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叹一口气,跟着夕阳也惆怅起来,“幸好长得不错,不然我真是要操碎心了。你看,他喜欢你这么多年,结果现在才跟你在一起,还不敢跟你说结婚......没见过这么被动的男人。”
见秦甦没反应,莫女士补刀,“不怪你,要是这个男的喜欢我,我也不理他,一点也不爽快!”在这个话题上,石峰被排除在“男人”范畴之外。按照基因来说,石墨到底还是进化了的,比石峰要好一些,在三十岁之前就捋顺了自己的感情状况。
夕阳如醇酒般,斟进了玻璃窗。
两个女人坐在大阳台上,安静地享受落日,醉在温柔的情绪里。
秦甦许久才缓过味来,“阿姨,他喜欢我很久了吗?”
“是啊,高中就喜欢了。”
秦甦笑,“他也告诉你了?”石墨不善言辞,也不爱表达,不像是会跟妈妈说感情的人。
“哪儿啊,他画了好多个你。”
秦甦惊讶:“是吗?”
“家里好多!不过也有一些是卡通人,之前他那个挑高户,墙上还挂着你的画,你看见了吗?”这次还整理到画框,只是画儿没了。
秦甦摇头,喉间的呼吸忽而滞重,舔舔唇又确认了一遍,“挂了我的画?什么画?素描吗?”
“有水粉画,有素描,你要看吗?在我家里,我下次带给你看。”
“好啊!你明天来吗?带过来?”
“行啊,我带来,之前不知道是你,我还给扔掉,被他臭骂一顿!”
秦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吗?”
*
秦甦迷惑地坐了好久。直到太阳落山,直到夜幕拉开,直到石墨说今晚赶不及回来吃饭了,她还没缓过神来。
其实她隐隐有些明白了,但不信。
她不相信。
第37章 37
“很久很久以前, 有个男娃,常去一间人烟罕至的音乐教室做叛逆事——抽香烟。
有一天,他遇见了个笨蛋女娃, 书读百遍还其义不明,只得出手相助, 由门缝塞入纸条,开启了土味版匿名聊天。
成年后, 他们再次相逢,他认出了那个笨蛋女娃,撞见她被挖墙脚, 顺势而为, 趁火打劫, 被老天砸中馅饼后, 想了个捉弄的主意, 向她说,‘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了!’
第一次听见,女娃惊喜;
第二次听见, 女娃雀跃;
第三次听见, 女娃笑笑;
之后再故技重施,女娃就像听见‘今天天气不错’一样,不再有‘心动’反应。
直到有一天, 女娃真摸见‘他早就喜欢她’的蛛丝马迹。
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第二反应是, 哎?他不是早就坦白了吗?”
——秦甦在脑海改编了一出又一出《狼来了》,故事缺乏细节,和决定性证据,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凌晨两点,7.0版《狼来了之我喜欢你》终于定稿了。
秦甦捏着小珍珠和小獠牙,茫然和窃喜两厢交织。上次出现这种情绪,还是发现石墨人不错,生出合作欲/望。
整一个晚上,两个女人把莫女士左右夹攻,四只渴望的眼球采取包围战术,听她做了一晚石墨的血泪搞笑成长总结大会。
从剪脐带失误得脐炎开始,一路从婴儿时期天天滚下床讲到初中门门满分、打球骨裂缺课一个月回去考试还是满分的骄人人生。
莫女士从白开水喝到低度鸡尾,口干舌燥嘴皮磨破到石峰来电话,还恋恋不舍,约好下回再讲。
秦甦重新打开朋友圈,把他那些无聊的发行消息和最新政策大致浏览,翻了几十个白眼。
这么不可爱的朋友圈,如果不是有个可爱的妈,谁能想得到他那么鲜活过。
*
夜里格外安静,内卧在幽深短廊尽头。
房子隔音不错,石墨走到内卧,几乎没什么响动,手搭上门把,北极凉风漫上赤足脚心。石墨倒抽一口冷气,这空调,真是厉害。跟这姑娘的心似的。
秦甦阖目倒在夜泊里,呼吸均匀。
石墨蹲在床头,替她拨开凌乱的青丝,鼻尖那颗痣消匿在黑暗,五官这刻看来柔和得像个天使。
恰是温柔如水的时刻,哪料秦甦霍然睁开眼,目光清醒,撞了石墨个措手不及。
她一直醒着,静静装睡在那处。
鼻息挨近,灼热唇珠,她好整以暇,等他非礼她,好让她逮个现行,双倍非礼回去。
谁知道这厮会摸头发,这等低幼动作差点让她心跳加速地直接破功。
她拿眼俏去,咄咄逼人,“石黑土,你知道你今天逃了我们的订婚宴吗?”
