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换句话说,这两个人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制造出这样大的排场的?
地上铺满了翻开的书籍、草稿纸、便签,还有一位正在乱丢纸张的福尔摩斯。
她看了看趴在地上、皱着眉四处翻书的福尔摩斯,又看了看边上也同样沉浸在报纸中,看完一张就脸色难看的往外丢的华生。
“所以,先生们,你们在干什么?”艾琳娜有点不忍直视的问,“在找什么东西吗?”
听见她的声音,福尔摩斯从纷飞的纸张中抬起头,看起来还颇为高兴。
“哦,太好了,艾琳娜小姐,”他打了个响指,“你终于忙完了。”
福尔摩斯递来了一张纸,上面都是在这两天找到的、阿诺德曾经犯下的罪行,以及相关的证据。
“实际上我们已经找到了证据,”他说道,“奎克兄弟,阿诺德.奎克是凶手,他的弟弟则是组织了这次偷盗行为的人。”
“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暗示,”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稍微修改了一下说辞,“介于他的帽子。”
“帽子?”艾琳娜猜测道,“从一顶质量不怎么样的帽子看出来,他不但比较穷,还比较吝啬在打扮上花费钱财,没钱也不舍得花钱指示人?”
“…也不全是,”福尔摩斯笑了一下,“不过我想你一定不耐烦听我是如何推理出具体的细节的。”
“啊,对,”艾琳娜爽快的承认了,“虽然我也有不少好奇心,但我觉得这些东西可以放在事情结束后再讨论。现在需要我干些什么?”
“我们在等待他下一次出现,”福尔摩斯说道,“而我听说在这周五,也就是后天,达西先生将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为他的妹妹进入社交界做准备。”
“但你说已经有证据了?”艾琳娜有点疑惑,“说实话,我不明白为什么找不到他的人…他不是在那个时髦地段有一家服装店吗?我不希望牵扯到乔治安娜。”
“对,但是我去过了他们的住处与店铺,里面空无一人,”福尔摩斯将手中的信件放下,“更何况,现在已经不是会不会牵扯到达西小姐的问题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艾琳娜。
“这是今天早上放在贝克街门口的信,”福尔摩斯说道,“里面藏了一些暗码。我和华生研究了一下,里面的大意是——”
他指了指竖在一旁的墨绿色黑板。
“周五见,亲爱的继承人小姐,”艾琳娜顺着黑板上的话念道,“我会给你一份别开生面的礼物,而我将会在宴会上偷走一样对你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
她有点迷惑起来,“重要的东西?”
艾琳娜想不通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
“我当天和华生会一起进去,我探到了宴请的名单,那天他也一定会到场,”他懒散的窝在了沙发里,“然后我需要你想一想,艾琳娜小姐,你有什么珍贵的、可能会成为把柄,或者能让他人指控,或者价值连城的东西,并且对你来说十分重要的?”
艾琳娜满脸茫然的指了指自己的头,“我的头发?我的脑子?”
她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加班干活,却仍旧非常茂密的头发了。
“不,不可能,”她喃喃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头发和脑子长在她身上,这说不通。
思及当时正在乔治安娜那里与她商讨房子的事情,艾琳娜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明白了,他们意有所指,”她有点咬牙切齿的说,“我明天再去一趟乔治安娜那里,我必须告诉她这件事。”
“不要担心,”福尔摩斯摩挲着手上的烟斗,慢慢的说道,“我们会解决这个的。”
他宽慰道,“无论如何,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请不用太担心,艾琳娜小姐。”
而此刻被惦念着的莱利,则是靠在新住处柔软的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看着哥哥修改裙子。
他一边看,一边想着自己的那封信。
也不知道继承人小姐收到了没有。
如果收到了,她破译出来了吗?
莱利知道自己应该更希望这位小姐没有破译出来,最好继承人小姐没有脑子,这样才能更为简单的令她为他所用。
傀儡芸香永远是最芬芳的。
但他又忍不住去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位怎么会放出话来,说她是继承人呢?
他曾有过的一丝隐秘的妄想…如果这位是有着强硬手段的继承人,似乎也还不错?
她看懂了自己留下的话吗?会往那方面猜测吗?
他至始至终,想摘下的,不仅仅是她那颗宝贵的心,还有她身后的宝座…
“你在想什么呢,莱利,”哥哥阿诺德的声音响了起来,“来帮我踩个缝纫机。”
他则是手中拿着针一下一下的缝制,“我明天要出门,有人约了我试定好的衣服,就手上的这套,如果不合适还得抓紧改。”
莱利只好走过去给他踩缝纫机,一下又一下,简直令人麻木。
看弟弟不配合的消极怠工,阿诺德拍了一下他的背。
“还在想继承人的事?”他怀疑的说,“你没有再去加什么别的吧?”
“没有,”莱利无精打采的说道。
他反正是不会告诉哥哥自己又干了什么的,计划当一个偷心大盗的事情要瞒得严严实实。
“你最好是,”阿诺德沉下了脸,“我会带你赴约的,介于这是那位的要求。”
他又抖开了另一件衣服,“来试一下这个,你到时候宴会上穿。”
莱利不情不愿的接过衣服,换了起来。
自己的哥哥在他的工作之外,业余喜欢缝纫、下厨和插花也就算了,他都可以忍。
但他怎么活得磨磨唧唧的,什么都要插一手?
