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萤火——江小绿
江小绿  发于:2021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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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萤忍不住小小欢呼,“我赢啦!”
  “这不可能?!”时陆难以置信扔掉游戏手柄,不甘心睁大眼盯着屏幕。
  “你怎么能跑赢我?”他转头瞪着千萤,叫道:“你才玩了几把,宁储他们玩了几年,到现在都没人赢得了我。”
  小少爷一副天塌下来无法接受的模样,就这样瞪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都气得涨红了。
  似乎是遭受了很大打击。
  整个人又生气又难过。
  千萤看他这样,想了想说:“可能我刚才是运气好,不然我们再比一把好了。”
  “没错,你肯定是运气好,再来。”时陆闻言回过神来,慢慢捡回碎了一地的自信,他再度拿起地上的游戏手柄,重开了一把游戏。
  起跑倒计时,游戏开始,两个起点线的人同时出发。
  奔跑、跳跃障碍物、高空滑翔、穿越丛林、最后飞跃一大片海平面。
  名为sl的小人领先到达终点,他在原地停顿大概两秒后,头顶qy的小人才出现在他身旁。
  一局游戏结束。
  时陆获得了胜利。
  千萤立刻在一旁举手欢呼:“鹿鹿,你赢啦!”
  时陆:“............”
  “阿千,你以为我是傻子是吗?”时陆面无表情转过头,平静质问她。
  “......怎么了鹿鹿?”千萤小心翼翼问,眼睛无意识地眨巴着。
  “你放水放得这么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呃。”千萤表情空白两秒,无措地抠了抠游戏手柄,沉思许久后,才弱弱抬起头问:“很明显吗?”
  “很!明!显!——”时陆气得破口大骂。
  “你这个大傻子!”
  “............”
  千萤蔫头蔫脑的被时陆赶回房间做作业了。白天课上各科老师布置了不少功课,千萤听了一天课下来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一中的教学进度。
  镇上的高中基本都是根据课本上的内容,照本宣科般给他们灌输着知识点,而一中这边教学方式很灵活,老师在课上也会引用很多课外知识点,千萤发现班里的同学完全可以很好接收下来,只有她,经常似懂非懂云里雾里。
  千萤拿出试题和练习本摊开在桌面,发愁一会,正拿起笔要从自己会的简单部分开始做,房门被敲响。
  ......
  二楼有间大书房,像是时斯年平时用的,时陆叫她和他一起做作业,两人从房间搬到了这间大书房里。
  墙壁两面做成了到顶书柜,摆着满满当当的书籍,靠窗有张长形实木书桌,两边都放着一张椅子,刚好可以让两人面对面坐着,在这张桌子上看书学习。
  千萤目光环顾周围,最后落在桌面摆放的那个小相框上,那里还有台电脑,商务型笔记本,似乎是时斯年放在那的忘记带走了。
  千萤视线被相框里的人吸引,那是一张半身像。
  女人穿着纯黑色长裙,肤白似雪,红唇明眸,头上戴着一个珍珠发卡,看着镜头的样子漂亮极了。
  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大概两三岁的小孩,女人周身明艳的气质增添几分母爱,却愈发迷人。
  那个小孩也长得格外乖巧可爱,乖乖啃着手指头,眼睛又大又圆。
  千萤不自觉转头看向时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也正盯着那一处,好像怔住了。
  “鹿鹿?”千萤小声叫了叫他,时陆骤然回神,用力抿唇,走过去把那个相框压下来盖在桌上,深呼吸两秒,他把手里的东西连同那台电脑一起重重塞到了柜子里。
  “好了,我们坐这里吧。”
  他把桌子清理干净,叫她过去,千萤抱着书磨磨蹭蹭坐下,有点犹豫。
  “你爸爸发现了会不会骂我们?”
  “这本来就是我的书房。”时陆不知道在和谁强调。
  “下次再看到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这里我就全部丢垃圾桶。”
  他口中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是指电脑还是那张照片。
  千萤没再说话,低下头去打开作业。
  书房很安静,墙上钟表轻不可闻地转动着,两人都认真做着题,谁也没有先开口。
  千萤中场休息的时候,视线极其自然地往对面时陆那看了眼,他正在写着一张数学试卷,密密麻麻复杂公式,上面全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题目,也不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千萤把自己会做的已经都做完了,正对着其他难题咬着笔杆子绞尽脑汁。
  对面时陆一把扔掉了手里的笔,身体往后一靠,皱着眉揉额头。
  “阿千,我头疼。”
  ......