短兵相接,石墨忍俊不禁,“所以你给我的朋友圈点了几十个赞?”还一条一条点过去。
秦甦听他声音沙哑,满身酒气,不由心疼地捏捏他的脸,“开心吗?有漂亮姑娘把你那些东西都浏览了一遍。”
石墨笑而不语。
她挑逗地勾过他微碴的下巴,拇指来回摩挲,“嗯?”
他察觉痒,把她作祟的手反握在手心,还在那儿笑。
“笑屁啦!”秦甦话锋一转,眼波荡漾地嗔过去,“有空看朋友圈,说明不是很忙!”
男人四两拨千斤的本事一流,秦甦话里坑无数,他一一避开,亲亲她的手,问,“怎么还没睡?”
秦甦鼻翼煽合:“我闻到了妖气!”
石墨笑趴在了床边,“是酒......”
她叹了口气,都两点了,“喝了多少?”
“没多少,还蛮清醒的。”
也不看看自己笑成什么样,清醒个屁啦,被人一撩就跑了。秦甦发现石墨酒后很好逗,起身推他,“酒局有漂亮姑娘吗?”
他的回答又土又诚实,“有姑娘,但都没你漂亮。”
还挺懂行,“那她们给你敬酒了吗?”
“没......”他说给另外几个大肚子敬酒去了。现在人头顶不秃、肚子不大,不会费力气往上贴。
“哦,那你以后肚子大了,也......”
他皱眉,“不会的!”
“不会什么?”
“我家没有啤酒肚基因。”石峰到现在,还是精干的身材,莫蔓菁常年坐家,照样纤瘦。
“重点是这个?”
“也不会的。”
“你家也没有出轨基因?”
他盯着她,眼神复杂:“没有。”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家有也不代表我有。”她捂住他的眼睛。
石墨被蒙上眼,呼出浊重的一口酒气,“我觉得你有......”
秦甦咬牙切齿,“举例说明!”
石墨说,算了。
“不可以算了!你说!”深更半夜,秦甦摆出了副吵架的架势。
“没有啊,只是觉得……嗯,你说得对,你家有不代表你有。”酒精让他头重脚轻,他涌上疲惫,在床边的踏脚地毯上徐徐躺下,“阿姨回去了?”
“嗯。她说家里有东西要收拾。”什么东西啊,不过就是放心不下那个没用的男人。
石墨问怎么这么晚都没睡,是不是他晚归影响到她了,他下次睡客房。
秦甦摇头,满脸惆怅,表示今晚有心事。
很自然的,石墨问她有什么心事。
秦甦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如第一次见到一般,将石墨好好打量了一遍,“你高中有喜欢的女生是吗?”
“嗯。”他点头。
“是?”
他不避讳地直言,“是你。”
“真是我,还是求生欲?”秦甦傲娇地捋捋头发,“我不喜欢那种虚头巴脑的答案的。你有话直说。”
他牵起唇角,“就是你。”
她盯着他,“那......你高中有多喜欢我啊?”
“高中能有多喜欢一个人?”
“寝食难安?成绩下降?”莫蔓菁很懂抛故事悬念,说完这两个词就走了。这说书先生一走,就轮到秦甦寝食难安、睡眠质量下降了。
“还好吧。”石墨躺在地上,眼神涣散,似乎在回忆,“我们高二不就分班了吗,能有多大影响。”
“那你喜欢我什么?”
