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不由得松了口气,没有听见唠叨…真是太好了。
她现在只想喝上一杯茶,然后吃点东西,上完药后去睡一会。
事实证明,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闻讯而来的伯爵如同疾风般跳下马车,冲到了客厅,将刚喝完茶的艾琳娜再次颤抖着搂进了怀里。
“我要给你雇人,专门呆在你身边保护你!威斯顿那家伙太靠不住了,你新招的埃里克也太靠不住了,”伯爵发泄般地说完,又抬头看向在窗户边抽着烟斗的福尔摩斯,“你也是!靠不住!”
过了一会,伯爵又和缓了语气。
“不过,雇人的话…”他若有所思的再次朝窗边看去,客气的询问,“福尔摩斯,三个够不够?或者再多一点?”
第58章 fall like rain
福尔摩斯又抽了口烟,淡淡地说,“实际上,只需要艾琳娜小姐不要再做出类似的举动就可以了。在发生危险事情的地点将他人支了出去,特意去要求一个人单独坐在楼下的角落,可能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看向伯爵,措辞严厉了起来。
“当然,您也可以为她雇上一些人来保护她的安全,”福尔摩斯说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小布鲁特先生和班纳特小姐都被赶了出去,只要艾琳娜小姐继续坚持这种无畏而非同寻常不理智的举动,我并不觉得这有任何的效果。”
“只有终日做贼的,哪有终日防贼的?”伯爵理直气壮地问,“更何况我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我们莫尔森家族的人…”
他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完全摆出了所谓有钱又任性的架子。
但这些话,艾琳娜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一个人单独坐在楼下”这句话上面。
什么叫一个人?她没有赶人啊?小布鲁特和莉迪亚在她身边吵闹,她听的一清二楚,只不过没有理会而已?
更别说本来埃里克也在她边上,四周严肃戒备着的警卫也没有人离开。
虽然自己确实有点沉浸在画图上,但也不至于…
等等。
艾琳娜想到了在她记忆中,无故消失的小布鲁特和莉迪亚。
她当时一度以为自己是过于投入,以至于错过了身边人接二连三的离开,包括埃里克。
但是她偶尔还会边画边和人聊天,怎么可能突然这么专注?不是说不能这样投入,但她不可能在这种还没有彻底安全的时候,放下警戒全身心投入到画图中。
“我当时要求一个人坐在楼下,是为了什么?”艾琳娜抿了抿唇,问道。
“不知道,你没有解释,”华生诚实的答道,“实际上,你就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似乎望着一个角落…”
他回忆道,“然后一动不动,直到那个人突然在你附近出现,并且把你带走躲进角落的暗道里,在此期间你也没有挣扎。你自己没有丝毫印象吗,莫尔森小姐?”
“一动不动?”艾琳娜皱眉,“没有画图吗?”
她继续问道,“你们眼中看到的‘我’,也没有在画图?在室内、一楼,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艾琳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实际上,你当时…有点奇怪。我以为是你今天情绪太过兴奋,”福尔摩斯说道,“二楼的警探说你不但在我们离开后一动不动,还在那个被抓走的罪犯出现后,莫名其妙的站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猛地向后跌去。小布鲁特和莉迪亚没有和警探打招呼,找了另一个楼梯从二楼溜下去,想赶到你边上。被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昏倒在了角落。”
华生不明所以的点头,“是,确实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艾琳娜吸了一口凉气,“不,这不太对。我当时分明靠在室外的树边画图,身边坐着埃里克不说,距离警卫、小布鲁特和莉迪亚不过两步!我没有赶人,埃里克、小布鲁特和莉迪亚当时还不知原因的走开了…埃里克告诉你们了原因吗?”
她抬头四处张望,“埃里克?你在吗?”
“这里,”坐在角路的埃里克低声应答了一句。
“但我没有在你身边,”他答道,“直到被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医生找到之前,没有意外的话,我都躺在边上的草丛里。”
艾琳娜仔细地又翻了一遍自己的记忆。
“我再想想,”她喃喃道,“埃里克回来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我在室内看晾干的画,紧接着福尔摩斯先生就下楼了,身后是华生医生和葛莱森探长。”
“不,他没有回来,”福尔摩斯答道,“我只看到你在把风衣递给我后,似乎非常生气的将小布鲁特和莉迪亚,甚至连警卫都赶到了二楼…声音很大,非常反常。”
他看向艾琳娜,“你确定你记忆没有出现错误?”
艾琳娜摇了摇头,“我…我觉得有点问题。”
她说,“应该就是这里开始,后续都出了问题。我只记得在埃里克出现之前,我在室内晾着画,然后和你交谈了两句,看到你跑到了门口的下水道盖子边上,然后就…似乎很突然的坐到了树边。接着我就画画,小布鲁特和莉迪亚在我身边聊天我也记得一清二楚,更不用说埃里克就坐在我身边…”
是啊,她明明在室内晾着画,还咕哝了一句这里太阴暗,又怎么能看到阳光和树影,还觉得画画的环境真是合适?
她明明一直都能听到小布鲁特和莉迪亚的闲聊,并且对他们的小动作都一清二楚,又怎么会觉得自己忽略了几人的离开是沉浸在画中?
想到这里,艾琳娜几乎浑身都在发冷。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她疯了,还是真的有人在操纵着她的记忆?
她颤抖的过于明显,以至于伯爵有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艾琳娜?”他安慰道,“你在害怕吗?没事,别担心,已经把人抓住了。我给你雇上五六个人,跟着你,那些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艾琳娜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这个,父亲。”
她掐了掐掌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记得您给了我一件长风衣,”她看向福尔摩斯,“您最初把风衣借给我的时候,我是在哪里的?是在室外,还是在室内?”
