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伟恶心地快吐了,于是猛烈挣扎起来。一想到自己吃了那种东西,他就恨不得把手伸进嗓子眼,把所有残渣都抠出来。
他得马上去厕所!
乌芽芽却箍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动弹,两条纤细的手臂越收越紧,像缠住树干拼命绞索的藤蔓。
“你会不会永远爱我?嗯?会不会?”她贴着于浩伟的脸颊喷出热气,可是这热气钻入耳膜却变成了刺骨的寒意。
于浩伟捂住嘴,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快放开我,我要吐了!”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乌芽芽死死盯着于浩伟的侧脸,暗沉眼眸里慢慢亮起灼热却怪异的火光。
她在深情告白,可这紧密相拥的场景却更像是一场绞杀。
箍着于浩伟的两条纤细手臂已紧到不能再紧,以至于于浩伟开始翻起了白眼。他放下捂嘴的手,改去抓挠乌芽芽,却因为缺氧而变得越来越无力。他张开嘴,从喉咙里挤出咯咯咯的声音。
这是人快要死了的时候吐出的最后一口活气。
与于浩伟视频连线的男人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兴奋。他满头都是冷汗,深深的惧意在体内四处串流,引发战栗。他终于意识到——林秀竹疯了!被于浩伟逼疯了!只有疯子才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事!
男人把手机远远抛出去,就像抛掉一条缠上手腕的毒蛇。
与此同时,乌芽芽也放开了紧箍着于浩伟脖颈的手臂。
于浩伟立刻大口大口呼吸,却把飘荡在空中的肉汤味吸入肺腑,引发了又一轮的反胃。忆起这肉汤是用什么做的,他还没来得及跑进厕所就趴在电脑桌上吐了个昏天暗地。
哗啦啦一阵响,电脑桌上顿时铺开一滩酸臭的秽物。
与于浩伟视频连线的男人虽然抛开了手机,目光却无法收回。看见这些颜色诡异的糜烂之物,他也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乌芽芽先是惊跳着退后两步,回神之后立刻反剪于浩伟的双手,揪住于浩伟的头发,贴在他耳朵边神经质地呢喃:“你竟然把我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为什么啊?你不爱我了吗?你这是在嫌弃我吗?”
于浩伟不恰当的反应似乎激发了她的心魔,令她原本平静的脸庞扭曲至狰狞。
她摁住于浩伟的脑袋,迫使他整张脸都浸入那团酸臭冲天的秽物,嗓音嘶哑地说道:“这是我对你的爱呀,你怎么能不要?你给我重新吃下去,全都吃光!我要你的身体里留存着我的一部分!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你给我吃!吃呀!”
于浩伟的脸深深埋入臭不可闻的糜泥之中,发出粘腻的咕唧声。
于浩伟的朋友:“……呕!”
于浩伟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却根本抵不住乌芽芽的强迫。他先是反胃,后是缺氧,再是呕吐,身上的力气早就花光了。
脸被摁在桌上的时候,他闭紧了嘴巴,保持呼吸的鼻子却吸入了一些呕吐物,又呛进气管。
他开始咳嗽。
咳嗽的时候嘴巴得张开,于是一大团又酸又臭的糜烂流体就钻进了他的喉管,在他舌尖留下了难以忍受的恶心味道。他竟真的把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又吃了进去。
“呕,呕,呕……”
于浩伟又吐了,乌芽芽摁着他的脑袋,把他压在污秽之中,让他一边吐一边吃,一边吃一边吐。
“呕!”于浩伟的朋友终于按捺不住,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厕所,抱着马桶狂吐不止。
疯了疯了疯了!林秀竹真的疯了!疯人院里最严重的病患都没她疯!
