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男尴尬一笑,轻咳两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可能有些情绪失控。”
倒不能怪他胆小,因为那颗脑袋的模样长得实在是真的一言难尽。虽然已是死物,可它的眼珠子总会给人一种自己正在被它注视的错觉。
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其他人,虽然没有尖叫出声,可状态也比杜启天好不到哪里去。
比如说叶欣欣,她身子都快瘫到谢愁愁身上去了,受的惊吓到达了极致,便连尖叫的力气都莫名从体内跑空。
至于谢愁愁,则听到脑海里一个劲儿地跳数字。
【恐惧值+1】
【恐惧值+1】
【恐惧值+1】
【恐惧值+1】
……
心里乐开了花,但表面上还是得和泪眼婆娑的叶欣欣抱作一团,强撑着惨白的脸色,柔声安慰小女孩:“没事没事,别怕。”
贺志锋胆子大点,他找了块布将脑袋包裹起来,然后提着扔出了房间。
这脑袋虽然恐怖,但它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实质性的伤害,这是最最幸运的地方。
回到座位上后,他的眉头都快拧到额头后面去了。
他忧心如捣:“你们说……这会不会是游戏对我们的警告?”
尹方雪:“我也有这个猜想,太奇怪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突然冒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是因为我们抓内鬼的事件一直都没有任何进展吗?”叶欣欣颤抖着声音小声提问,“等过了今天,情况会不会越来越严重?”
正讨论着,又“啪嗒”一声,一个眼珠子掉到了餐桌上,还恰好落入了眼镜男的饭盒里。
眼镜男:“……”
他瞪直了眼睛,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我们要不还是先回房间吧?这里太恐怖了……”
“不用。”贺志锋摇头,“房间里的情况你们一开始也见到了,比这里好不了多少的,咱们人多挤在一块,出了事反而有个照应。”
谢愁愁愁眉不展,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赞同。”
点着点着,敏锐地觉察到桌对面有人朝自己看了一眼,她望过去,看到殷闻朝自己挑了下眉头。
他的模样生得不错,黑发衬得皮肤白皙,气质干净,眸子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辉。
因此,做出这样的动作也不会让人心生反感。
但还是……
让鬼莫名想生气。
奇怪的人!
她气哼哼收回视线,不再给他眼神。
其他玩家也觉得贺志锋说的话有道理,便决定众人挤在餐厅里,商量下接下来的对策。
当然,任务物品已经从前到后分析了不下十次,这一次,众人仍旧没有什么收获。
黑脸男沮丧地将脸埋到桌面上,声音有气无力地飘出来:“这真的是新人本吗?我不相信,怎么可能有这么难的新人本?”
尹方雪的情绪也不太好,难得跟着吐槽了一句:“我上次进的三级本也比这个本简单多了,这次副本是不是出了BUG?”
众玩家一同无奈地:“哎——”
眼镜男垂头丧气:“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们现在是不是连个可以怀疑的对象都没有?”
“差不多吧。”黑脸男摇头,“真不打算给我们活路的话,我也懒得挣扎了,等到了最后一天,咱们投个票,随便投个人出去吧,要错就错吧,反正我也不想活——嚯嚯嚯霍霍妈妈救命啊!”
他前一刻还在发表悲观言论,后一刻便因极高的求生欲而从地上跳到了座椅上,双手抱着扶手化身尖叫鸡。
其他人被他的声音吓到,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朝门外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缺了半边身体的东西,淌着血,从门外,扒着门,一点点朝里面爬了过来。
是真的缺了半边身体,缺的是左半边。
像是有人用刀,以他的头顶心为中点,以鼻子所在的那条线为分割线,笔直地切了一刀。只有右边脑袋,右边身子,右腿,右手……
这般恐怖的玩意,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它缓慢地用一只手,拖着整个身体,如蚕虫、如巨蛇般,往前移动。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画面吓得望了呼吸,那一点一点逼近的丑陋怪物,就像是带着剧毒的雾,悄无声息地,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上。
尹方雪坐的位置离门最近,她自恃冷静机敏,可也在这一刻化作了僵硬的石头。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动作,往后退,或者是抓起什么东西反击,可偏偏,手脚就像是石化了般,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那东西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
她却傻了眼。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尖叫,动一动啊!动一动啊!
可是没有用。
过度惊吓的后果是,神魂离体,动弹不得。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小命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那只爬行到一半的半身鬼,突然停止了移动。
又隔了会儿。
它抬脸,用只剩一半的嘴唇,朝众人露出了一抹足以给人留下终身心理阴影的笑容。
紧接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掉头,转身,用来时的姿势,缓慢地、不急不躁地,爬出了房间。
爬……
出……
了……
房间……
玩家:“???”
它踏马是过来给大家打招呼的吗!是来走T台的吗?
这些鬼怪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但是,这只是开始。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同类事情,大概发生了不下十次。
他们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见到了披头散发的女鬼,身披床单的男鬼、拿着个碗敲敲敲的男童鬼,还没学会走路的婴儿鬼……以及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鬼。
这些鬼怪,无一例外,都是来转了一圈便走。
哦,除了一个男童鬼,他留着哪吒头,身子圆圆滚滚的,穿着白色的小衬衣,脸蛋是青灰色的。若是忽略脸上那些腐烂了的死肉,以及只有眼白的眼珠子,或许还会有人勉强觉得他可爱。
但是这些特征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一眼便印象深刻,忽略是不可能忽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男童鬼似是有些馋,个头只比桌子高一点,却眼巴巴地跑到桌子旁,盯着眼镜男饭盒里的眼珠子望了好久,然后伸出只青灰色的手臂,二话不说抓起眼珠子就跑。
一边跑,一边将眼珠子往口中塞。
眼镜男:“……”
放心吃,没人和你抢。
更可气的是,明明同样的招数使了不下十次,可他们还是每一次都会受到全新的惊吓体验。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波更比一波高。
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谢愁愁数着自己收获的恐惧值,心里乐翻了天。这些鬼怪的行动,全是她一手操办的,每来一个,她都会获取一大波恐惧值。
数额不等,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竟然已过百。
今天,她就是全游戏最快乐的鬼!