她记得当时埃里克是不在的。
“什么,他居然把风衣借给你过?”伯爵惊讶的问,“我怎么不知道?”
这不是他以前对伊薇特常做的事情吗?这是什么情况?
屋内的几人都忽略了他的话。
福尔摩斯答道,“在室外。但我下楼的时候,你是在室内的,正好在楼梯的正下方,我记得很清楚。”
他将烟斗搁置在一边,走了过来,仔细端详了艾琳娜几眼。
福尔摩斯突然问道,“在你的记忆中,你当时是在做什么?”
“在我的记忆里,”艾琳娜喃喃,“我潜意识以为自己一直呆在室外…但我又记得很清楚,不,等等。”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细节,“当时埃里克回来,我听到的是他靴子踩过树叶的咔嚓声。并且他跟我说,他告诉了葛莱森探长…福尔摩斯先生,你当时没看见埃里克,那你是否说了一句‘你们是要回去了’,有吗?”
这是她视角的第二次看到福尔摩斯,那时他说了这句话。
“我是曾经说过这句话,当时埃里克先生确实不在场,”福尔摩斯示意她继续。
“那应该就是另一个‘埃里克’回来的时候,”艾琳娜说道,“事情就是从那里发生变化的。”
她猜测,“难道那个‘埃里克’就是假扮成埃里克的罪犯?可是他为什么呢?潜入到我身边,然后离开一趟后,突然改变了方式…太奇怪了。”
“紧接着,在你的记忆中,后续发生了什么?”福尔摩斯继续问道。
他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手心,“我想,那位罪犯先生手中可能握着点别的什么,魔鬼足跟就能给人营造出幻觉,除此之外,我还知道几种可以扰乱他人神智的东西,让你把他误认成埃里克先生,并且产生了幻觉。但艾琳娜小姐,你说你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形成的幻觉又如此逼真…这听起来几乎像是你被困在了另一个世界,除了破绽多了点以外。”
“我一直在树下画画,直到身边的人都消失了,除了交谈着走来、身后跟着犯人的你、华生医生和葛莱森探长。然后那个人过来捂住了我的嘴,又扼住了我的喉咙,树上的尸体在向下滴血,我无意中瞥到本子被血弄脏了,还…”
她猛地醒悟过来,“有人看到我的本子吗?”
见众人神色各异,艾琳娜有点有些急切地问,“没有吗?”
她顺便比划了一下大小,“差不多是提包的二分之一,比较小——”
“不,有,”福尔摩斯说道。
他从边上的包中拿出了那个艾琳娜无比熟悉的本子,递给她。
艾琳娜接过本子,打开,按照记忆翻到那一页上。
上面空空荡荡,除了一行挥着旗子跳舞的小人,什么都没有。
“这是我们在你消失的地方找到的,”福尔摩斯说,“守在二楼的警卫表示这绝不是你画的,将他们赶到二楼后,你当时除了安静的坐着,什么都没干。”
“那应该就是那个被抓走的罪犯,”艾琳娜肯定的说,“他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但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将本子举了起来,还晃了晃,似乎试图看一下里面能出现些什么信息,能不能被倒出来。
“只有一组词,我们拆解不出来,”华生说道,“实际上回来的路上,福尔摩斯就在尝试破解它,但这个旗语似乎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那套不太一样…”
她身边什么都没听懂的伯爵本来在很认真的发呆,听到拆解两个字,才看了一眼本子上的图。
然后他猛地变了脸色,一把将本子从艾琳娜的手中用力夺了过来。
这时的伯爵几乎透出了一种古怪的暴戾来。
“‘梦境如此美好,你又为何醒来’,”他念道,然后狠狠的将本子扔到了地上。
“父亲,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艾琳娜看向他。
她伸手要去把本子拾起来,却被伯爵拉住了手臂。
“不用去捡。你母亲曾经教我的,我们按照她给我讲的故事,重新编了一套旗语的体系出来,”伯爵答道,“知道这个旗语的人,除了我与你已故的母亲,就只有…”
他阴沉着脸色,看向福尔摩斯,“你们抓到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林德?”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林德:哎呀,是我。你看出来了?
林德:故意留了这么多破绽,我超好心~
伯爵:hei——tui!
第59章 fall like rain
“对,”艾琳娜答道,“他自称林德,脸上有道很长的疤。他好像……认识母亲。”
她仍然记得那人提到伯爵和母亲伊薇特时偏执到可怕的表情,“他似乎也认识你,父亲。”
“你脸上的…印子,是他干的吗?”伯爵轻轻触了触艾琳娜脸上的红肿处,“是他干的。”
“他让我喊他,嗯,喊他父亲,”艾琳娜卡了卡,才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说,“我当时拒绝了…”
然后就打了她一巴掌。
“你…算了,”伯爵极为复杂的看了艾琳娜一眼,“我出去一趟。你不要走动,留在这里,这里最安全。”
“父亲,你认识他?”艾琳娜抬头,好奇的问道,“他似乎对我的长相有种古怪的态度。”
回来的路上她把到地下室后的对话和福尔摩斯已经说了一遍了,艾琳娜倒是更奇怪自己父母辈的这段恩怨。
“你长得很像你母亲,”提到这点,伯爵顿了顿,才几乎有点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而林德,他曾经是我的朋友。”
“他对你母亲的情感,不止那么简单,”他单手拎起了搭在一旁的外套,就大跨步走到门边,丢下了几句话,“我去一趟苏格兰场。上一辈之间的感情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