“漂亮。”
“还有什么吗?”漂亮也太肤浅了吧。这种喜欢能维持多久啊。
一阵沉默。
石墨喝了酒,脑子混沌,正在思考比漂亮更漂亮的优点,眼前灯光忽而一闪。
下一秒,真丝靠枕稳准狠地砸在了他肩上。
想这么久!“看来是没有多喜欢!”秦甦咬牙切齿。
“我们就同班了一年。”他拉过靠枕,索性垫在枕后,在地板上躺了个正舒服,“你要多喜欢?”
秦甦坐起身,看向仰躺的石墨:“这倒也是,整个高中连张纸条都没给我递过,看来还是现在比较喜欢我,都会送珠宝了,”她捏起项链,“我查了,这个不算便宜。”
话及纸条,石墨也声色不动,静静看着她,“不便宜,但也不贵。”
秦甦挤出笑,“不错,很有风度。”
石墨半眯起眼,又化作那只慵懒的狮子,“你这怀了龙子,皇宫里不什么都是你的。”
秦甦白日发消息夸他这房子好大,唯一的不足就是皇帝公务繁忙,妃子独守宫殿,有点寂寞。他现学现卖,拿捏起秦甦来。
秦甦说,皇宫里什么都是我的?
石墨爽快说是。
“你那块万国也可以给我吗?”她今天为找他的字迹,翻了翻东西,正巧看到了那块万国。试戴了一下,居然很合适!不愧是她一见倾心的手表!
石墨轻笑,“可以啊,那块我本来就不怎么戴。”他忙的时候早晚各一趟航班,做空中飞人,过安检摘戴手表搞烦了,索性不戴东西了。
虽说他一口答应在意料之中,但秦甦还是雀跃了一下,“是嘛,那那天还蛮巧的。”
“嗯......”
石墨重重出了口气,醒了醒脸,艰难地撑起身体,“不早了,我去洗澡,”关门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秦甦说,“对了,其实,那天我特意戴的。”
一眨眼,洗手间门咔哒上了锁。
秦甦没能反应过来,直到他把门锁上,迟来的羞耻感才爬上脸颊,她“雪姨”上身,趴在门上敲,“你什么意思?石黑土!你给我说清楚!”
水声响起,隔断了秦甦的声音。
石墨洗到一半,浴室门就被打开了,甚至偷笑的嘴角都没撇下,就被秦甦闯了个衤果档儿。
她一把把门推开,赤脚走了进去。
卧室22度冷风灌入,把石墨冻了一个激灵。
“你当心,我没关门,地上有水。”即便地上做了防滑的凹凸,沾了水的瓷砖仍是孕妇高危跌倒的地点。
石墨手探出淋浴间,有力地握住秦甦的手臂。
秦甦还在那儿甩,不过手到底还是扒着玻璃门,小心着肚皮,“你什么意思,把我当拜金女?”
他嘴角下压,“我没有,开玩笑的。”
水汽蒸腾,石墨两颊热得酡红。本来喝酒就容易红,现在倒好,嫩生得像刚运动完的小伙,整张脸被水珠修饰得无比性感。
“你有!”她赌气,眉心都拧了起来,“我要是想找有钱的,那可太多了!”如果她只是想嫁个有钱人,那她大学都不用毕业,只要在陆玉霞身上复制个一星半点的温柔贤良,就可以凭一张脸风光高嫁。
石墨讽刺地扯扯嘴角,“好!......多!......你厉害!......”他松开手,沉着脸把自己送进淋蓬头下。
秦甦右手臂一凉,水花四溅到了她身上。
石墨仰头对着喷洒的淋蓬头,两手来回用力醒脸。
秦甦知道石墨习惯用这个动作让自己清醒或者转换情绪,也知道自己很喜欢他这个动作。
此刻缭绕热气氤氲,搞得她一时不知道该看男人洗澡,还是看男人生气。这一刻,她仿佛不是在浴室,而是在厨房,瞧瞧这醋劲儿。
他居然生气了!
秦甦还气呢!好吧,石墨确实拿捏到了关键,她是看到车和表才生出的彻底动摇。
这个男人真的好心机!
但......看你喜欢我这么久,老娘给你个台阶。
她伸手,顺着水流,径直往下滑。做出这个动作自己都好笑,怎么会这么熟门熟路。
手指像只小虫一样,一路往原始森林的鸡枞深处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