这么一持续,便持续到了中午。鬼怪源源不断,玩家们起初还会尖叫,后来再来鬼,便只会懒懒地抬下眼皮子。
被丑得千奇百怪的鬼脸吓得清醒那么片刻,再之后,便会继续无精打采地垂下眼皮。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分析这些鬼怪的意图。
当然,最终并没有分析出什么可靠的结论。
好在,到了中午,鬼怪们的T台秀像是终于走完了。
他们仍旧没什么食欲吃饭,便围坐成一团,随意扒了几口,便算完事。
叶欣欣弱弱地伸出一只手:“我想回去午休了。”
黑脸男复议:“我也撑不住了,他们又吓人又催眠……待会儿就算是有鬼站在我床头,我也没力气睁眼,我要先回去睡一觉。”
虽然搞不懂鬼怪们的真正意图,但到了这一步,除了破罐子破摔,他们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
不如及时行乐,对自己好点,反正暂时死不了。
大多数玩家都赞同了这个提议,众人回到各自的房间,纷纷散去。
到了夜晚,谢愁愁躺在床上,没什么睡意。傍晚时分,玩家们都没睡,不好见鬼朋魂友,便只能盯着天花板发发呆,顺便数数恐惧值。
数着数着,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她兴冲冲跳下床,前去开门,却发现,没人敲她门。
一扭头,看到了站在隔壁房间门口的棒球服男生,他举着一只手,哭丧着脸,站在殷闻的门口。
谢愁愁好奇看他一眼:“怎么了?”
见着她,棒球服男生给她看自己的手指头,瞳孔惊惧地放大:“我流血了,我受伤了,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殷闻好像不在,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我要怎么办,怎么办?”
她想起,高权死的那日,是殷闻告诉大家“受伤会触发死亡条件”这一事的。
怪不得这男生受伤以后会跑来找他,可能是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怎么办啊,我明早是不是就会死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我妈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我怎么可以死,我死了她怎么办啊……”
谢愁愁看他一眼:“跟我过来吧。”
这一天下来,这家伙给她贡献的恐惧值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她可舍不得他死。那都是分啊!
寒冷的天气里,温泉池内雾气缭绕。
“进去泡一会儿试试看。”
可能是见这意思是觉得自己还有救,棒球男生喜出望外:“泡温泉就可以了吗?你怎么知道的?”
鬼告诉她的。
当然,这话不能说。
她道:“我猜的。”
还未等男生将如丧考妣的脸换上,她便又道:“第一日的时候,迎宾不是说过吗,这温泉有药浴效果,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他战战兢兢地试探着,将手指塞到池里。
谢愁愁好心提醒道:“得整个人都泡进去才有用。”
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之前玩家全都聚集在一起,鬼怪来多了后,他们慢慢地就习以为常,也没那么害怕了。
她却有些意犹未尽。
还想要更多的恐恐惧值。
她要当第一!
谢愁愁思忖着,不知道能不能在温泉池附近暗示个鬼怪过来执行吓人任务。
虽然三楼才是鬼怪大本营,但其他地方也能逮到不少散落的鬼怪,她刚打算碰碰运气,便在扭头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待他走到近处的时候,她才认出来,这人是殷闻。
“我刚听贺志锋说有人找我,所以过来看看。”
“哦。”谢愁愁指了指里面,道“他找你,不过现在应该不需要了。”
他点了下头:“那我先回去。”
片刻后,大概是见她没有动作,偏头看她一眼:“你不走吗?”
谢愁愁:“……?”
她应该走吗?
难道他看穿了她的意图,特意前来保护玩家!
他笑了下:“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她理直气壮地指了指棒球男生:“我带他来泡温泉。”
并试图趁着四下无人吓他一番。
“你不走的话,他怎么泡?”殷闻看了一眼棒球男生,话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下,又开口,声音里带着些示弱的意味,“和我回去吧。”
谢愁愁:“……”
哦好吧。
反正才一分的恐惧值,丢了也不可惜。
才怪,还是有些肉疼的!
被殷闻亲自盯着关进房间里,谢愁愁还有些气不顺。
她本想,等人走了以后,就溜出去再吓棒球男生一次。外面动静消失,她立马打开门,便看到站在门口无奈看着自己的青年。
他的皮相在所有玩家中,算是最上乘的,唇边勾起的无奈笑意也是最动人的。
“别闹了,好好休息吧。”轻顿了一下,他道,“看男孩子洗澡不太合适。”
谢愁愁:“……”
谁闹了,谁踏马要看男孩子洗澡了!
她气得火冒三丈。
指着里面正在泡温泉的少年道:“他是没脱衣服,但是人已经进去泡了。”
“他说穿衣服泡澡那也是泡澡。”他小声嘀咕。
谢愁愁没听清:“什么?”
他看着她,从眼里却缓缓露出笑意来:“你乖一点,听话。”
接下来半句话,就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得很轻,带着些许头疼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