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倾洒而下,照得少年瞳仁熠熠生辉,此刻的时陆眼里好像在发光。
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那副画是时陆画的了,不少人还在课间的时候特意跑下去瞻仰。
就比如傅娇娇。
“小萤,昨天真是时陆给你出了黑板报吗?”她下楼梯的脚步都控制不住兴奋。
“他等得不耐烦,就把我粉笔抢过去了。”千萤在旁边解释,傅娇娇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天哪,原来让他重新画画这么简单,只需要一个没画完的黑板报。”
“天哪,原来你就是那个让他频频破例的女人。”
“小萤,我果然没看错你。”
“..................”
走到楼下,站在板报前,傅娇娇足足驻足了十分钟,几乎要看清每朵花的纹路和树叶脉络,恨不得拿放大镜上去细细观察。
周围也有不少学生,一边观看一边小声说这话,千萤没听清,她和傅娇娇赶在上课铃声响起前去小超市买了牛奶回去。
两人一路跑回来,她发现傅娇娇常喝的这个牌子和宁储他们的一样。
好像小超市摆得最多的就是这个?
千萤理解为他们一中的习惯。
时陆病好的这个周末,别墅久违的迎来了来访。
里面有个熟悉的人。
徐菀瑜的爸妈带着她一起过来了。
今天时斯年也在家,他昨晚深夜回来的,没人知道,千萤早上起来吃早餐时突然发现餐厅多了个人。
那顿早餐吃得尤为不自在。
时斯年待在别墅的时候不多,他也不怎么和他们说话,每次在家也只是千萤跟时陆两个人自己玩,他独自待在书房,不过每次都会叫时陆单独上去聊一会。
这种父子之间的相处千萤是第一次见。
像仇敌、像上下属、就是不怎么像亲人。
早餐后没多久,门外传来声响,有交谈的动静从远到近,徐管家带着人走了进来。
“小陆,好久不见。”男人率先爽朗打着招呼,时陆脸上微微诧异过后,露出极浅的礼貌笑意。
“表舅。”他打量着三人,话里听不出太大情绪。
“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
“这不,你外婆生日最近快到了,我们特意过来送邀请帖。”
“你爸爸呢?”
“在楼上。”
徐管家把他们安置在会客厅坐下,倒了茶,已经上楼去叫时斯年。
时陆坐在他们对面,垂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着,他这个时候有种特属于成年人的客套,和在学校时不太一样。
时斯年很快下来,表舅一家连忙站起来问候,两边人坐着开始像是要谈事情的样子。
千萤也不好待在这,借口自己要去复习,连忙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是几道题的时间,千萤就听到楼下传来的送客声,她竖起耳朵,刚要仔细去听。
“砰。”
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面。
千萤陡然一惊,顾不上偷听,连忙推开椅子下去。
别墅一楼客厅,徐菀瑜一家人已经走了,只剩下时陆和时斯年站在那,旁边的管家和佣人站得远远的,都没人敢说话。
两人中间是一个砸在地面的杯子,四分五裂。
时斯年脸色阴沉,眼镜片后的光冷冽,“时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时陆紧握着拳,一字一顿,“这次寿宴我是不会去的,要去你自己去。”
“她是你外婆。”
“那又怎么样?从那个人离开起我们就没有关系了。”时陆呼吸急促,眼周发红。
“人在的时候你不闻不问,走了反而在这里献深情,真是让人恶心。”他讥讽道。
“时陆!——”面前的男人几乎暴怒。时斯年往日的涵养不在,额上跳动着青筋,他高高扬起手。
时陆倔强的仰头同他对视,一动不动。
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即将爆发,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盛怒的时斯年,父子两之间的气氛可怖的吓人,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个时候更加不敢上去。
“时叔叔!”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脚步声飞快,千萤冲过来一把挡在时陆面前,张开手。
她对上时斯年没有情绪的目光,忍住心头颤抖,艰难咽了咽口水。
千萤还是坚定地同他对视,鼓起勇气,“你别凶他。”
周遭寂静,时间仿佛凝固住。
千萤心神定了定,重新稳住声线说了一遍。
“你别凶他。”她语气仍然带着微不可察的颤。
“鹿鹿身体不好,一难受就容易头疼,你、您多包容一点。”
说到最后,当事人没什么反应,千萤却似乎快要哭出来。
她害怕极了。
时陆知道,没有人不会畏惧盛怒中的时斯年,然而她依旧无畏地挡在他身前,牢牢张着手臂,瘦弱的肩膀快紧绷成一条直线。
这是第一次,有人会在时斯年面前护着他。
时陆低垂眼帘,浑身的戾气都卸下来。
时斯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深深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开。
他身影消失在客厅那一刻,千萤身体突然松懈下来,她重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之余,连忙转头回来看他。
“鹿鹿,你没事吧?”她拉着他的手臂四处打量。地上碎片还在,触目惊心,千萤生怕在她下来之前两人还动过手。
“我没事。”时陆握住她的手。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嗓音是过度使用过后的沙哑,咬字清晰重复,“我没事。”
“我需要一个人先待一会。”时陆轻轻道,肩膀不自觉微微下垂,像是一瞬间失去了力气。
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千萤用力回握住他,然后松开。
“鹿鹿,你好好休息吧。”
她目光清澈柔和:“有什么事情叫我,我随时都在。”
“嗯。”
时陆点头,刚迈开步,又立刻停住,仿佛难以抑制般转身,重重拥抱了下她。
千萤猝不及防,只感受到一阵风迎面而来,下一秒就被他拥在怀里。
她努力踮起脚尖仰头。
时陆紧紧收拢手臂,又小心翼翼地克制松开。
他眼睛很红,带着浓重沙哑鼻音。
“阿千。”
“你要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来了!