  家庭医生是深夜十点来的,整个过程几乎没超过二十分钟,他拎着医药箱的身影匆匆出现在门口。
  时陆眉头紧蹙窝在沙发上,面色苍白,层层细汗从头上不停涌出,他紧咬着手腕,浑身都在发抖。
  男生此时仿佛正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这样的折磨没有任何人能分担缓解。
  千萤徒劳站在一边,急得团团转,想过去抓住他的手,把他手腕从他嘴里拿出来。
  “鹿鹿,鹿鹿...”
  “阿千。”他一把松开,抱住了千萤的腰,把整个人埋进她身前,死死箍住肩膀颤抖。
  千萤没顾得上突然传来的疼痛,她安抚地拍着他,听到门口老管家带着人进来的慌乱动静。
  时陆输上液后痛苦似乎缓解很多,只是人却失去了意识,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安静得没有任何声息。
  千萤担心他先前手上的伤,坐在床边低头去查看,时陆双手随意搁在被子上,她轻轻翻开他的手,看到腕上斑驳的咬痕。
  他左手上依旧戴着那根黑色硅胶手环,不像是什么贵重特殊的物件,却从来没见他摘下来过,千萤担心那下面也有伤口,很轻地把那个手环移开。
  底下却是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
  已经淡化泛白,却仍旧在手腕上残留着扭曲丑陋的线条,依稀可以看出当时的力道和想要摧毁一切的决心。
  千萤眼泪一刹那就掉下来,汹涌不止。
  鹿鹿。
  他曾经有一刻想杀掉自己。
  家庭医生在旁边检查完时陆的身体症状,发现了千萤的异样,她眼睛很红,在无声哭泣,见他看过来,马上擦干脸上泪水,抬起时陆的手。
  “医生,你看看他手上的伤口吧,好严重。”
  女孩拖着长长的哭腔,似乎比起床上生病的人还要痛苦悲伤。
  医生垂头,自然而然看见了时陆手上那条疤痕。
  ......
  一切处理好,已经是深夜。
  时陆还没醒来,家庭医生收拾东西离开,千萤送他出去,临走前,他听到身后小姑娘细弱仍带着残余哭腔的声音。
  “医生,你知道鹿鹿的病是怎么回事吗?”
  家庭医生姓陆,是国外进修回来的脑神经科方面高级专家,当初时陆第一次发病就是由他接手治疗,后来时斯年开高薪把他从医院聘请回来,负责时陆一个人的身体状况。

  他是所有人里面对时陆病情了解最清晰最全面的一个人,即便是时斯年,也一直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突然就有了头痛这个毛病,并且经常性没有症状就发作了。
  他几度询问过陆致,时陆每次发病是不是心理因素,其实并没有那么痛苦,是由于本身心理问题造成的疼痛。
  又或者,是不是因为身体太弱总是不出门待在冷气里,久不见阳光所导致,加强运动就好。
  因为从医学角度,时陆的身体检查不出任何毛病,然而神经性偏头痛在医学里的概念,原本就是病因尚不明确,发病机制尚不十分清楚,并且无特效治疗方法。
  时陆曾经被时斯年要求去练习过击剑、散打...甚至逼迫他每天跑步运动,那段时间时陆病情前所未有加重,在原本不适的基础上出现呕吐畏光甚至严重的睡眠障碍。
  时陆和他父亲关系也加剧恶化,一度到了动手的程度。
  只要两人同时待在别墅,里面永远会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后来时斯年放弃干涉,时陆这一年来病情稳定不少,只可惜好景不长,今年夏天出乎意料的热,时陆频频发病,大抵是男生在这日积月累的折磨中已经失去生存意志,又或者,那一次的病况实在来得剧烈凶猛。
  止痛药镇定剂在初时几天后开始失效。
  长达数十天的反反复复疼痛折磨,时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里面永远能听到砸东西的响动。
  终于一天销声匿迹。
  管家察觉不对用备用钥匙打开门,里面时陆躺在地上悄无声息,手腕被碎玻璃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流淌满地。
  时斯年大怒,在时陆病房外一夜未眠,后来看到陆致,向来冷静得体的男人破天荒神情憔悴,询问他是否还有更好的治疗办法。
  陆致那天沉吟很久,最后只给出了一条建议。
  “给他换个环境吧。”
  “最好是离开台城,找个安静宜居的地方。能闻到风,看见太阳,呼吸到外面新鲜空气。”
  “或许这样会对他的病情有帮助。”
  时陆走了,两个月后,带回来面前这个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
  是宿命般的相遇。
  前排88个小红包~
  今天更了五千字我再争取写个二更(?
