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啊,真不愧是她,神界的头脑天才!
在心里美滋滋地制定了一系列祓除两面宿傩的计划的绫小路心情愉悦,末了还不忘看向那个蓝色的小小身影:“你说对吧,真……”
少女的声音因过度的震惊而卡在了喉口,映在她眸底的孩子满脸是血,而手上还握着沾着发黑血迹的尖锐石头。
从颧骨一侧开始,横贯鼻梁,与两面宿傩造成的伤□□叉成了个十字。
“这样会好看点吗,母亲?”
真人就像是感受不到痛意一样,他远远地站着,歪着头对着她羞赧地笑。
绫小路葵还是说不出话来。
这边站着一个大变态,那边蹲着一个小变态。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玩这个“母亲父亲”的游戏了。
“可别想着逃跑啊。”两面宿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的胸腔中发出沉沉的笑,手掌贴在她的腰窝处。
这个恶劣的家伙刻意俯下身,下颌凑近她的耳边。两面宿傩咬着舌尖,细细咀嚼着这几个词,嗓音听起来有些耐人寻味。
救命啊,刚刚才发现,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她的第七十二号老婆迹部景吾。
军心动摇的绫小路葵忍不住抬手捂脸,她试图默念清心诀来把自己脑子里那些有颜色的本子倒出去,然而却越想越生动,以至于下意识地抓紧了两面宿傩的袖子。
平时被里梅熨烫妥帖的浴衣在她手里皱成一团,少女的五指纤长,泛白的指关节旁透着可爱的粉红。
“你别再说了。”绫小路葵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怕我把持不住。”
两面宿傩皱了皱眉,他懒得去理解她是什么意思,视线却是落在了她手腕愈合的伤口上。
“又和那只妖怪打输了?”两面宿傩发出一声不屑地鼻音,他用指甲勾起她的下颌,猩红色的瞳仁对上少女那雾蒙蒙的眼睛。
“没用的东西。”没等她回答,两面宿傩低笑着骂道。
就像两面宿傩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一样,绫小路葵现在也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她思考了下“又”这个字的含义,又想了想两面宿傩说的“妖怪”指的是什么,然后才回忆起自己那随口胡诌的投靠两面宿傩的原因。
“没有。我只和打得过的妖怪打架。”她瞬间清醒,开始反驳两面宿傩。
里梅误会了就误会了,两面宿傩要是误会了就糟糕了。
她是要让奴良鲤伴偷袭两面宿傩,可不是让两面宿傩偷袭奴良鲤伴。
虽然两面宿傩也不屑于搞偷袭。
“急什么。”两面宿傩睨她一眼,对她的语气有些不满意,“又没打算把你送给他。”
这大猪蹄子显然是忘了刚刚把她丢到妖怪肚子里的事。
“不是,我可没有撒谎。”绫小路葵继续狡辩,“我之前说的那只妖怪在京都,他长得可丑了,我当初就是因为一不小心被他丑到呕吐才输了的,我怕丑到你眼睛。”
贴心吧?快夸她贴心!