第39章 [VIP]
这个下午, 整个别墅无比沉寂。
连屋外园丁修建草坪都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晚饭时只有千萤,她对着面前满桌子的菜,默默看了边上徐管家一眼。
“他们都不来吃吗?”千萤愁眉苦脸, 叹了口气。
“应该是。每次先生和小少爷吵完架, 总会冷战很长一段时间。”徐管家贴心解释。
“那为什么还做怎么多菜。”
“以防万一。”
“.........”
千萤沉默了下, 继续道:“那他们什么时候吃饭?”
“待会单独给他们送过去。”徐管家也叹气:“就不知道会不会吃了。”
时斯年在楼上书房,佣人准备了精致的四菜一汤给他端上去, 时陆的稍后一点,徐管家吩咐厨师特意给他煮了个甜汤。
正要给他端进去时, 千萤接过托盘。
“我来吧。”
二楼时陆的卧室房门紧闭,里头没有任何响动, 千萤小心敲了敲门,“鹿鹿。”
“吃饭了。”
好长一段时间,都无人回应。
就在千萤以为他睡着了或者不会再出声时,隔着一扇门板,传来极低的一声,“进来。”
房间窗帘紧闭, 漆黑一片, 昏暗的光线中,只能看到床上模糊的人影, 时陆把自己紧紧蒙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鹿鹿,吃点东西。”千萤在昏暗中慢慢摸索走过去,把手里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轻声叫他。
那团被子没有丝毫动静, 过了好几秒, 声音闷闷传来。
“你先走吧, 我待会自己吃。”
房间重新归于安静,千萤站在那没动,两人像是在无声对峙。
千萤低头看着床上裹成一团的人,须臾,伸手去拉他头顶被子。
她拽开一角,里头的人立刻重新拽回来合上,千萤不自觉用力,两只手一起上,和时陆拉扯着对抗。
最终,他还是不敌她,泄气似的松开手,任由着千萤把整个被子掀开。
时陆双手捂住脸,拿起旁边一个枕头盖住脑袋。
“啪嗒”一声。
千萤直接打开了房间的灯。
时陆无处遁形,翻了个身,把整张脸向下埋进枕头里。
不知为何,千萤看着他这个鸵鸟模样,又气又有点想笑,她走过去摸了把他的脑袋,后脑勺发丝柔软穿过指间。
“鹿鹿。”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
“我就是小孩子。”枕头盖住的声音瓮瓮的,时陆丧气地说。
“小孩子更应该按时吃饭。”
“听话。”千萤看着闷闷不乐的时陆,轻声哄道。
她抽开他的枕头,这次他没有挣扎,时陆露出大半张脸,漆黑碎发覆盖间,一双红肿的眼眶憔悴醒目。
时陆有点不适应突然的强光,低下脸去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
真的是小孩。
还会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鼻子。
千萤也有点想哭。
和最亲的人针锋相对,吵赢了难过,输了也难过。
而且,他应该想起自己的妈妈了吧。
“快去洗个脸。”千萤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推到洗手间。
“洗完出来吃东西。”
时陆擦干脸整理完出来时,千萤已经把碗筷都在桌上摆好,今天厨房做得都是清淡温补的菜。
里面有道他最爱吃的虾。
洗过脸,时陆看起来精神很多,额发微湿,脸白皙干净,眼眶还有点红红的,像只兔子。
他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小半碗甜汤就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再吃一点。”千萤给他夹菜,时陆恹恹地重新拿起筷子,就这样她夹一点吃一口,千萤后面戴上手套给他剥虾。
时陆勉强吃下半碗饭。
千萤把最后一只剥好的虾放到他碗里。
“好了。”
她摘下手套,刚要盯着他吃完。
时陆筷子夹起那只虾送到她唇边。
“我吃过了...”千萤愣神说,时陆把虾往前送了送,筷子快要抵到她嘴唇。
“最后这个给你。”
“尝尝自己剥的虾。”
千萤张嘴尝了,没有吃出来什么特别味道。
时陆却好像很满足。
-
第二天一大早,时斯年那辆黑色车子就离开了。
只是时陆心情并没有好上太多。
连同着周围人都不自觉小心翼翼。
这一整天别墅气氛都很沉静。
去学校时明显都感觉到了时陆的低沉,宁储他们玩笑都开得少了。中午吃完饭,时陆独自先回教室做题,几人慢慢散步,傅娇娇拉着她忍不住小声八卦。
“时少爷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我怎么感觉他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嗯。”千萤也很发愁:“他周末和他爸爸吵架了。”
“啊......”傅娇娇露出了然:“难怪。”
“时陆他爸上周回来了吗?”身后不远处宁储听到问。千萤有点奇怪,但还是点头。
“回来了。”
“怎么又吵起了来...”他像是自言自语,眉心微皱,傅娇娇见状不禁翻白眼。
“这么关心你去问他啊,在这里琢磨干什么。”
她语气带着点冲,千萤在底下拉了拉她袖子,宁储却没见生气,反而展颜。
他望着傅娇娇,轻笑一声,“你怎么又吃醋了。 ”
“?!”傅娇娇头顶毛又竖起来了。
“谁吃醋了!”她恼怒不已,手都握成了拳头。
“宁储,劝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好吧。”宁储依然是淡定自若,白净斯文的脸上不见丝毫恼意。
“娇娇说什么就是什么。”
傅娇娇一下熄了火,恨恨扭过头昂起小脸,千萤却看到她耳尖红得不行。
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个周五,时陆不用补课,两人准时放学。
台城雨季过去,近日来都是漫长的晴天,这个傍晚也不意外,夕阳落满了林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