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甲板材料质量不达标，还有没有备选？”
　　“齿轮必须按照我们的尺寸来定制。”
　　“发动机的数据让顾老师在红星造船厂的渔船上再实践一遍，核心数据不能出半点纰漏。”
　　神奇的是，这年轻小姑娘一边低头做演算，还能有条不紊的分心下达各种指令。
　　没有人反抗或者质疑，凡是她话音落下，一定有人去办。
　　陈朝阳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七零九所办公室的。
　　哪怕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次，但每次看到小蕾发号施令的样子，他都一阵咂舌敬佩。
　　这都一个多月了，小蕾除了吃喝，埋头在这里奋战了这么久。
　　但她的脑袋一如既往清醒，比机器都精密，甚至已经不动声色在这里掌握了主动权。
　　“大家听我说，好消息，好消息啊！”
　　陈朝阳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兴奋道：“《解放日报》放成绩单了，小蕾考了482，申市第一！”
　　这可是申市第一啊。
　　哪怕陈朝阳是个学霸，看到这个分数的时候，也是一阵眼晕。
　　所以他特地跟顾教授那边请了假，一路骑车汗流浃背的来七零九所，给钟蕾汇报成绩。
　　然而，让陈朝阳失望了。
　　科研办公室里的众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做研究。
　　没人对这个所谓的‘申市第一’感兴趣。
　　唯有老李趁着空闲的时间啐了一口：“便宜了你们交大！”
　　显然，对于钟蕾没有选择哈军/工，老李仍旧有些心梗。
　　钟蕾正在检查桌子上的8105型渔船模型，同样对这个申市第一没什么表示。
　　因为太忙了。
　　长时间和一堆数据打交道，众人已经彻底进入死磕状态，势必要在九月初将这艘新型渔船拿下，实在无暇分心顾及其他。
　　至于你说钟蕾考了申市第一？
　　很令人惊讶吗？
　　她没考第一才是奇怪吧。
　　“就……总之申市第一也是非常优秀的！”
　　没有人搭理自己，陈朝阳多少就有些尴尬。
　　他挠了挠头：“让我们恭喜小蕾！”
　　“谢谢。”
　　钟蕾头也不抬的礼貌性道谢。
　　老李将一份材料表甩了过来，指着陈朝阳说道：“你要是很闲的话，带着这份材料多跑几家厂子做实地考察，然后问问你老师，哪个更合适。”
　　奥。
　　陈朝阳手忙脚乱的接过那份材料，提高声音说道：“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钟蕾的考试成绩只是科研办公室里的一个小插/曲。
　　大家转头就忘了。
　　8105型渔船研究到了最关键的收尾环节，所里的众人恨不得把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空出来做研究。
　　从白天到晚上，甚至很多人都很久没去外头见过太阳。
　　毫不夸张，真的是废寝忘食的，用命去拼。
　　用顾教授的话来说就是，咱们早点研究出来，渔船早日生产，那渔民们就能早一点发家致富。
　　这才是科研的意义所在！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某天，老李来找钟蕾做最后数据审查的时候，嘀咕道：“小蕾，我怎么总觉得，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李叔，这个时候可不能分心。”
　　钟蕾疲惫的从数据报表中抬起头来，语气中带着点不赞同：“不管什么重要事情，都没有8105型渔船重要。”
　　“你说得对。”
　　老李忙不迭点头，然后继续忙碌起来。
　　钟蕾趁着揉眼睛的间隙，自个儿在心里也嘀咕了一句。
　　“奇怪，我怎么也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忘了什么事情呢？
　　当然是——
　　开学！
　　时间悄然进入九月份。
　　8105渔船迎来了最终的收尾阶段，整个七零九研究所，包括黄江，以及顾崇青在内，全部窝在办公室里做最后的死磕。
　　这可苦了徐美霞与钟衡。
　　母子俩联系不到黄工，甚至找不到陈朝阳。
