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安宁开门, 脱下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踩在舒适的家居拖鞋上，笑道：“您有什么话直说吧。”
叹息声传来。
“安宁，妈妈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宁宁出道的事你知道, 前段时间她被公司安排去沈鹭行的舞蹈工作室学习跳舞，她说，她在沈鹭行工作室看见你了，安宁，你什么时候学的跳舞，妈妈怎么不知道？”
说到这，宋安宁已经猜到宋瑜给她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了。
“您不知道的事也不止这一件。”
“你在怪妈妈是吗？”
“怎么会，您想多了。”
“我知道你怪妈妈这些年忽略了你，可是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奚叔叔，我和你不可能过上十几年衣食无忧的日子，妈妈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
“其实您不用向我解释这些，这些年您做了什么我心里清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得了的，时间太晚了，您有什么话可以和我直说，我最近有些累，想早点休息。”
宋安宁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拿着卸妆棉卸妆，看着镜子里卸妆后青色淡了不少的眼底松了口气，前段时间她工作连轴转，基本没怎么休息，眼皮下熬出了黑眼圈，这两天作息正常后，黑眼圈淡了不少。
“但凡这件事妈妈有办法，也不会麻烦你，你在沈鹭行舞蹈工作室跳舞，你能不能带带宁宁？沈鹭行工作室似乎不招学员了，你知道的，宁宁从小就学跳舞，她最崇拜的老师就是沈鹭行。”
“不好意思，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了。”
“为什么？”
“前两天我已经从沈鹭行工作室退学了，而且我人微言轻，可能帮不到奚宁，奚宁不是进了娱乐圈吗？人脉肯定要比我的多，您怎么舍近求远找到我了？”
电话里宋瑜沉默片刻，“既然这样，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早点休息，宁宁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电话挂断。
宋安宁将手机搁置到一旁。
她不懂，宋瑜是怎么有脸给她打这个电话的？对一个从未有过任何关心的女儿提出为她的继女帮忙的要求，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这或许就是人类物种的多样性吧。
——
翌日早上八点，宋安宁衣着干净整洁出现在江郁家门口。
“老板早上好。”
一改往日的颓废精神，江郁精神饱满打开门，对自己的生活小助理挑眉笑道：“挺准时。”
宋安宁微笑：“领工资的日子当然不能迟到。”
“是领双倍工资还是免费工作还未可知，别高兴太早。”
宋安宁笑笑，在结果出来之前，所有的争执都是无谓的。
八点五十，两人齐齐出现在公司门口，刚进办公室，门外就有人找。
“小江总，江总说您来公司后就让您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江郁看了宋安宁一眼，心底一咯噔。
其实昨晚他心里就感觉到了不妙，辗转反侧睡不着，打开电脑看了眼自己发到江隽邮箱里的策划案，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了三四遍，虽然他不是工作的料，在辨别策划案好坏这件事上也没有眼光，但宋安宁的那份策划案他看得就是舒服，令他眼前一亮。
只是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今天一早强撑着颜面才没让自己看上去势弱。
来到江隽办公室，江郁深吸口气，“哥，你找我……”
话才开了个头，他就看到江郁办公桌前那份策划案。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份策划案应该就是宋安宁的那份，一直担心的事成了真，登时心凉半截。
“……有什么事？”
江隽也不拐弯抹角，“这次的策划案写得不错，创意也比前八版要好得多，既然能写出这样的策划案，之前为什么要敷衍我？”
“您真的觉得这策划案好吗？”江郁实在难以置信，宋安宁做的策划案，他哥竟然真的满意，而且看他哥的脸色，还不是一般的满意，是真的很满意。
宋安宁到底是什么人？跳舞会也就算了，为什么连策划案都会做？
“你自己写的自己心里没数？”
江郁五味杂陈，没说话。
江隽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脸色，“既然你完成了这份让我满意的策划案，那我就遵循之前和你的约定，你的消费额度我会暂时给你提高一些，等你手上的这个项目完成，让我满意，我不会再控制你的消费额度。”
江郁大喜过望，“真的？”
“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谢谢哥！”
“没什么事回去继续工作吧，照你这个写策划案的能力来看，这个项目交到你手上，我放心。”
听到“能力”这两个字，江郁脸上的笑容僵住，他心中有鬼，不敢直视江隽，唯恐自己视线余光看到他桌上的那份策划案，低头喏喏道：“那……那我先出去了。”
江隽冷眼瞧着他，点头。
江郁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
“等等。”
“什么事？”
“这份策划案你带走，我在里面批注了一些注意事项和需要修改的地方，你看着再稍微改动一下。”
“哦，好。”
江郁转身接过江隽递来的策划案，如捧着一块烧红的铁块般踌躇不安，他虽然是个只爱花天酒地不干正事的纨绔子弟，但不是个好抢人功劳的阴险小人。
这是宋安宁写的策划案，把功劳揽进自己怀里，是不是太过分了？
走到办公室门口，江郁犹豫不决。
他现在卡里只剩不到五位数的余额，别说这个月答应的给宋安宁双倍的工资，就连这个月他怎么活，还活不活得下去都是个问题。
