成熟的,彪悍的女君主,早在她尚且没有得到皇位之前就表现出了对世家、豪绅的全面压制,以及对于土地寸土必争的远见,那就更遑论让她登上皇位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虽然她是自己的外甥女,幼年时自己也曾把她抱在怀里任由她揪自己的胡须——李安然曾经和自己很亲近,只是在后来争夺权力的路上,她成了自己最大的绊脚石。
  对他来说,最好的结局是以甘家为首的氏族和李安然两败俱伤,那么一直在韬光养晦的他自然可以扶持栾雀上位——这孩子和李安然不同,性格温和又仁懦,对谁都是那样一幅乖巧的模样。
  好像在他眼里,这世上没有不能亲近的人一样。
  他这些时间一直在教育栾雀,这孩子有些笨笨的,一派天真烂漫,胆子又小,又肯听话——这难道不是比李安然更好掌控的棋子吗?
  至于二皇子李琰,他有自己的母家,别人家女儿生的儿子,难道会比自己的亲外甥更亲近自己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甘家会这么沉不住气。
  不就是因为皇帝大怒所以被囚禁吗?皇帝如今子嗣不多,又在气头上,等他消了气,自然也就放出来了,你们这么玩是把我也往死路上逼啊蠢货!
  现在叛军将整个皇城团团围住,他们这些住在官署,手上没有武器的文官只好用书架抵着门,在章松寿的带领之下防止叛军攻破官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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