　　近三个月没见到钟蕾就算了，现在交大开学了，还是找不到人！
　　无奈，徐美霞找到了邹淼。
　　“阿姨，您先别着急，我先去学校报到，然后找造船系的师兄师姐们打听下。”
　　邹淼同样考上了交大造船系。
　　她一个暑假没有见钟蕾，也有些担心，安慰徐美霞后，在开学日去了交大寻人。
　　今年交大造船系有个很让新生们振奋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决定带完毕业大四班级后，就不再带学生的顾崇青教授，突然再次带起了新生班。
　　有顾崇青这样的大佬做讲师，谁不兴奋？
　　至于另外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是，今年考申市第一的钟蕾，报考了交大造船系。
　　但钟蕾并不是造船系新生第一。
　　有个叫做于晚霜的女生，以483分的成绩，力压钟蕾一分，坐稳了造船系新生成绩最强的宝座。
　　两个女生分数奇高，难免会拿来做比较。
　　于晚霜性格外向，社交能力很强，开学后被选为新生班的班长。
　　而新生班的导师，是已经大四毕业的周宪学长。
　　大一新生教室。
　　“本周五，在学校大礼堂会举办一场迎新晚会，届时上级领导，以及全校师生都要参加。我们造船系的一个新生有幸被选中，成为本届新生发言人。”
　　快到中午放学的时候，周宪说了这么一句话。
　　教室里氛围顿时就有些躁动。
　　大家都看向最中间位置，一个穿着碎花格子的漂亮女孩儿。
　　她叫做于晚霜。
　　听到周宪的话，于晚霜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有资格代表全校新生发言的，一定会是最优秀的学生。
　　这个名额，非她莫属。
　　只不过，于晚霜的视线撇过前排靠窗的一个空位置，微微蹙眉。
　　已经开学好几天了，那位全系第二，申市第一的那个钟蕾，仍旧没来。
　　但这并不妨碍于晚霜对这个钟蕾抱有十分的警惕心。
　　482分的钟蕾，让于晚霜感到了威胁与压力。
　　她不允许别人比自己更优秀。
　　“到时候由班长于晚霜同学，安排组织大家去校礼堂。”
　　台上，周宪笑道：“至于新生发言人，定下的是钟蕾同学。她应该会晚些天到，等她来了，你们让她来办公室找我。”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新生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钟蕾究竟是什么来头，迟到好几天就算了，导师半点不生气，竟然还让她做新生发言人。
　　关于这个没来报道的钟蕾，最近有很多传闻。
　　当然大部分的传闻，都是拿她跟于晚霜做比较。
　　这么想着，很多新生偷偷的去瞄于晚霜。
　　于晚霜漂亮的脸蛋上仍旧带着得体的笑容，只是攥紧钢笔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片刻后，在众人的注视中，于晚霜站了起来，礼貌性的说道：“周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您。”
　　周宪对这个于晚霜印象很好，和煦笑道：“你说。”
　　“为什么新生发言人会定下钟蕾同学，而不是我？”
　　于晚霜单刀直入，问的非常直白：“她分数比我低，那就代表着我比她优秀，所以我不服气。”
　　这话说完，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
　　而周宪站在讲台上，盯着于晚霜的表情非常……耐人寻味。
　　▍作者有话说:
　　ps:*资料查找来自网络文献。
　　以及是我傻了，之前写交大与哈工大是造船专业的两大王牌院校，其实不是哈工大，是哈军工，感谢读者‘老猫’指证错误！
 
 
第18章 深海高歌18 [VIP]
　　按照分数来看, 比钟蕾高一分的于晚霜确实非常优秀。
　　这个优秀的女孩子身上也带着毫不掩饰的自信与锋芒。
　　如果换个人说‘我比她优秀’，可能会让人觉得猖狂。
　　但这话经由于晚霜说出来，却半点不惹人生厌。
　　因为她确实非常优秀。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失偏颇，但有的时候, 评判一个人的优秀标准, 并不仅仅在于成绩。”
