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梦都没有把马赶得这么快。太刺激了。
车夫坐回到前方的位置上,看了看管家,又看了看自己疲惫不堪的马。
虽说小费够多,但他下次绝对不会接这种单子了!绝对不会!
伯爵扶着管家的手下了马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
“你确定让我来敲门吗?”伯爵有些忧愁的问道,“我觉得莫娜不会想让我们进去的。”
“没关系,大人,”管家波澜不惊的说道,“不进去也没关系,我能为您在门口铺上一张足够舒适的露天床铺。”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伯爵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但一对上管家平静的眼神,他就立刻哑火了。
行,我敲就我敲。
咬了咬牙,伯爵伸手叩响了门。
门内,哈德森太太刚刚将盘子刷洗一新,放在橱柜上。
听到门环被叩响的声音,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来了。”
她拉开厚重的门,就看见了一张熟悉无比的讨厌嘴脸。
那个恬不知耻的伯爵正站在她的家门口,见到她来,居然还露出了一个硬挤出来的笑!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多讨厌吗?
“嗨,莫娜,”伯爵看到哈德森太太,下意识道,“好久不——”
哐当,门被关上了。
扬起的灰尘刮了他一脸不说,门还差点撞到他的鼻尖。
伯爵愣住了。紧接着而来的就是漫天的怒火。
“莫娜.哈德森,你开门!”他哐哐哐砸门,“你把门给我开开!”
门内没动静。
“你给我开门!”
还是没反应。
咚咚咚的连续敲门声没把门敲开,倒是吸引到了二楼租客的注意力。
福尔摩斯站在起居室的窗边,拉开窗帘,凝视着下方。
“下面在敲门的是谁?”华生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哈德森太太的仇人?”
他起身理了理衣服,“我们要不下去看看?感觉哈德森太太可能应付不——”
“是哈德森太太的姐夫,莫尔森小姐的父亲莫尔森伯爵,”福尔摩斯打断了他,“应当是来找莫尔森小姐的。”
他看了看下方,“只带了一位侍从。两人的大衣口袋都有木仓的轮廓。”
“所以…”华生还没来得及说道,下方就传来了伯爵的咆哮。
“你再不开门,我就真的要生气了,莫娜,”伯爵威胁道,“我生气的后果非常严重,你绝对绝对承担不起!”
“你倒是生气啊,”哈德森太太贴着门发话嘲讽道,“来,生一个我瞧瞧,看看你这些年除了欺负孩子,还有什么长进?”
两人对视了一眼。
“带上你的木仓,华生,”福尔摩斯低声说道。
两人匆匆下楼,站到了哈德森太太的边上。
“别紧张,哈德森太太,”华生低声安慰道,“我们会帮助你的。没有任何绅士会拒绝帮助一位处于困境的女士。”
而门外的伯爵警惕的看了看左右,确认没什么人。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他索性就地一躺,呜咽起来。
“早逝的伊薇特啊,你看看你可怜的丈夫,”他不假思索的嚎啕道,“看看你的丈夫被你的妹妹欺负成什么样了,她连孩子都不让我见——”
管家相当习以为常的站在一边帮他望风,顺便用毫无波澜的眼神吓退一些前来围观的人士。
果不其然,没到十秒,门就从内被拉开了。
哈德森太太铁青着脸说道,“你真是长进不少啊。”
伯爵抓紧时间从地上爬了起来,笑嘻嘻的迈进了贝克街的门。
“那是那是,”他毫无愧意的说,“毕竟要养孩子嘛,不长进怎么行。”
然后就对上了两张陌生的、惊愕的脸。
他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把脸绷了起来,“你们是谁?”
几乎是大脑没转,伯爵脱口而出,“这么多年不见,你养小白脸了?”
哈德森太太脸黑了。
等没好脸色的哈德森太太将茶摆上,伯爵啜了一口,满足的几乎想缩在沙发里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得到了一个来自管家的凝视。
伯爵只好将茶杯放下,问道,“艾琳娜呢?”
“出门了,”哈德森太太回答道。
她不耐烦的说道,“别问我她去哪里了,我不知道,也没空招待尊贵的伯爵大人。喝完这杯茶你就走吧。”
“但我是来找她…”话说到一半,伯爵眼前一亮。
是啊,人不知道在哪里不正好吗,反正他不想回去工作,能耗一会是一会。
他满足的喝了口茶,又啃了块饼干,打算在这里呆到女儿回来。
边上的华生有些无措,而福尔摩斯则是倚在墙边。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伯爵阁下,”他突地开口,“你为什么要执着于让莫尔森小姐回家?”
伯爵皱了皱眉。
反正哈德森太太不在,他又端起了架子,看向福尔摩斯。
“你又是以什么资格问我这个问题,嗯?”他傲慢的说道,“这是我的家事,艾琳娜是我的女儿,这位多管闲事的先生,麻烦认清你的身份。无可奉告。”
“我知道莫尔森小姐现在在哪里,”福尔摩斯简洁的说道,“我也知道她这次去可能会遇到一些问题,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他沉吟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是她的朋友。”
伯爵拧着眉毛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她告诉你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无可奉告。”
伯爵噎了一下。
他径直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壁炉边,拾起了铜质的煤钳子,用力颠了两下。
等两人完完全全的紧张起来,以为伯爵忍不住要使用暴力手段的时候。
他有点殷勤说道,“我给你把火烧旺,你给我解释一下呗?”