“小竹,我,我错了,呕!求你放了我!呕!”于浩伟开始求饶,嗓音里带上了从未有过的哽咽。
“你爱我吗?”乌芽芽狠狠揪着他的头皮,嗓音却是极尽温柔的。
“我,我爱你!呕!我当然爱你!”于浩伟气喘吁吁地喊道。
乌芽芽歪着脑袋看他,眼瞳里黑雾弥漫,深不可测。过了好半晌,她仿佛满意了,揪着于浩伟的头发,把这个饱食了一顿“大餐”的男人拖进卫生间,甩在莲蓬头下。
她把花洒拿在手里,把热水的温度调到最高,直接淋在于浩伟头上。
于浩伟没有躲避。他太需要水流来冲掉这些恶心的东西。
然而没过多久,水流就变成了灼热的武器,在他脸上留下一个个红肿的水泡。他被烫掉了一层皮,顿时便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没有人在意这些惨叫。当他每天虐打林秀竹的时候,周围的邻居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吵闹。
于浩伟闭着眼睛在浴室里四处乱爬。
乌芽芽坐在浴缸边缘,手里拿着花洒,对准于浩伟浇淋。她眼中的血气已慢慢淡去,变成了兴致盎然。她是刚开智没多久的妖怪,自然会喜欢把人类变作玩具。
周围的住户不搭理于浩伟的惨叫和求饶,站在楼下等待的林秀松却不能不在意。
她以为妹妹出了什么事,连忙带着一群保镖踹开房门冲进去,看见电脑桌上的狼藉和于浩伟皮开肉绽的惨状,一时间竟愣在当场。
“把他送进医院吧,后面还有更好玩的呢。”乌芽芽扔掉花洒,意犹未尽地说道。
“啊?哦,好!”林秀松连忙摆手:“把这个死猪给我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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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正在帮于浩伟处理脸上的水泡。
他疼得直抽气,却半点不敢提报警的话。林秀松也在这里,她肯定会把林秀竹的情况告诉警察,警察一旦深入展开调查,他也讨不了好,毕竟唆使人自杀是一种犯罪行为。
于是他只能咽下这口气。
乌芽芽坐在他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轻言细语地安慰:“不疼了,不疼了哦,上了药很快就好了。”
这个女人满脸都是情深,仿佛愿意为男朋友做任何事。然而这些伤,却也是她弄的。
于浩伟狠狠瞪视对方,眼瞳里燃烧着怒焰,也隐藏着不安。
来到人多的地方,身体不再遭受摧残,他混乱的大脑才慢慢恢复思考的能力。如今再来回想林秀竹的一举一动,他才陡然惊觉——这个女人不正常!世界上有哪个女人会把那种恶心的东西剁成肉泥喂给男朋友吃?这不是变态吗?
她那疯魔的表情,阴恻恻的逼问,像是恶鬼索命一般的索取爱意,都是一个正常人绝对做不出来的。
她疯了!
于浩伟无端端打了一个冷战,然后又疼得嘶了一声。
乌芽芽连忙凑上去,轻轻朝他脸上吹气,并小声哄道:“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看见她孩子气的举动,医生忍不住笑了笑,于浩伟却浑身发凉。
林秀竹喷出来的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带着血腥味。她凑得越近,瞳孔里的光就越幽暗。
被她轻轻吹拂着,于浩伟竟觉得自己被一只怪物舔了两口,连皮带骨都在跟着颤。
愤恨消失了,戾气没有了,以主人自居的狂傲也慢慢淡去,反倒从心底深处涌上一股不寒而栗的恐惧感。于浩伟害怕了。
他竟然会害怕这个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
这个女人还深爱着他,却已经不受他左右。太过偏执的爱让她变成了一个疯子!
走廊外,林秀松正与易岺通话。
易岺平静的嗓音从信道的另一端传来:“她真的买了猪子宫和猪胎盘带回去给于浩伟吃?”
“对,她骗于浩伟说那是她自己的。”林秀松嘴里叼着一支未曾点燃的香烟,既有些暗爽又有些忧虑地说道:“于浩伟快把胃都吐出来了,脸上全是水泡,活生生脱了一层皮。以前都是他祸害我妹妹,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被我妹妹整得这样惨。我感觉我妹妹的第二人格有些,有些……”
林秀松正在寻找更委婉的形容词,易岺已经说出来了:“有些疯对吗?”
林秀松梗了梗,却又不得不点头:“对,她的行为很偏激,我有点怕。当然,我不是怕她做出伤害我的事,我是怕她——”
易岺打断了她的话,“那就带她来我的研究所做精神鉴定,我们这里是司法机关指定的鉴定中心。”
“啊?”林秀松跟不上他的节奏。
易岺只好说得更明白一点:“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症的人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
林秀松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向易岺道谢。
易岺挂断电话,面容沉肃地思忖了一会儿,然后摇头莞尔。这位小朋友倒是挺凶残,只拍一下脑门算客气了。
第9章
结束与易岺的通话之后,林秀松把叼在嘴里的香烟扔进垃圾桶,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病房。
脸上涂着厚厚一层药膏的于浩伟焦虑不堪地问:“医生,我会毁容吗?”