　　迎着女孩儿质问的目光, 周宪笑了笑, 说道：“我想, 等见到钟蕾同学以后, 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新生们不知道的是。
　　本打算不再带学生的顾崇青教授之所以决定带新生班，就因为钟蕾。
　　8105型渔船实践数据已经开始收尾, 马上要开始生产实验船。
　　这件事，就连工业部的领导都深受重视。
　　整个交大那么多专业院系, 凭什么今年选择造船系的学生作为新生代表发言？
　　自然是因为钟蕾在造船系。
　　据说，今年会有很多上面的大佬、领导来参加交大这次新生开学典礼。
　　因为他们想要来看看，创造出‘小蕾号’渔船的钟蕾。
　　于晚霜或许在某些领域确实比钟蕾优秀。
　　但就新生发言代表这一件事来说，她从一开始就输了。
　　读书的时候，很多学校里总有这样一条振奋人心的标语——
　　今天你以学校为荣，明天学校以你为荣。
　　对于学生们来说, 能考上交大绝对是一种荣誉。
　　然而‘小蕾号’的诞生，已经足以让交大以钟蕾为荣。
　　这就是差距。
　　讲台上，回答完于晚霜的问题以后，周宪将课件夹在腋下，笑着走出教室。
　　事实上还有一件事他没说。
　　作为这届毕业班中, 顾崇青教授最器重的学生, 也是天赋最出众的学生, 周宪的前途绝对一片光明。
　　其中不乏有国家船舶相关部门对其抛出橄榄枝。
　　但令人侧目或者不解的是, 周宪拒绝了那些部门的邀请，选择留在交大，做一名新生班的导师。
　　这当然也是因为钟蕾。
　　唯有周宪自己心里清楚。
　　这一个短短的暑假，他跟着顾教授，跟着钟蕾实践论证8105新型拖网渔船，学到了多少课本里没有的知识。
　　于是周宪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做学妹的导师，然后跟着学妹，再学习四年。
　　教室里。
　　看着周宪优哉游哉离去的背影，一帮新生们面面相觑。
　　“我们是学生，当然以成绩论优秀啊。”
　　“这个钟蕾感觉来头不小的样子，导师很护着她。”
　　“都已经开学好些天了，钟蕾还不来报道，这真的符合规定吗？”
　　“我感觉她可能是有后台。”
　　“有后台？那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听着同学们的猜测议论，于晚霜蹙了蹙眉。
　　她不至于蠢到以为钟蕾有什么后台，能让交大都给她大开绿灯。
　　结合刚刚周宪的话，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钟蕾在某些方面，应该非常优秀。
　　“我倒要看看，你能优秀到哪儿去。”
　　于晚霜抿了抿嘴，眼睛里浮现出一抹不服输的韧劲儿。
　　在一片议论声中。
　　坐在教室后排位置的邹淼表情上满是担忧。
　　她已经向导师周宪打听过钟蕾的消息了，周宪只是说，让她不要担心，钟蕾很快就会来学校报道。
　　但具体什么时候钟蕾才能来，并不确定。
　　听着同学们对钟蕾的编排，邹淼心中烦闷。
　　开什么玩笑，小蕾哪里需要后台？
　　回想起那日高考校门外，清华与哈军/工招生办老师哄抢钟蕾的画面，邹淼无声的哼了一下。
　　等着吧。
　　小蕾来了以后，肯定要让你们这群人心服口服。
　　尤其是——
　　邹淼抬头看向坐在教室中央的于晚霜，小脸不自知的皱起来。
　　这个于晚霜，学习好，相貌好，确实强的离谱。
　　同学们私底下都说，钟蕾能力怎么样还未可知，但肯定不如于晚霜好看。
　　唯有邹淼在这件事上从不发表言论。
　　真当小蕾‘附中一枝花’的名头是白来的啊？
　　然而，这次注定要让邹淼失望了。
　　因为钟蕾在交大开学后整整一周都没有露面，直到周五晚上，大礼堂举办迎新晚会。
　　于晚霜带着造船系新生班出席。
　　本应该作为新生发言人的钟蕾，仍旧没有现身。
　　不仅是造船系新生班，包括交大新生群体，以及很多学长学姐们，都知道了钟蕾的大名。
　　那位考申市第一，全系第二的女同学，没来报到。
　　这一次，可真是说什么的都有了。
　　“听说好像是她被于晚霜压了风头，一生气，干脆不来了。”
　　“我怎么听说的是她容貌丑陋，不敢现身。”
　　“哈？为什么容貌丑陋就不敢来报道了？”
　　“因为比钟蕾高一分的于晚霜，是公认的大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