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别这样粗鲁,小姐,你怎么可能不答应嫁给我呢?”梅拉斯先生摊了摊手,“我是如此的富有,我们如此相配。哦,当然,如果你是不满情人这一点,我承诺会给你相应的尊重,你也可以和你的小家伙玩上一场两场——前提是,不和他们玩出人命,你懂的。”
他用一种黏糊糊的嗓音说道,这简直令艾琳娜头皮发麻。
她一想到自己如果答应了相亲的暗示,那必然会被父亲催着结婚。
如果同意了结婚,即将面对的就是像今天一样的闲散日子。
喝茶聊天宛如退休后的路边下象棋,舞会则是宛如广场舞聚集现场。
艾琳娜:我明明正值青春,本该为事业发光发热,却被迫提前过起养老生活。有可能还要生养几个孩子。等等,还有孩子。
一想到孩子,艾琳娜就打了个冷战。跑!必须跑!
至于眼前这位…她对着仍然还在散发油腻味而不觉的梅拉斯先生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可不行,”艾琳娜说道,“我有个独特的、小小的癖好,您知道是什么吗?”
第2章 io the wild
她掀起了下面的裙摆,在梅拉斯先生露出一种既古怪又兴奋的表情时,抽出了一把铁质丁字尺,颠了两下。
“有一位名人曾说过一句话,梅拉斯先生,”艾琳娜漫不经心的说道。
丁字尺在梅拉斯的头顶晃啊晃,梅拉斯的心也跟着晃啊晃。
他吞了口唾沫,“什么话?”
“管好你自己。”
悬在梅拉斯头顶的丁字尺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色泽,带着风声呼啸而来,最后停在了离他鼻尖前一点的地方。
“管谁我们可以待会说,能…稍微挪开一点吗?”他颤颤巍巍的说。
“不行哦,”艾琳娜单手持尺,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我最亲近的就是这个小东西了,如果我有追求者,那他一定也要和小家伙打好关系才行。”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梅拉斯瑟瑟发抖的样子,感觉他现在这样比之前那油腻可笑的脸好看多了。
“那么现在,你知道等会见到我的父亲要说什么了吧,先生?”艾琳娜笑着说。
梅拉斯抖着腿点了点头。
“那就,再见了,先生?”
梅拉斯下意识的又点了点头。
艾琳娜理了理裙摆,随意的提着尺子回到了房间。
她记得有位亲戚从伦敦给她寄了信,而且她可以借此去那居住一番。
她捞起了桌上的那封信件,先看了看背面的名字,确认是记忆中孀居的姨母哈德森太太寄来的。艾琳娜揭开有些僵硬的火漆印,将信封展开。
“亲爱的艾琳娜:
展信安。很久没去看你了,我亲爱的外甥女,你过的还好吗?希望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是个美好又晴朗的日子,介于我写信的时候伦敦暴雨连绵,而我们仍然翘首期待春日的到来。我最近又得到了一种烤火鸡的方法,来自弗朗西特大厨(不得不说宫廷厨师的手艺妙极了),方子附在下面,希望它也能与干果蛋糕一样得到你的喜欢…”
寄来的信中大致讲了些近况,并且问她是否要来伦敦逛逛。
艾琳娜将姨母家的地址背熟,就打算将信件折好放回收纳的信盒中。
猝不及防的,伯爵拉开门闯了进来。
“我是否警告过你了,艾琳娜?”伯爵相当恼怒的说,“你从来不听我的劝告,就算我完全是为了你好!我把你宠的无法无天了,是吗?”
“但是梅拉斯先生实在并非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艾琳娜说道,“爸爸,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清楚什么?他身上唯一有用的地方,就是他是一个南美军官!”伯爵说道。
接着他似乎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感到懊悔,“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三天之内,你想不清楚就别出来了!”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是艾琳娜压根没当回事。
她都要跑了,还想什么想?
