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不知道信还是没信:“如果奇怪的话,请务必告诉我——实际上,我之前一直是披着头发的。但是前段时间熬夜有点熬过头,头发掉的很厉害。”
橘町枝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没听懂,或者对方没说完。
“我的一位朋友说,比起披着露出发顶,扎起来会显得头发更多。”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握着拳干咳了一声,“他可能是在开玩笑,不过这么扎起来,我确实觉得心里有点安慰了。”
橘町枝:“……”
虽然知道,这种事不能随便对号入座。但在这一瞬间,她确实想到了夏油杰乌黑亮丽的长发。
无论是高中时期,或者上次见面,夏油杰的发型变了,却还是那么长。
至于发量……长发的丸子头,看起来肯定比短发的大一点。所以只看不摸的话,她确实不知道前男友的发量有没有变化。
但是,成立了那么大一个教派,又四处跑去搜集咒灵的话……
问题越想越深入,橘町枝吞了口口水,突然用力甩头。
不不不,快住脑!
等她晃完脑袋一看,罪魁祸首正一脸困惑地看着她。少女干笑了一下,最后坚定地说:“请放心,这个发型并不奇怪。如果掉头发的话,果然还是要注意三餐和休息,然后吃点芝麻核桃什么的……”
交浅言深,她说着说着闭了嘴。然后又想起来,俄罗斯那边的人,好像不一定会吃芝麻。
核桃应该不少,毕竟是制作大列巴的必备食材。
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很认真地听着。看到少女停了下来,依然微笑着点点头:“非常感谢,我会尝试一下的。”
真的是个好人啊,橘町枝想,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种。
想到“做好事不留名”,她终于发现,他们从聊天开始,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抱歉,一直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津岛町枝,其实也不算横滨的本地人。”
对方没有追问的意思:“失礼了。你可以称呼我‘费佳’,是一名俄罗斯旅居到这里的游客。”
***
和费佳告别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实际上,因为偷钱包这个意外,橘町枝原本的计划算是报销了。
不过她只是一条被养的咸鱼。浪费十几分钟还是一小时,对今天的行程也没什么影响。
公寓里的两个男人会留下便利贴,意味着中午应该会回来吃饭。虽然橘町枝目前不切菜更不会炒菜,至少会把菜洗干净。
加上要回去做苹果派,她没怎么犹豫,出了超市后就往回走。
公寓的位置距离超市不远,大概是之前特意筛选过,周围的入住率并不高。在过去的一周里,她上下楼包括在小区里面,只遇到过两次同一栋的住民。
不过,今天的话……
少女在公寓外的人行道上,看着不远处靠在楼道外的人。
深色的皮肤,金色的头发,穿着她熟悉的黑马甲,看起来像是什么地狱公馆里隐藏身份的服务生。
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对方转头看了过来。然后挑了一下眉,招动物一样地招招手:
“过来。”
是波本。
橘町枝在原地站了两秒,看看自己手里的菜,两秒后走了过去。男人的目光顺着她的脚步平移,等两人距离只剩下一米之后,眼神继续下移,落在她手里的布袋上。
“买菜去了?”他说。
橘町枝嗯了一声,谨慎地伸出胳膊:“买了你们要吃的菜。另外,我想试着做点苹果馅饼,所以买了苹果和香蕉。”
“香蕉可不好做馅饼,”波本摇了摇头,“好吧,反正水果不嫌多,就这么走吧。”
橘町枝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一场小小的活动,我需要带女伴过去。”男人非常自然地说,伸手接过她提着的袋子,“噗嗤。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保证只是临时让你陪我一下,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
说到“多余的事”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微微压低,近乎于呓语。
橘町枝没有抵抗他,松手的时候却下意识地说:“那,那苏格兰……”
波本看了她一会儿:“你更喜欢跟着他?”
橘町枝:“……”
不是,等等。
这种说法在各自意义上,都非常奇怪啊。
黑皮的男人笑了一下,把袋子接过来,半揽着她朝向背对门口的方向:“放心。我不会抢走他的小猫,只是宠物在家闷久了,偶尔也应该去见见世面。”
橘町枝:“…………”
少女再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表达出丝毫的抗拒。就像这个男人说的那样,她是一只被饲养的宠物,一只“小猫”。
前提是,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波本”。
在微垂的视线里,她看到对方手套露出的空隙里,和波本一样深色的皮肤。虽然没有触摸过,看起来差不多的硬朗、起伏与温热。
看起来差不多。
但是,男人和女人的骨骼,高个子和矮个子的骨骼,不同人种的骨骼……
都是有差异的。
咒术界没有专业的相关培训,但对于咒术师来说,大部分也不需要什么培训。
通过气息、通过咒力、通过某些具有特殊能力的咒灵。易容、伪装、甚至大部分的变声技巧,对于咒术师来说,都是一张能被随手撕下来的画皮。
如果真的存在完美的伪装,或许……只有真的套上他人的躯壳,才可以做到吧。
所以,你是波本吗?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非常平稳,应该没有被咒灵俯身。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伪装,大概也是酒厂里的重要角色。
所以,你是谁?