  不是,不要等,如果零点前有更新那是意外的惊喜说明作者今天可能杀疯了!
 
 
第23章 [VIP]
  千萤静静地听完这一切没说话, 不知道在想什么。
  灯光下,她脸上苍白,嘴唇紧抿没有一丝血色。
  许久, 她看着陆致, 轻声问。
  “所以医生, 鹿鹿病因是什么?”
  “是...来自家庭的变故吗?”
  “可以说是。”陆致颔首,“时陆的病应该是因为他妈妈。”
  “九岁那年夏天, 他妈妈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走了,那年也很热, 就像今年台城的夏天。”
  “时陆追着他妈妈的汽车跑了几条街,回来就中暑晕倒了, 那时候他们家里佣人都被支开,一直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
  “时陆烧了一整夜,之后连续几天高烧不退,从那次开始,他就有了头痛这个病,着凉受热或者过度疲惫都会成为诱因, 还有精神方面的刺激和压力。”
  “尤其是一到夏天, 几乎不间断发作,短暂几小时, 长达一周的都有。”
  “时陆在这样经年累月的折磨下脾气也越变越暴躁,家里佣人都不敢靠近他,在学校行事肆无忌惮,时总忙于公司, 对时陆大部分时候都无比纵容, 也就把他惯成了今天这个性子。”
  千萤听着他说这些, 没有任何代入感, 他口中的时陆和她认识的鹿鹿几乎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今天看见了他手环下的秘密。
  千萤也完全不会想到。
  在那个雨后云雾弥漫的清晨里,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躺在椅子上苍白漂亮的男生,刚刚从死亡的边缘被拉回来。
  千萤清晰记得时陆的每一面。
  他在屋檐下傲娇地叫住她一起玩,看到新鲜事物眼中难以抑制冒出的喜悦感,害怕虫子偷偷躲在她身后...记忆中的每一个他,都是简单可爱的鹿鹿,就像是从未经历过伤害,从没有过痛苦。
  .........
  陆医生走了,他说时陆一般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如果还是头痛,那么药物也起不了太多作用,而且不能连续使用。
  意思是,只能慢慢靠自己扛过来,或者寻求其他物理解决办法。
  但时斯年把传统意义上的针灸、推拿、按摩疗法,冷敷、热敷基本都试过了,效果并不如意,全部都没有药物治疗来得有效迅速。
  千萤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别人的痛苦如此感同身受过。
  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他一起在忍受着疼痛折磨。
  夜晚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偌大的别墅更像是一座空落落的躯壳,整个二楼只有时陆房间亮着一盏小灯,他就躺在这盏微弱的灯光下,独自一人沉浸在无边的夜色中。
  千萤走到他旁边坐下,时陆手上伤口已经被用纱布包扎好了。她垂眼,搁在被子上的那双手细长白皙,骨节匀称,最适合弹钢琴的一双手,仿佛是为了黑白琴键量身定做。
  而自他妈妈走后,时陆再也没碰过钢琴。
  陆医生说,当年时陆学钢琴是因为他母亲。
  在他才三岁时,他妈妈就经常给他弹钢琴听,小小男孩连话都说不连贯,却能一听就沉浸进去,四岁他妈妈就送他去学钢琴了,爱玩爱动的年纪,小身影却整天坐在钢琴前,一坐就是几小时。
  他每天去学琴的时候他的妈妈都会亲自陪护,早晚车接车送,可以说时陆的钢琴天赋是被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就连当年那次演奏会,也是他的妈妈全程跟进,忙里忙外悉心照顾,时陆弹完最后一首曲子起身谢幕时,她情不自禁上台紧紧拥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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