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音负手思索片刻,弯腰,朝她们勾勾手指。
两颗脑袋迟疑一下,凑过来。
宁思音说:“你们哪个哥哥最笨?我要找个笨蛋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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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朋友满怀疑虑地回去找妈妈复命。
宁思音沿着小路弯弯绕绕向前,没留神走到哪里。
跨过一月形拱门,不远处突现一片蔷薇花园。尚未到盛花期,花开得参差不齐,各种颜色交错间杂,播种方式令人怀疑是主人随性不羁的一把泼洒。
花园中央有一间玻璃花房,蔓生蔷薇攀缘至双坡玻璃顶,傍晚阳光少了毒辣,橘灿灿照进阳光房,将一切蒙上一层童话般的滤镜。
远远只见许多品种的花卉随性而茂盛地占据花房,锦簇花团将一张藤椅包围在中间。
一个男人正躺在摇椅上睡觉,白色长裤隐约可见修长线条,舒展伸放,脚下满地花枝,尚未修剪完的白色蔷薇就那般粗鲁地扔在地上。
黄昏光影恰好,他的脸半明半昧,鼻梁挺拔起伏一道峰,唇色近乎透明。
侧脸如此优越,正脸想必很标致。
宁思音抬脚想去参观参观这位花仙男。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佣人跑来,喘着粗气说:“宁小姐,六少爷回来了,二奶奶请您回去吃饭。”
宁思音略一迟疑,她气喘吁吁又道:“大家都在等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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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思音跟着佣人回到餐厅,众人已经入座。
她走向爷爷身边的空位,与此同时发现,席上多了几张面孔。
除了蒋昭野,还有两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人,得益于年轻帅气的皮囊,给宁思音留下了相较其他人清晰的印象,勉强能将他们对上号。
蒋昭野坐在他爹右手边的位子,臭着一张脸仿佛是被绑架来的。
“思音,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蒋二奶奶招呼她,指着其中一个气质温润的男人说,“这是明诚,比你年长几岁,你叫他一声四哥。这是我们家晖彦,只比你大一岁,你叫他五哥吧。”
宁思音跟着向两人叫了四哥五哥。
蒋明诚是个亲和派,眉眼自带三分笑,颇温柔地唤她“小思音”:“抱歉,让你久等了,路上遇上事故堵车了,不然可以早些回来。今天运气不大好,可能是因为要见到你,提前给预支光了。”
宁思音品了品,这位四哥挺会调情。
“那我可以借四哥一点。”她一派天真无邪地说,“我运气很多的。”
蒋晖彦寡言少语,对宁思音的问候只寥寥点了个头当作回应。
二奶奶在旁替他作解释:“你五哥从小就这样,性子内敛,不爱说话,其实外冷内热,等你们熟悉起来就好了。”接着对蒋晖彦嗔怪,“晖彦你也是,第一次和思音见面可别失礼。你是哥哥,这么害羞也不怕让妹妹笑话。”
蒋晖彦抿了下唇。
蒋昭野在旁扯唇嗤道:“二奶奶,你这就为难我五哥了,他……”
话没说完,斜侧方蒋伯尧听到他的声音,瞥来一眼,不怒自威。
蒋昭野对那个眼神的意味门儿清。
四哥五哥是因为路上堵车才回来晚了,他不是。要不是他老子亲自打电话勒令他:“马上给我滚回来!”蒋昭野才不回来吃这劳什子饭呢。
收到来自亲爹无声的威胁,默默把剩下的话自个儿咽了回去。
蒋伯尧这才缓和几分脸色,问他:“你跟思音打过招呼了吗。”
蒋昭野把心不甘情不愿挂在向右撇的嘴角,看都没看对面的女孩,像用一个“解”字糊弄数学题一样扔出去一个极尽敷衍的音节。
“嗨。”
简短利索,连尾音都不愿意给她拉长半秒。
宁思音客客气气甚至有些生分地:“昭野哥好。”
名为家宴,席上的氛围却严肃如人民代表大会,偶尔起的话题都枯燥得像同时段的新闻联播。
全是宁思音不感兴趣的内容,于是耳朵放得心不在焉,以致于她的名字突然从蒋伯尧口中说出时,她迟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订婚?”最先出声的六婶,与丈夫蒋季凡对视一眼,“太仓促了吧,他们不是今天才刚认识。”
“之前他们已经见过面了。”蒋伯尧看似在回答她的问题,其实是向蒋乾州汇报。“思音刚回来的时候,我跟昭野给她接了风,两个孩子相处得很投机。”
投机?