为了让她的故事显得更加有真实性些,不等两面宿傩回答,绫小路葵又张口说道:“他看起来有两米多高,肌肉恐怖得要死,据说真身还有两颗脑袋四肢手臂呢。”
两面宿傩懒懒一笑,他看上去有了几分兴致,原本威胁似的搭在她腰上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沿着她的脊骨缓缓上移,最后落在了她的后颈处。
“继续说啊。”他将她抱了起来,在湿润的石路上缓慢行走。
绫小路葵受到了鼓舞:“其实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啦,毕竟我很快就逃走了——但京都的人都说那妖怪血月的时候会变成没有人……”
等等,好像有个很严重的问题,
两面宿傩两只手抱着她的话,是怎么还有一只手搭在她的后颈上的。
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后,绫小路葵悄悄地咽了口口水,她的视线以微不可见的速度缓慢移动,最后落在了不知什么时候从两面宿傩背后伸出来的两只手臂。
完了,马屁拍马腿上了。
“怎么不说了。”两面宿傩捏着她后颈的力道不轻不重,尖锐的指甲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皮肤。
金发的少女满脸沧桑,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不远处小心翼翼地跟上来的真人,而后者一接受到她的目光,就像没看懂一样地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我想了一下。”绫小路葵的表情沉重,“要不然我们现在就打一架,我可以不还手的那种。”
两面宿傩见惯了她挣扎着求生的模样,倒是第一次看着她摆出这么郑重其事的神情。
“那未免也太过无趣。”两面宿傩说道,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可怖的咒力却排山倒海般地倾倒过来。
在两面宿傩掐断她脖子之前,绫小路葵挣脱了他的手臂。
她的单衣下摆碎了一块,光洁的小腿暴露在外,某种意义上倒是很适合打架。
“那我还手喽?”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绫小路葵仍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两面宿傩的意见。
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她。
“别废话。”他说。
来了!正义人民站起来的时候到了!
就算打不过他,她绫小路今天不让他吃点苦头她名字就倒过来写!
从指尖倾泻而出的灵力包裹住了腰间的短刃,和药研藤四郎不同,她并没有担心两面宿傩会把它折断的必要。
她会比第一次和他交手时更强些——至少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
单手撑地躲过斩击的少女下一秒便出现在了两面宿傩的背后,她的身形高高跃起,表情在飞扬的金发中看不真切。
两面宿傩没有躲闪的打算,他抬起手,径直握住了她手中的那把妖刀。
黑色的雾从伤口中冒出,用来斩击恶鬼的刀刃在贪婪地侵蚀着两面宿傩的身体。
但在它达成目的之前,两面宿傩使用了反转术式。
见势不妙的绫小路立刻松开了握刀的手,她向后一跃,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没关系,就算没有了武器,她体术也是可以的嘛!
实在不行,她还和建御雷神窜通好了,她一发信号天上就劈一道雷。
两面宿傩总不能像操纵火一样操纵雷吧。
……
那样的话她的下场大概会挺惨的。
但换个角度思考!她也是在搜集情报的路上前进了一大步,为消灭两面宿傩的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一想到这里,绫小路葵就充满了干劲。
她拿出了当年中原中也追着她揍的精神试图和两面宿傩干架,她发誓,以她未来高天原第一神明的名号发誓——她真的只是想干架而已。
至于为什么她会扯掉两面宿傩的裤子,那都是因为真人这个槽心孩子突然给她丢来了一把武器。
与其说是想要帮她,那角度和速度,倘若她没有脚底一滑的话可能就正中她的后脑勺了。
可她宁愿那东西正中她的后脑勺,怎么样都好,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手里两面宿傩的裤子发呆。
过火了。
她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在提出交手的这件事前观察过两面宿傩的底线。
战斗对于这个怪物般的男人可能是个乐趣,那时候的绫小路觉得,只要她打到一半让他觉得没劲,两面宿傩大概就会放过她了。
但两面宿傩应该没有被扒掉裤子的癖好。
综上可得,两面宿傩不会放过她了。
“结束了?”两面宿傩说。
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越是轻描淡写,绫小路葵就越觉得他可怕。
没救了,索性放手一搏吧。
愈合的伤口被再次挑开,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少女掌指的弧度蜿蜒而下,腥甜的味道瞬间在风中弥漫开来。
浓郁的妖气在向这里逼近。
