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兰特是卧底!”
路德华站在窗边,安静地看着操场上血肉横飞的争斗。
“他是卧底!”卡尔急声道。
“我知道。”
在兰特入狱当天,副典狱长遵照路德华的吩咐,将他的背景与来处调查得一清二楚。南屿独立监狱从来都不在意他是不是卧底,这坛染缸足以侵蚀任何人的灵魂,包括路德华自己。
但之后的事情却始料未及。
卡尔愣了愣,“您知道?”
他蓦地苦笑两声,那些自己能查到的资料,先生当然也可以查到。
“是的,您怎会不知道。”
卡特:“那您打算怎么做?”
路德华迎着阳光合上眼,腥臭腐朽的回忆片段渐渐浮上水面。
他也曾作为货物来到这里,是角斗场中被迫拿起武器的囚徒。浑身疼到快要发疯时,他也曾经期待过未来的某天哥哥会像儿时那样从天而降,带他离开这座钢筋铁骨的囚笼。
可惜这个某天来得太晚,以至于再相遇时,自己已然成为哥哥以身试险都想要拿下的目标。久别重逢的欢愉他享受过了,是时候该投桃报李。
“卡尔,到此为止吧。”
路德华睁开眼,“我累了。”
这座监狱,也该迎来结局。
卡尔久久没有说话,操场的吵闹声隔着玻璃听不真切。他缓缓单膝跪下奉上自己的忠诚,“好,到此为止。”
“您之所愿,我心所向。”
*****
在剧组的高效率运作下,拍摄很快到了尾声。即便大家依依不舍,典狱长终究迎来了他精心策划的结局,也是他为哥哥准备的见面与告别礼。
“嘭——!”
那个再优雅不过的男人,死在了自己最忠诚的犬狗枪下。
“不要溅太多血,很难收拾。”
“我不喜欢太多人进到房间。”
“把我个人的物品都烧干净。”
路德华临死前平静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卡尔遵循主人最后的指令,一丝不苟地完成他所有要求。
半小时后,兰特迈着跌跌撞撞的步伐冲进屋内,手里紧紧攥着信纸。他失智般地嘶吼道:“他在哪儿?!”
“路呢?!路德华呢?!”
卡尔抬手指了指床上仿佛只是在熟睡的男人。路德华依旧是那副完美到近乎失真的模样,胸前的血迹宛如兰特背后殷红的百合花般,缓缓绽放。
“拿上你的证据,滚吧。”
“我会留在这里,替先生看到南屿独立监狱的结局。”
两个月后,南屿独立监狱迎来了新的典狱长。身着纯黑色制服的男人五官精致,湛蓝色的眼睛宛如大海。
兰特并没有将证据上交,而是靠着信封上的铁证,同站在南屿独立监狱背后的权贵,那群被卡尔称作老板的人交易,最终换来这座监狱的所有权。
就像路德华说过的:
斗兽场等到了新的卫冕之王。
典狱长起居室内。
兰特放任自己沉溺在充斥着路德华痕迹的房间。他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将老旧的相片裁成两份。
那个如雪般的男孩被他贴身放在最靠近胸口的内侧,至于笑容灿烂的哥哥则在炙热的火炉中付之一炬。
兰特、兰伯特。
两个名字只有一字之差。他从不曾是路德华久别重逢的哥哥,那位名叫兰伯特的好哥哥不过是自己上一个追捕的目标,而路德华本该是下一个。
同样都是穿透胸口的一枪。
哥哥让他晋升刑侦一局。
弟弟让他从此自甘沉沦。
“路,这是我的报应吗?”
他的话自然不会有人回答,兰特折好信封,认真的表情像在对待什么举世无双的珍宝。信封的背面用和照片相似却成熟许多的字迹写下行小字:
You are late.
哥,你来晚了。
路,你等的人早已不在。
我看着他没了呼吸,那双涣散的眼睛死死盯着被我拿走的相片。
当我决定披上别人的身份去靠近你时,是不是结局就已经注定。而我只能在你走后,活成你的模样,以此祭奠我弄虚作假却也死心塌地的爱情。
*****
“Cut!”
“杀青快乐!”
导演道格和副导演张军洪亮的声音先后响起。
用时三个月,《双面》杀青。
就像道格说过的,《双面》并不是什么立意深远的好故事,但这部电影却有幸找到了最最合适的演员。
“莫玉!后生可畏啊!”
兰伯特的思绪被张军打断。
他抬头正要回话,就见俞九如笑着接道:“莫玉,演得很好。”
仿佛是本色出演。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掉马倒计时无限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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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杀青宴上, 导演道格切身体会到华国精酿白酒的威力。他豪情万丈地要和老友张军喝个不醉不休,不过指高的三小盅下肚,立马跑去和周公赴约。
“喂, 道格!”
张军好笑地推推好友,见道格已经醉成滩人形的烂泥,坏心眼地拿来手机咔嚓咔嚓拍下几十张丑照。
俞九如:“……”
好幼稚的中年男人。
酒过三巡, 剧组从导演到演员还有数十名工作人员喝得畅快淋漓。兰伯特眼神清明, 却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靠向俞九如,意外的是竟未被躲开。
“莫玉。”
兰伯特低声回道:“嗯?”