第64章
事实证明, 伪装身份的人说出来的话,也是假的。
如果这只算是一场“小小的活动”,橘町枝想, 横滨也没什么大的活动了。
周围是过于喧闹的人群,各种各样丰富的气味和声音,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少女站在大厅的角落, 盯着眼前桌子上新鲜出炉的糕点, 犹豫着要不要拿一块。
伪装成波本的那个人,先带着她去了某家定制店面,换了一身早春般浅绿的和服。之后又拾掇了发型, 足足用了两个小时, 才开车抵达这个地方。
把她带进来之后, 对方就找借口消失了。
当然,橘町枝并不是找不出来。只要这位易容高手还没离开宴会的范围, 她现在就能听着心跳声,从人群里把她薅到面前。
没错, 是“她”。
假扮成波本的那个家伙, 应该是个女人。
被半强迫带过来的时候,罪魁祸首没和她解释半个字。这会儿她观察了半天, 结合这些或高或低、或耳语或的交谈, 终于能得出结论:
这一场宴会, 是各大横滨地下组织的联谊活动。
名为“联谊”, 实际能做的事可太多了。
少女坐在角落里,削减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在来往的人群里,感受任何与咒灵有关的气息。
这行为约等于守株待兔,或者大海捞针。
“……所以说, 港口的那位先生,是不是真的不行啊?”
某个关键词闯入耳中,橘町枝表情不变,伸手拿了块蛋糕。而实际上,她大部分的注意力,已经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过去了。
无论是作为横滨如今最大非法组织的港口黑手党,或者有后来者居上趋势的黑衣组织,都是今日的热门话题。不过聊到私人情况的并不多,私人到脖子以下的就更少了。
橘町枝咬了口蛋糕,余光朝那边扫了一眼,然后立刻收回。
距离她十几米外的另一侧长桌前,三个不知道是素人、陪酒女或者现役jk的年轻女孩,正在悄悄咬耳朵。
最右边的女生说出了那句虎狼之词,瞬间被另外两名同伴盯住了。两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看得第一名女生打了个哆嗦:“咳,不是……好吧是这样的就是半个月前吧港口有人来我们店里当时过去服务的姐妹是店里被指明次数最多的结果那位先生喝醉之后坐怀不乱甚至对她直接动手——最后她被丢出来了说是被对方像丢麻袋一样扔出来的,以上。”
两名女生:“……”
站在中间的女生反应了半分钟,勉强消化了这串不带停顿的句子:“以后说话不要大喘气。”
站在左边的女生点点头,又忍不住问:“你说的这位先生,是港口的哪一位?”
右边的女生显然不是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非常干脆地摇头:“具体的身份,当然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不过从经理的态度来说,至少是队长级别。”
另外两人长大了嘴,又碍于所出的环境,只做了个“哇”的口型。
橘町枝偷听完毕,感觉自己想到了什么人,又好像谁都没想起来。
……无论如何,队长以上级别的人,不存在被咒灵俯身的可能。有太宰治这个人形debuff消除机,虽然不可能把港口黑手党的成员都摸一遍,摸一摸中层以上还是够用的。
橘町枝这么想着,脑中同时出现了一幅图像:港口黑手党黑压压的西装男女,把太宰治团团包围在中间,呼喊着“请求太宰先生摸摸我!”。画面宛若丧尸围城,澎湃的激情从下属辐射到上司。
某人被人墙吞没,可怜弱小又无助。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这种原因受到全公司人员的疯狂喜爱。
就连太宰治口中,那个和他互相看不顺眼的顶头boss,都不得不早中晚见他三次。因为异能力的作用方式,还得发生身体接触——
橘町枝:“……”
少女突然打了个哆嗦,甜点顶部的草莓块抖了两下,差点从奶油的边缘滚下去。
“虽然你刚才说的是开玩笑,不过我这边……前几天接待一位,真的遇到了不行的情况哦。”
挖掘隐私是人类的本能。“不行”这个话题一旦被引出来,就让人忍不住继续透(八)露(卦)下去。
这次说话的,是三人中位于中间的那个。因为角度的问题,橘町枝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能听出声音中努力按捺的蠢蠢欲动:“就是上一周,我听隔壁的小姐妹抱怨的。那天点了她的客人,进了房间之后,嗯嗯——”
“嘶——”这是另外两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虽然没有任何关键词,但她们显然通过眼神的交流,明白了一些信息。确定八卦被好好传达了,中间的那位恢复站姿,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的姐妹说,那位客人看起来明明很行的,谁知道……嗐。”
“安啦安啦,”右边的女生一副见多识广的语气,“上次我们店里最红的公主,被指明去服务一位巨佬。结果回来之后,说她进去的时候,那位正和一个十岁出头的幼女玩换装游戏……”
“有钱人的xp呀,啧啧。”
“行了行了,既然是巨佬,还想活命的话就打住吧。”左边的女生出声打断她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继续来聊之前那位不行的客人吧,他是哪个组织的?”
右边的女生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脸色白了一瞬间。看着面前的两人没有别的意思,她勉强重新接上话题:“……啊,那、那位不行的客人啊,其实我也只知道一点儿。听说他穿着黑色的大衣,从开始就在抽烟。”
两名观众同时切了一声:“真的只有‘一点儿’信息啊,完全没办法辨认呢。”
右边的女生:“也许是怕被认出来之后,因为泄露消息而被灭口吧。从这个角度推测,或许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成员。”
“有道理哎……”
三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子,最后放过了这个话题。橘町枝站在大厅的另一角,把自己的注意力收拢回来。
听起来说了很多,仔细分析的话,也只有“穿着黑大衣、喜欢抽烟的男性成员”这点信息量。
不愧是做那行的女性,八卦都八的这么收敛。
作为非法组织的成员,黑西装是最常见的工作装。而在西装之外,真正穿“黑大衣”的却并不多。
虽然西装不像校服,没几个组织会在章程里写出来。但为了表达对集体秩序的遵从,各个组织的内部、尤其是底层人员,百分之九十会保持一致的着装风格。
反之,穿一身黑的不一定是黑衣组织,但黑衣组织的成员一定一身黑。考虑到酒厂对衣着较为严格的要求,能穿着黑大衣招摇过市的组织成员,确实应该是内部的高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