思来想去，他心一横，闭眼往前走。
他不能丢这个脸！
但走了不过三步，江郁脚又停下，握着策划案的手紧了又紧。
算了，大不了卖辆车，没皮没脸的事他可干不出来。
沉沉叹了口气，江郁垂头丧气转身回到江隽办公桌前，将策划案放桌上，“哥，这个策划案是……”
话像是烫了嘴似的，他鬼使神差般停了下来。
江隽好整以暇看着他，“有话就说。”
他深吸口气，“是这样的，这份策划案，是我一个助理完成的，不是我写的。”
江隽眼底的冷意散了些，“助理？什么助理？”
“我外聘的一个助理，她挺有能力的，您不是见过她吗？”
“你说的是宋安宁？”
“嗯。”
“怎么不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不是兜里没钱了？”
江郁硬着头皮说道：“……我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实话的，您能不能看在我说实话的份上帮我一个忙。”
“说。”
“我和宋安宁打了个赌，如果她能做出一份让您满意的策划案来，这个月的工资我双倍给她，但是如果不能做出让您满意的策划案，下个月的工资全扣，您也知道我目前的财务状况，我没钱付她这个月的双倍工资，您如果不帮我，我只能在她面前出糗了。”
沉默让人难堪。
江郁觉得自己都把这么丢脸的事说出来了，他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给他这个同父同母的弟弟一个面子吧？
“去把宋安宁带来，我想见见她。”
“那工资的事……”
“我见过她之后再说。”
“好，我现在就去！”
江郁连忙返回自己办公室，拉着宋安宁往江隽办公室走，边走边解释：“是这样的，我和我哥说了那份策划案是你做的，现在他想见见你，我猜测他待会肯定是夸你，但如果他说了些别的你也别放在心上，我才是你老板，工资的事我说到办到你别担心。”
宋安宁眉心渐渐蹙起：“你说，你和大老板说了那份策划案是我写的？”
江郁疑惑：“怎么了？”
“没事。”宋安宁笑笑。
初入职场时她被抢了不少功劳，这样的事她见怪不怪。
但这种抢功的事江郁竟然不干？
还真有些出乎宋安宁意料之外。
似乎看出了宋安宁所想，江郁面色不善，愠怒道：“宋安宁，你别把我想成那种阴险小人行不行？我虽然不学无术了点，但我还不至于抢你的功劳。”
宋安宁笑道：“您怎么会觉得我会这么想您呢。”
江郁一声冷哼，“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放心，我哥看起来挺欣赏你的，有我在，待会不会为难你，你见机行事。”
“好的老板，我知道了。”
踏进江隽办公室，宋安宁脸上扬起她工作五年以来的职业性微笑，双手交叠于前，微笑道：“江先生，您好。”
江隽看她今天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暗色短裙，马尾高高扎于脑后干净利落，站姿端正大方，脸上笑容恰到好处，他紧蹙的眉心也不由得轻松了几分，“宋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第32章 拒绝得干脆又果断。……
其实对于面前这位小说中注定猝死在工作岗位上的男人宋安宁并没有多少恶意, 哪怕上次见面时两人聊的话题并不那么愉快。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是因工猝死，宋安宁对江隽有着感同身受的同情。
“江先生, 好久不见。”
“这份策划案我听江郁说是你一个人完成的？”
“是的。”
“是我看走了眼，不知道宋小姐竟然有这么强的工作能力，做得不错。”
宋安宁被夸奖，江郁与有荣焉，骄傲的话脱口而出，“这说明什么？说明看人不能光看表面，要深层次看内在, 还要相处之后才能……”
宋安宁与江隽皆冷眼看着他。
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些什么, 江郁嘴边的话一停, 尴尬清了清嗓子, 往后退了一步, 闭嘴保持沉默。
江隽没搭理江郁，翻开宋安宁的那份策划案, “宋小姐的这份策划案完成是不错，但有些地方还有些疏漏和不足, 我都做了标记, 宋小姐可以看过之后再稍作修改。”
宋安宁接过他递来的策划案, 翻开后一些地方用红笔圈了出来, 一侧写了备注, 她往后翻了翻, 看着江隽在策划案上写的指导意见, 双唇下意识紧抿，眉心渐渐蹙起。
“怎么？宋小姐觉得有困难？”
倒不是有困难，只是策划案上书写的指导意见的某些话术有点眼熟。
宋安宁拿着文件的手不自觉握紧。
江隽沉沉望着宋安宁的一举一动，拇指指腹不自觉摩挲着西装袖口, “宋小姐？”
宋安宁合上策划案，脸上笑容似乎僵了几分，不如之前那般标准，深吸口气她抬头看向江隽，眼神却不自觉飘忽不愿与江郁对视，“好的，您的……意见我会认真修改，下班前我会将修改后的版本交给您。”
“不用这么着急，慢慢来，这个项目江郁拖了快一个多月，不急这一天两天，我有些话想问你。”
一侧的江郁不乐意了，“哥，有什么话你直接问我就行了。”
江隽冷眼望过去，江郁成功闭上了嘴。
他站起身，慢慢朝宋安宁方向走去。
一步步靠近，越来越近的距离压迫感扑面而来，宋安宁微笑着低头后退，与他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幸好江隽办公室够大够宽敞。
眼看退无可退，宋安宁抬头看着江隽，“老板……您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去工作了。”
“不着急。”
宋安宁虚虚笑道：“着急的，我听说这个项目小江总已经拖延了一个月，每拖一天对于公司来说都是损失，我尽快将策划案整理好，项目也能早一些进入正轨。”
“项目的事我心里有数，”江隽站定在原地，与她四目相对，“我听说宋小姐会跳舞？但我从宋小姐的简历上并没有找到学舞的这段经历。”
宋安宁解释道：“我小时候自学过一段时间，有一点舞蹈基础，遇到一个好老师之后，进步很快。”
“那么对宋小姐来说，舞蹈是你的理想？”
宋安宁笑道：“我只是应小江总的要求去练舞，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除了要求，宋小姐难道对舞蹈只是工作上的需要，没有一丝丝真心的热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