宁思音不用抬头都能看到蒋昭野在这瞬间撇了十万八千里的嘴角。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人是一致的。
“您和宁叔这么多年的交情,这两个孩子要是能走到一起,也算是亲上加亲,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
二爷蒋坤宇用状似玩笑的语气说:“现在的孩子都崇尚自由恋爱,咱们这做家长的,可别强孩子所难啊。”
蒋伯尧笑了笑,顾左右言他:“我们昭野这个混不吝,确实高攀思音了。”
蒋乾州沉吟良久,才与宁光启道:“说来,当初咱们也盘算过,我说再要个女儿,跟晨音凑个对,可惜跟晨音没有这个缘分。要是思音能做我的孙媳妇,也算是圆了我一个心愿。”
宁光启咳嗽几声,缓慢道:“我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活到这把岁数啊,也没什么牵挂的,就是不放心思音这孩子。”
“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蒋乾州嗔怪,“咱们哥俩,思音就是我亲孙女,你看看,这么多个伯伯叔叔、哥哥给她撑腰呢。你放心。”
眼看这些“家长”你一句我一句,钉子敲得越来越实,蒋昭野坐不住了。
“爸,我……”
蒋伯尧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过段时间找个好日子,让他们把婚定了。思音是个好孩子,以后有她约束这臭小子,我放心多了。”
蒋昭野眉毛快拧上天了,还要说什么,被他爹狠狠瞪了一眼,咬着牙硬是被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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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思音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经过某扇门,房内传出蒋昭野暴躁的抗议。
“爸,我不想跟那个土丫头订婚,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你不喜欢的事情多了。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什么都可着你心意来。”
“这是结婚又不是别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按照我自己心意来?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
“你有什么值得尊重的想法,除了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你还会干什么?”
亲爹最知道扎心要扎哪根血管最疼,蒋昭野果然没声儿,停了几秒才闷声闷气地说:“反正我不订婚。”
他的意愿压根不在蒋伯尧的考虑范围之内,独断专行地宣布:“行了,这件事我和你爷爷已经决定了,就这样。赶紧出去!”
不用看都想象得出,蒋昭野此刻的脸色有多憋闷。门霍然从里面拉开,他闷头黑脸大步走出来。
刚迈出一步半,脚步凝住。
蒋昭野瞪着依靠在墙边的宁思音,眼神不善地质问:“你怎么在这儿?你听到了?”
宁思音拿出一只通透翠艳的镯子。
蒋昭野拢起两根眉毛辨认几眼,惊诧中混合从他爹那带出来的怒气:“这是我妈的镯子。为什么在你手里?”
答案昭然若揭,不需要宁思音回答。
她只是捏着镯子晃了晃。
“想拿回去吗?”