第二天一大早,艾琳娜就偷偷溜下楼,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上绑着自己的行李箱,踏上了前往伦敦的旅途。
抵达火车站后,她先将行李放在靠里侧的座位上,保证折叠好的自行车能安分的呆在座位的底下而不是四处乱晃,再带着自己的钱包去售票处买票。
虽然明知将包裹留在位置上十分危险,但艾琳娜显然不能扛着东西去售票处。
她只能寄希望于火车上警卫勤奋,使小偷无迹可寻。
顺利的买下车票,艾琳娜有些紧张的回到座位上,边走边祈祷自己的包没被偷走。
没想到的是,她放行李一侧的对面已经有了一位陌生的守卫。
那是一位年轻的先生,看起来有些消瘦,挺拔的坐姿与严肃深邃的眼神无一不透露出良好的修养。
他侧身而坐,望着门的方向,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一般。
看见艾琳娜回来,那位戴着猎鹿帽的年轻绅士朝她点了点头,就起身打算离开了。
艾琳娜现在才有些回过神来。
这位先生大抵是担心她的东西被人窃取,于是守在这里,等着主人回来再离开,以保证行李的安全。
她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惹得那位年轻绅士有些讶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向她点了点头,替她拉上了车厢的门。
艾琳娜沉默地看着车厢的门被拉上,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当时她拿到的就是最后几位数的车票,那么,恐怕此时已经没有空余的车厢了。
她连忙起身,猛地拉开了车厢门。
有些不太结实的门发出了一声咯吱,惊的隔壁车厢的人纷纷出来确认发生了什么。
这自然也引起了正在寻找空车厢的福尔摩斯的注意。
他回头看向那位冒失的小姐,眼中透出些许疑惑。
“那个,先生……”艾琳娜有些窘迫的说,“我想现在车上应该没有空置的车厢了,如果不介意的话?”
他有点意外的挑了挑眉。
两人重新坐回了车厢。
“歇洛克.福尔摩斯,”他自我介绍道,“在伦敦下车。”
“艾琳娜.莫尔森,”艾琳娜笑了起来,“真巧,我也是去伦敦拜访姨母。”
紧接着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见福尔摩斯从容的拿出了一份报纸,艾琳娜松了口气。
她稍微调整了一下行李的位置,从斜挎包中拿出了自己的墨水和钢笔。
然后专注的观察了一下火车的结构,埋头画了起来。
她工作的时候是听不进任何声音的,偶尔停下笔,沉思剖面中火车的构架。
好不容易画完这张图,艾琳娜松了松手腕,打算起身走一走,却撞上了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
“我以为您像一位建筑事务所的绘图员,多过一位火车工程师?”这位新认识的福尔摩斯先生似乎毫不见外,“鉴于您手上的茧子完全符合一位绘图员应当有的勤奋,您的线条也直挺的非常,显然是您刻苦练习的成果。”
“哦,谢谢您,先生,”艾琳娜有些讶异的回答,“我是曾经在建筑事务所工作过。画火车只是由于车上似乎没什么建筑可以打发时间。”
“那么火车的结构对您构想的建筑结构有什么帮助吗?”福尔摩斯问道,“我本以为绘图师会宁可关注于火车座的装饰纹路多于这样的火车架构。”
“也许是的,”艾琳娜回答,“您不觉得如果设计一间像是火车车厢的咖啡馆,那会很有意思吗?”
她比划了一下,“也许不一定要用到大片的装饰。对我们这些从事建筑行业的人来说,设计的灵感大多数来源于生活,不管是我还是普通的男性绘图员,几乎都是这样。”
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艾琳娜有点好奇的提问,“恕我冒昧,先生,您看起来不像是对建筑学感兴趣的人。”
“是的,但不得不说建筑的逻辑框架对于某些体系的构建有很大的帮助,”福尔摩斯说道。
他紧接着提出了一个有些冒昧的请求,“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观察一下您的手吗?”
得到了许可后,他几乎是迅速的拿过了艾琳娜的手,细细观察起来。
那种“拿取”的手法,就像是艾琳娜的手不长在她的身上,反倒是独立成块一样。
“中指上指节处有茧子…很明显常年握笔,必定是绘图用的铅笔,落下的炭黑色有些明显,铅笔造成的茧子要更加软一些…右手手腕处也有…常年握尺,从事绘图行业…”他喃喃道,“应当没有遗漏了!”