嘈杂的建筑事务所三楼。
会议室中的众人完全炸开了锅,他们没人能接受事务所运行不下去,即将解散的事实。
伯爵则是昂首挺胸的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走。
顺便还带走了他的女儿,他的学生,以及他学生的学生。
跟在身后的艾琳娜看着意气风发的父亲,默默的咽下了嘴里的话,打算不把事实告诉父亲。
他一定是气坏了脑子,不然怎么没想到自己撤资之后没法解聘雇员呢?
坐上了回贝克街的马车,艾琳娜安安静静的打开了随身带着的小包,拿出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伯爵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他寻思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要带本书呢?
看着低头认真读书的艾琳娜,他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闻言,艾琳娜放下了书。
“有一个问题,”艾琳娜说道,“我没告诉别人我去了哪里,父亲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伯爵说道,“你的邻居告诉我的。”
而且介于他十分勤快的将壁炉烧的很旺,还多讲了一会。
“那你用什么方法让他们告诉你的?”
艾琳娜知道自己的两位邻居绝不会轻易泄密。金钱?权力?压迫?
伯爵一时被问住了。
他总不能真的对女儿说,你的父亲不但为了听故事烧了很久的火,还为了瞒住找你回家的原因撒泼耍赖吧?
他沉思了一会,不苟言笑的说道,“我对他们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
艾琳娜愣住了。
“你对他们用刑了?”她声音猛地拔高,眼中充满了失望,“父亲,你怎么能这样?现在是文明社会,你这是犯/罪!”
伯爵也傻了。
他茫然的解释,“我没有啊?”
第9章 io the wild
“你没有?”艾琳娜质问道,“你没有,那什么叫‘用了一点小手段’?”
马车突然颠了一下,艾琳娜由于专注于说话,差点扑出去。
连忙拉了一把扶手,她继续说,“难道你要告诉我,你给他们讲了几个笑话吗?”
那得是什么惊天动地泣鬼神的笑话?
迎着女儿质疑的眼神,伯爵又一次哑火了。
反正烧火是不能说的,耍赖也是不能说的。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说的。
但是总不能真的告诉女儿,他连听到“上刑”这个词,都会在心里默默抖一抖吧?
他以前是见过刑具的。
那还是艾琳娜出生之前,他陪着当时还是未婚妻的伊薇特(艾琳娜的妈妈)一起去参观号称新奇又有趣的展出,那里面有许多可怕又古怪的刑具。
当时本来打算的是两人甜甜蜜蜜的走进去,牵着手看有趣的展览。
谁能想到!居然是缠满了尖锐刺与刀片的刑具!还脏兮兮的!
吓得他瑟瑟发抖,当时就躲到伊薇特身后了。
伊薇特倒是很平静的拉着他,还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背,哄着他别怕,然后顺顺利利的带他出去了。
但这也不能说出去,有损他在女儿心中冷漠威严的形象。
“我给了他们一个难以拒绝的条件,”伯爵保持镇定道。
难以拒绝的条件?
艾琳娜皱着眉头,满脸不相信的看向父亲。
“什么条件?”艾琳娜问道,“你给他俩每人送了一套房子?”
财大气粗,也挺符合伯爵以往形象的。
艾琳娜想象了一下伯爵挥舞着房契摔在邻居两人的桌上。
“给你这些东西,告诉我艾琳娜的下落,不然,哼哼!”
好像…也不是不正常?
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离贝克街不远了。
“下车走一会吧,”艾琳娜喊停了车夫,“我想散会步。”
伯爵点了点头,先行把钱付了。
这之后他则是还惦念着艾琳娜的那个说法,一时觉得颇为新奇。
“有道理哦,”他自言自语道,“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好办法,存了下次用。
“想到什么?”艾琳娜疑惑的问道。
由于下车后她往前走了一点,离伯爵有些远,一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伯爵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不需要知道。”
“什么不需要知道,父亲,你告诉我,你到底给了他们什么条件?”
艾琳娜有些严肃了起来,“不要再转移话题了。”
“我刚刚说了,”伯爵板着脸回答,“我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感谢妻妹的那两位房客给他讲的故事,至于这套路,先借他一用。
“故事?”艾琳娜满脸不相信的反问,“什么故事?”
难道是在故事中暗藏威胁,恐/吓,从而达到了目的?
看着女儿神色越来越严肃,她几乎摆出了在事务所中开口“推翻重来”的表情,伯爵拧着眉,迟钝的发现事态好像不太对。
怎么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又要加班了?
“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他冷着脸,熟练的转移话题道,“你就只关心他们,不关心关心你自己吗?”
这落在艾琳娜耳中,则是明晃晃的威胁。
“好吧,”艾琳娜随手抓了一把路边的草,有点无奈的说道,“那你这次来找我,是因为什么?逼我回家?”
伯爵在心里默默的说,不,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想来的,毕竟能拖一会是一会。
“是的,”他嘴上则是截然不同的回答,“你真是让家族蒙羞!怎么能半夜三更逃跑,简直有损家族名声!立刻跟我回去!”
“父亲,那你是答应我了回去继续工作吗?”艾琳娜立刻问道。
“不不不,这怎么可以,”伯爵皱起了眉头,“你得回去结婚。想都不要想!”
家里就两个人,他已经日渐稀疏了,绝对不能让女儿再英年早秃。尤其不能让她有机会接触到另一份工作,得到秃的双倍!
“为什么我非要结婚?”艾琳娜反驳,“我不需要结婚。男人是额外又多余的。”
她低头,踢开了一块小石子。
“因为…”
伯爵卡住了,他总不能真的说自己是为了女儿不秃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