蒋昭野眉间拧出千秋万壑,眼皮快压成三角形。他的表情像是恨不得劈手把镯子抢回去。
宁思音倒真希望他有那份胆量。
她又把镯子收起来,走之前冲他说:“加油。”
“……”
身后,蒋昭野的牙咬得咔咔作响。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背景板的三爷爷#
#好歹露了半张脸#
#有进步#
第5章 谁爱我
很快,蒋六少与宁家小公主订婚的消息不胫而走,铺天盖地的新闻将宁思音这个冷门名媛带入大众视野。
以宁家在苏城的地位与盛名,宁光启的孙女不该如此“默默无闻”。网上几乎扒不出任何过往信息,前阵子回国时在机场引发的小骚动,竟是这位小公主的第一次曝光。
一时之间,整个上流圈层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宁小公主身份神秘,照片倒是很够用,出现在媒体上的全是精修高清写真美照。
——说不是她买的通稿她自己都不信。
所有报刊、网络平台曝光的照片都拍得很漂亮,不论来自机场围堵记者的摄影机、还是在宁家城堡里的生活照。气质优雅、姿容姣好,简直像是每天24小时带着专职摄影师生活。
宁思音开始频繁地在网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频繁地收到一些并不认识的好友申请、早晚问候。
频繁地被拉入各种名目的名媛群。
她还在与顽强不服输的加州时差做斗争,原先通讯录好友不超过十位的微信变得异常忙碌,右上角红色数字每天都在冲刺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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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第一只脚踏入国土长达半月之后,宁思音终于“弃暗投明”,顺利皈依北京时间。
早晨醒得早,去花园里转悠,何姨想起什么,跟她说她要打听的事有结果了。
“过去太久了,那个佣人也不记得那天在花园的是谁,她说只顾着找你,没注意。不过你说年轻、长得俊,应该是他们家新请的园艺师。”
园艺师?
种花的?
宁思音若有所思,怪不得长得跟朵花似的呢。
“你打听花匠做什么?”何姨好奇多问。
“我最近突然很想养花。”宁思音笑得眼睛弯弯,“你再帮我要个联系方式呗。他们家的小花匠,嗯,技术不错。”
家里的佣人每天也没太多事情做,宁思音这边一吩咐,很快就给她办妥,把人请了过来。
午觉醒来宁思音习惯喝点冰凉的东西醒神,何姨给她送来鲜榨的葡萄汁,宁思音瘫在窗边的沙发椅上喝果汁。
何姨说:“您要请的园艺师来了,在楼下花园等着呢。”
葡萄汁没能唤醒的萎靡精神,被园艺师叫醒,宁思音支棱起来,咬着吸管从打开的窗户向下望。
宁家的花园也有专人打理,但宁光启在园艺上并无兴趣,规整得有些死板。
这会儿修剪得如同城市宣传片里的景观灌木区中间站了个人,细蒙蒙的小雨中,戴着棒球帽背对着她,正在研究那棵正方体灌木。
宁思音看着他的背影和后脑勺,倒也挑不出毛病,但总觉得没有那天花仙男的神韵。
“那个?”宁思音问。
何姨勾头往下瞧瞧:“对,就是他。”
宁思音怀疑那天隔太远了是不是自己眼花,撑着头趴在床沿上,懒得下楼“面试”,又不死心想再看看正脸。
“长得帅吗?”宁思音又问。
“啊?”何姨都给她整迷糊了,请园艺师不是来养护花园的,还要看脸吗。“我没瞧见。你不是说长得很俊?”
那句诗怎么念来着?
你站在楼下看灌木,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宁思音啜着葡萄汁在心里念,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
带帽子的园艺师回过头,朝楼上望过来。
宁思音从窗口走开,大失所望放下葡萄汁。
“让他走吧。面试没通过。”
这就不通过了?何姨心里嘀咕她家大小姐也太难琢磨了,又问:“那咱再找个别的园艺师?你想找长得帅的嘛对不对,我有个朋友群呢,里面都是在大门户里做佣的,我给你问问谁家的长得帅。”
宁思音说:“不找了。”
何姨又迷茫了:“那你不养花啦?”
“突然又不想养了。”变脸如翻书的大小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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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没间断的雨在这日清晨消停,下午转晴,司机准时将车停在阶梯前。
宁思音的脚正要落向喝饱雨水之后的湿润土地,司机抢先一步将一卷红地毯塞入她鞋下,刷地一下延展至车门。
宁思音在心里默念“你是公主你是公主你是公主”,踩上红毯,自信优雅地走向刚刚清洗打蜡过的……粉色劳斯莱斯。
经过严格培训如流云般的优美步伐有一微秒的抖动。
这车是谁挑的?
只有一秒的思考,宁思音果断地在严秉坚与爷爷之间选择了爷爷。
没把他们家整个外墙都砌成粉色已经是爷爷最大的克制了。
造价千万的粉色劳斯莱斯招摇过市穿行于雨后洁净的街道,半个小时后抵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