感觉自己多了个妈。
第二日艾琳娜与小布鲁特先生赶到的时候,乔治安娜正在试衣服。
于是她一个人进了内间,小布鲁特先生则在外面等候。
看见她来了,乔治安娜高兴的想要站起身来,又被她嫂子按了下去。
“先把这个穿好,我们试一下效果,”伊丽莎白有点无奈的说,“店主先生还在外面等着呢。”
乔治安娜只好安安分分的坐到了椅子上,等着身上的裙子被整理好。
那确实是一条足够漂亮的裙子,既有少女的轻盈感,又泛着盈盈的光亮,细节处理中带上了几分优雅。
等乔治安娜再次站起来,试探着走动的时候,那条裙子就像是潺潺流水般动了起来。
“很漂亮,”艾琳娜边陪着乔治安娜往外走,边夸赞道。
但还没等她再夸出第二句,边上的人就冲了上来。
“等一下,”一个陌生的男人制止了她们的谈话,“我觉得有个地方需要稍微改动一下,达西小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他拿出了针线,然后在得到了首肯之后,直接在衣裙上面改动起来。
稍微将腰线提了一下,加深了裙摆散开的效果,尤其突出了少女的纤细感。
“这位是阿诺德.奎克先生,”伊丽莎白向她介绍,“在伦敦最时髦的街头经营着女装店铺,非常有名,我们家这次请了他来给乔治安娜设计衣服。”
艾琳娜听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
这就是阿诺德.奎克?
她仔细的看了看半跪在地上穿针引线、专心致志还不抬头的阿诺德,又看了看他娴熟的手法。
功夫不到位,是绝对做不出这种效果的。
“我听说过他,达西夫人,”艾琳娜委婉的说。
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她是真的没想到,昨天还在说着难以找到奎克兄弟本人,今天就在乔治安娜的家里和他打了个照面。
“是的,他是特别有名气,”伊丽莎白朝正在往她们方向走来的达西先生笑了笑,“要不是菲兹威廉,我们约到他可能还得困难一点——你来了?”
达西先生走到她边上,两人迅速而甜蜜的交换了一个吻。
乔治安娜则是兴高采烈的拉起裙摆,“哥哥,你看这身衣服怎么样?”
她转了个圈,“艾琳娜小姐和莉齐都说很好!”
“她们说的没错,”达西先生温声说,“确实很漂亮。”
然后朝一旁的阿诺德点了点头,“幸苦你了,奎克先生。”
“不,没什么,”阿诺德硬着头皮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是见过艾琳娜的,甚至可以说是很熟悉。
其实阿诺德知道,自己的弟弟傻归傻,不至于到弄错人的程度,更别提当时压根就是冲着那个女婴去的。
上次骂完莱利,事后他找人去打探过,绝大多数人告诉他不要瞎掺和,只有与他关系最好的一位露了点口风,暗示他,弟弟只是一把还算凑手的刀,而这刀确实砍到了合适的位置。
至于这个合适的位置,是不是他们看见的位置,甚至最终达成的结果是不是他们最初执行的目标,都不重要。
那么就是有人借着莱利的幌子,去令他给人收拾烂摊子,想办法圆场,甚至继续做那些脏活。
继承人那边水太深了,他一点都摸不透。
阿诺德叹了口气,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
如此想来,继承人小姐的事情,最好他与莱利一个都别沾。
可惜莱利已经掉进了这个坑,被迷住了眼。
他怎么能这么蠢?不但暴露了自己,还把别人的锅带到了自己身上。
仿佛不是亲生的一样。
若不是答应了母亲照顾弟弟,这样的家伙早就被他扔掉了。
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艾琳娜则是在观察他身上有没有带木仓。
看起来挂在腰上的袋子也鼓鼓的,大衣口袋似乎也有不明形状的隆起,他甚至还背了个包。
他难道把一整个地下的武/器储备都背在了身上吗?
这,他难道不会感觉很重吗?
“我可以和奎克先生私下聊聊吗?”艾琳娜找了个借口,“我想找时间给家里的佣人订一套统一的衣服。”
他对自己投鼠忌器,得先把他支出去然后想个办法把他抓住,免得误伤了别人。
“不了吧,”阿诺德有些弱气的说,“这位小姐,我们店的价格不是特别便宜…”
“没关系,”艾琳娜弯了弯唇角,“我不缺钱。”
这话恰巧被刚去过盥洗室的小布鲁特先生听见了。
他立刻站到了艾琳娜身边,“我可以给您做个参考,我见过许多不同式样的制服,绝对会帮您挑一挑满意的样式。”
他的整颗心,都被这句霸气洋溢、威风凛凛的“我不缺钱”镇住了。
哦,多么美好的字眼。
这不是他毕生渴求的东西吗!
小布鲁特先生用极端嫉妒的眼神看向阿诺德。
该死,为什么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
阿诺德则是没空对小布鲁特先生的那种表情与眼神做出评价。
他盯着艾琳娜看了半天,捉摸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
“行,”他还是答应了下来,“我们到偏厅聊吧。但能否不让这位先生在场?”
阿诺德知情识趣的明白,艾琳娜绝不会想带一个人一起旁听她怎样威胁别人,所以先说出了这句话。
“这怎么行,”小布鲁特先生说道,“我并不觉得…”
“行了,小布鲁特先生,”艾琳娜止住了他的话,“这样,我把东西给你,这是我昨天理出的草图方案和简单的速写,你就把这个给乔治安娜小姐和达西夫妇解释一下,边上配了字,不用担心漏掉细节,等我和这位店主谈完,再来找你。”
“可是您…”小布鲁特先生咬着牙答应了下来,“好吧。”
他磨磨蹭蹭的抱着本子离开了。
然后艾琳娜看向阿诺德,“走吧。”
等到了地点,坐了下来,艾琳娜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也不需要她做什么。
还没等艾琳娜说话,阿诺德就相当恭敬的站了起来。
把她吓了一跳。
但是艾琳娜保持着自己平常的冷脸。
“坐,”她简单地说。
阿诺德摇了摇头,他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迎来这样一场谈话了。
难怪啊,“那位”的外甥女,又怎么可能是个简单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