“还没有。”
比之前更加炽烈的火光燃起,江户城外万鬼齐哭,隐蔽的身形在黄昏这逢魔时刻悉数显现。
“可别小看我啊——”
冲天而起的锁链,撕裂天空的电光,还有要将一切吞噬的业火。
“哦,这可真是惊喜啊。”在这一切逼近的时候,两面宿傩却露出了笑容,他夸赞般地拍了拍手,动作却又没有预兆地停了下来,“如果能打得中的话。”
声音不出所料地从她的背后传来,绫小路葵对于这种和第一次战斗时相似的场景早有准备。
“看来诅咒之王也是会上当的嘛。”少女拧断手臂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硬生生地改变了攻击的方向,声音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两面宿傩被击中了。
焦黄的草地上出现深达数米的巨坑,热浪和冲击力使得绫小路几乎有些站不稳。
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即使是两面宿傩也不可能毫发无……
“喂喂,别露出这么惊恐的表情嘛。”
从黑色的雾气中走出的男人出乎意料地没有使用反转术式,湿润的血从他的额角下落,一点一点地滴在了地上。
两面宿傩的动作始终不急不缓,甚至就如闲庭信步一般优雅。
暴力之下的日式美学——绫小路葵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她说道,“长得好不好看是和发型没有关系的。”
少女的声音颤抖,倒不是因为恐惧,只是因为竭力憋着笑。
要问为什么的话,她只能说两面宿傩的头发不见了。
两面宿傩自己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本人并不在意:“你还真是废话连篇啊。”
“你不懂,这是我的特色——要不然合张影吧。”
逃往高天原的准备在刚刚看到两面宿傩的时候就做好了,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她打算在上面藏个几十年等两面宿傩气消了再下来。
这么说着的少女笑得肆无忌惮,她从袖子里掏出屏幕裂了一块的手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拍下了照片。
“先走一步,小真人就送给你了。”绫小路说着,调动了身体里的灵力。
等她安全了,就把照片洗出来从天上洒满人间。
精神攻击永远是最强的!
绫小路葵这么快乐地想着,可下一秒,她的身体却意料之外地无法动弹。
黑色的咒纹爬满了她的手臂,她惊恐地看到两面宿傩走近,从她的袖子里拿出了那个金色的吊穗。
“你玩得很开心嘛。”
不过是须臾,两面宿傩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他用手掌上的血将重新长出来的樱发后捋,目光饶有兴致地看向她那刚刚被她自己折断的手臂。
这个出乎预料的举动使得两面宿傩觉得这猫捉老鼠的游戏更有趣了起来。
食物只有越挣扎,血才会越香甜。
“就是这个吧,你用来吸引那些妖怪的东西。”
“加油,要是活不过来的话我可就把你的刀宰了啊。”
在两面宿傩将她的心脏拽出的瞬间,绫小路葵听见了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夫人。”
第16章
绫小路葵是带着冷汗从噩梦中惊醒的,她的后背濡湿,大口地喘着气,视线扫过四周。
宽敞和室内简约的布置没有一点改变,前些日子摘下的春花却已经凋零。她伸手,下意识地向枕头底下摸去。
……
药研还在。
金发的少女松了一口气,这才冷静下来。
还活着——这对于她来说几乎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重生换代是那些受信徒们供奉的神明拥有的特权,而她那些留在现代的屈指可数的信徒们理应早就遗忘了她的名字。
记得她的信徒……是谁呢?
绫小路葵皱起眉,开始回忆自己每一个坑蒙拐骗的经历。然而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思路就被障门拉开的声音打断了。
“你醒了。”
里梅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疑惑和惊讶的口吻,他面不改色地蹲了下来,视线与她平齐,然后平稳地将茶杯推到了她的面前。
“不是毒药。”他说。
茶水上深绿色的茶梗浮浮沉沉,绫小路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我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
她轻轻地抿了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
“宿傩把我拎回来的?”她问。
里梅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宿傩大人才不会干那种多余的事。”
哦,那就是里梅把她捡回来的了。
绫小路虚假地热泪盈眶:“果然,我就我们之间还是存在革命友情的,老……不,好朋友。”
里梅看上去已经懒得纠正她的称呼了,他只是在听到“友情”这个词后嫌弃地皱了皱眉,然后露出了一脸“你别过来”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