福尔摩斯沉思了一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谢谢您,小姐,”他说道,“这对我有很大的帮助。”
“如果我能帮到您的话,那将是我的荣幸,”艾琳娜回答,“但是我很难理解您的想法…研究手上的茧子,您是社会学的研究学者吗?”
“不,”福尔摩斯否认道,“只是为了一点个人的兴趣。”
艾琳娜耸了耸肩,她并未在意这段火车上的插曲,很快就将其抛至脑后。
带着自己的行李,艾琳娜骑着自行车问路后,四处寻找那个熟背的地址。
感谢运气,她发现了一辆会在贝克街附近停留的公共马车,那委实省了艾琳娜不少力气。车上喷了鲜亮的漆来招揽顾客,艾琳娜凑近看了看,马车的檐壁还雕刻着圣经中的故事。
马车夫驾驭着三匹精壮的马,艾琳娜上车前摸了摸这个搭建了基础车架的材质。
上面有些钢铁的冰冷感,不过艾琳娜大致算了算,应该还是木头占了主流(因为纯铁的车架不会太轻)。
公共马车似乎就是现代的公共汽车的雏形,实际上艾琳娜清晰的记得,现代的伦敦仍有不少双层巴士在各个街道停留。
她付钱后将箱子与折叠好的自行车托放在一层的后侧看守处,自己则是沿着阶梯爬到了二层,有些新奇的看向周围的环境。
偏远的乡下是决计没有这种马车的,实际上家中自用的马车也比较简单。
家中的马车简陋又朴实,比起木头制成的华丽车架,反倒是更像现代意义上的脚踏三轮车。
艾琳娜有些稀罕的左瞧瞧右看看,她实在是觉得有趣极了。
虽然座位的体验感比私人马车差一些,但是这种高度委实让人感到愉快。
她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可以时常来这边坐坐,顺便对伦敦的建筑来点室外写生了。
时至傍晚,贝克街221B门上的环被轻轻叩响,落日的余晖照在来客的身上,洒下一片灿灿的光亮。
那是一位拥有红棕卷发的年轻小姐。她将自己的自行车放在门边,提起行李箱,戴着皮手套的双手紧握着。
这位小姐的穿着并不算是特别张扬,简单的灰风衣配上饰有风琴褶的立领内衬裙,再加上一顶米色丝带衬饰的小礼帽,与过往的来客并无什么不同。
但是那显然是不太一样的,至少在容貌上,她可称得上是熠熠生辉了。
干净素雅的门被猛地朝内打开,哈德森太太看了看左右,急忙将她拉了进去。
“艾琳娜,亲爱的,”哈德森太太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不期待见到我吗,姨母?”艾琳娜说道,“先别关门,我得把自行车也一块拿进来。”
她将手中的箱子往里面挪了挪,再把折叠自行车搬了进来。
哈德森太太则是领着她往杂物间走。
“期待是真的,但是你从没跟我说你这两天要来!哈德森太太嘟囔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收拾房间…住在三楼怎么样?二楼我估计要租出去,前几天有个年轻绅士过来问过我一些东西,他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说是再去托朋友找一位合租人。”
说到这里,哈德森太太又紧张了起来。
“我是说,艾琳娜亲爱的,你不会介意这个吧?”哈德森太太说道,“不必担心会有冲突,起居室都是有门隔开的,我这边隔音效果不差。”
“当然不会,”艾琳娜说,“实际上我得感谢你的收留,姨母。我和父亲发生了一点争执,没有去处了。”
她这番话惹得哈德森太太心疼的抱了抱自己的外甥女。
哈德森太太一直都知道外甥女与父亲很亲近,那一定是那位刻薄的伯爵出现了什么问题,才惹得她逃家来到伦敦。
“当这里是家一样就好了,艾琳娜,”哈德森太太颇为硬气的说,“你那个父亲,重利益多于感情…别害怕,如果他来这里,我们就把他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