俞九如:“名字很好听。”
肌肤相亲的兴奋与对莫玉这位该死之人的嫉妒撕扯着兰伯特。他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俞九如, 褪去制服后的他不再是南屿监狱的典狱长路德华,却依旧让现实中的兰伯特梦寐不忘。
片里片外,相似得讽刺。
俞九如:“喜欢这个名字吗?”
兰伯特笑容不及眼底, “只是个名字而已, 还谈不上喜不喜欢。”
俞九如拿起分酒器,将他见底的酒杯重新倒满, 酒面与杯壁持平。
兰伯特接过酒杯,就听俞九如声音平淡地继续道:“那兰伯特呢?”
“……”
话音落下, 酒杯微微晃动。沁凉的酒液波浪般荡起涟漪,透明的液体顺着指尖滴落,打湿了干净的袖口。
兰伯特仰头一饮而尽,由着辛辣的酒香在唇舌间炸裂, 以他的方式为即将到来的离别饯行。本该让人飘飘然的酒精却如冷水般浇得他越发清醒。
“你知道了。”
俞九如站起身, “走吧。”
宴席上,朝夕相处三个月的剧组工作人员们笑容可掬, 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兰伯特知道自己可以制造混乱伺机离开,但他也知道既然俞九如选择开诚布公,便是已准备万全, 恐怕这楼内楼外远不止有剧组人员。
他站起身,像镜头下的卡尔般亦步亦趋地跟在俞九如身后。
包间外,国安局局长张峰带着几十名特警队队员站在门边,倒是足够配得上这位国际通缉犯的阵仗。
兰伯特缓缓停下脚步,用不算大却正好能听清的声音说:“俞……”
他在最不合时宜的时机说出心中最陈词滥调的三个字。话音落下,他终究没能等来俞九如的回答。
张峰:“拷上。”
手铐冷得像块冰,兰伯特由着特警摆弄,将他禁锢成最无害的姿势。他半跪在地勉强抬起头。俞九如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如同路德华般无悲无喜,既没有幸灾乐祸也不见遗憾惋惜。
兰伯特笑着,笑声磕磕绊绊。
俞九如……
如果我能为你采得红玫瑰,你会愿意陪我跳舞到天明吗?那朵名叫良知与纯善、真挚与热诚的红色玫瑰。
哲理虽智,爱比它更慧;
权利虽雄,爱比它更伟;
可惜,这种爱我总是学不会。
兰伯特:“你了解过我吗?”
俞九如垂眸看向姿态狼狈却神情自若的男人,“了解需要机会。”
你没有给我机会去了解,
也没有给我机会想了解。
“原来是差了个机会”,兰伯特扬起嘴角,“若有下次我一定记牢。”
两名男主演相继缺席的杀青宴总归有些空空荡荡,蒋云奉导演之命,踉踉跄跄地跑出来找回两位主角。
锁定目标后,他打着麦香味浓郁的酒嗝歪倒在俞九如身上。
“老板!回来继续喝呀!”
俞九如硬壳般面无表情的脸被笑意打碎。他伸手把化身酒桶子的崽崽从地上扶起来,“你是来擦地的吗?”
“不!才不是擦地!”
“我、我是来演戏的!”
蒋云口齿不清的回答换来俞九如低低的笑声。在被老板拖走时,他还不忘把站在旁边的莫玉拽上。三人推开包间的大门,房内热火朝天的气氛驱散了笼罩在俞九如身上的薄雾。
“你俩跑哪儿去了?”
“哎!莫玉!来再喝!”
“你这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导演张军也醉得东倒西歪,这会儿丝毫瞧不出平日里的严厉,伸手哥俩好地揽住莫玉,语重心长地说些来自前辈与长辈的肺腑之言与经验之谈。
“别什么助理不助理的,我看你就好好拍戏,小伙子演技不错!”
“谢谢张导青睐。”
莫玉红着脸端起酒杯。
我亲爱的兰伯特先生。你搅乱我的生活,拿走我的脸,如今你三个月来的劳动成果也该轮到我分走一些。
烂醉如泥的道格眼皮颤动,眯起细缝般的眼睛,“这人谁啊?”
张军:“喝傻啦,莫玉啊!”
“哦,莫玉啊。”
道格挠了挠炸成鸡窝的脑袋,把头往餐桌上一栽继续睡了过去。
俞九如拿起从未碰过的酒杯,酒液如泉水般清澈纯粹,辛辣的液体陌生却也熟悉,滑进食道烫疼了胃。
“少爷!”
俞海赶忙枪过酒杯,放到他够不到的地方,“您胃不好不能喝酒!”
“没事,只今天一杯。”
俞九如抬眸看向窗外。皎白的朦胧月色为本该漆黑一片的夜晚添上几分幽深静谧,倒是适合送别的好时间。
*****
第二天一早。
【俞氏影业】:由道格罗德里格斯与张军共同导演的电影《双面》已于昨日正式杀青,主演名单如下:
路德华–俞九如
兰特–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