如果会,他一定要弄死林秀竹那个疯子!
“应该不会,你这个没伤到真皮。”医生谨慎地问了一句:“你是疤痕体质吗?”
于浩伟连忙摇头:“我不是。”
“那就好。”医生端走医疗器具,吩咐道:“好好休息,别碰到伤口。这种程度的烫伤不会留疤,但伤好之后肤色会有一点不匀,时间长了就跟以前一样了。”
于浩伟大松了一口气,拿起外套就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坐在一旁的乌芽芽语气平静地问道。
“去找女人,我只是脸被烫伤,不是几巴。”于浩伟露出恶劣的笑容。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之后,他又开始习惯性地往林秀竹心里捅刀。女人都是贱的,对她们越坏,她们就越是扒着不放。
果然,乌芽芽立刻就扒了上来。
而林秀松则气得火冒三丈。
看了看站在背后正用胳膊柔柔地环住自己脖颈的林秀竹,又看了看表情扭曲的林秀松,于浩伟露出得意而又轻蔑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再次拿回了掌控权。
然而只是一瞬,他脸上的得意就凝固了,只因林秀竹纤细的胳膊忽然化作绞索,将他死死勒住。
窒息感袭来的时候,于浩伟才猛然忆起,就在两小时之前,林秀竹曾差一点把自己勒死。她的拥抱不是拥抱,是恨不得把于浩伟的血肉融进自己身体里的偏执狂念。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甚至割掉了自己的一部分,让男朋友吃掉。
于浩伟红肿的脸庞慢慢变成了绛紫色,脖子被乌芽芽向后折成六十度,再多折三十度,他的颈骨就会断裂。由于缺氧,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几欲脱眶,大股涌出的泪水冲掉了淡黄色的烫伤药膏。
被吊在绞刑架上的人是什么感受,他现在就是什么感受。
他看向林秀松,眼瞳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脖子快被勒断,舌骨也几近崩裂,他现在根本说不出话。他只能用眼神求救。
林秀松却并未阻止妹妹近乎于谋杀的行为,反倒啪地一声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乌芽芽在于浩伟的耳边絮叨,字字句句都带着卑微的恳求:“不要走好不好?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没有你我会害怕。”
她每说一句,手臂就收拢一圈,把于浩伟勒得直翻白眼。
所幸林秀松还没疯,知道杀人是犯法的,上前拉扯妹妹的手臂,苦口婆心地劝阻:“芽芽你冷静点,他不走,他会留下来陪你。你别把他勒死了,你的精神鉴定书还没搞到手,你别冲动。”
乌芽芽对姐姐的话置若罔闻,反倒更为用力地勒紧手臂,神经质地问道:“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我要你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
这些话都是林秀竹藏在内心深处最为强烈的渴求。灵魂都被驯服的她,的确已经到了没有于浩伟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哪怕舍掉孩子,割掉器官,只要能留住于浩伟,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但她同时又知道,这个人,自己留不住。
无论她为于浩伟付出多少,这个人都不会有半点感动,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不,他或许根本就没有心。
她想跳出这个火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烧成灰烬。
所以,她真正的心愿不是离开于浩伟,而是拉着对方一起躺在火坑里。易岺说得对,林秀竹的确想要自救,但她自救的方式形同毁灭。她想把自己残缺的灵魂与于浩伟扭曲的灵魂融合在一起,永生永世不可剥离。哪怕痛苦不堪,哪怕品尝不到一丝丝幸福的滋味,只要能在一起,那便够了。
林秀竹的心愿无异于自寻死路。
而乌芽芽的任务却是既要让雇主活得好,又要让雇主心愿得偿,于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就出现了——满足了雇主的心愿,她就会走上一条绝路;斩断了这条绝路,她的心愿将永远无法满足。
也因此,这是一个寻常人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但乌芽芽不是寻常人,她是个变态的小妖怪,所以她完全搞得定林秀竹堪称变态的心愿和她心理变态的男朋友。
“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乌芽芽把冰冷的嘴唇贴在于浩伟涨红的耳朵边,不断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