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它们正在寻找自己要咬的目标。卢伟向来如此,睡觉的时候喜欢睡在最内侧。似乎只有这样的位置才能够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那些蛇,全都是冲着他去的,一条,两条,三四条。
它们游走着身形,吐着蛇信子,不约而同朝着卢伟靠近。
对谢愁愁来说,这家伙会被蛇找上简直再正常不过。按照她之前的猜测,蛇会找他,是因为他在队伍里秀恩爱。
这个猜测,直到现在她还是坚信不疑。
就如此刻,白天和女友旁若无人狠狠甜腻了一把的卢伟,可不就又被蛇找上了嘛。
唯一让谢愁愁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些蛇居然今晚就来了。之前的还会稍微隔开点时间,就如头两天,第一天被蛇咬,第二天女鬼上门。
可这一日,所有的流程似乎都堆积到了这一天。
白天的时候被蛇咬,咬完继续秀恩爱,秀完恩爱晚上女鬼上门,女鬼上门结束,蛇又造访。
谢愁愁看着都觉得有些累。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这都第三天了,队伍里也没死个人,不把节奏整快点,他们这些人和那些蛇一天天的,啥事情都没做,尽看卢伟小俩口子秀恩爱去了。
脑袋里才刚吐槽完,那些蛇便跳上了卢伟的床。
奇怪的是,来了这么多只,真正动口的却只有一只。最前面的那条蛇动了口后,其他的蛇就像是听到了撤退的号令声一般,滑溜溜地往外退。
毫不意外的,在那只蛇动口之后,一声惨叫声刺破了天花板,也成功地将其他众人从睡梦中叫醒。
这会儿大概已经到了四五点钟的样子,天空蒙蒙亮,东方吐出了鱼肚白。
不需要借助手电筒,他们也可以看清屋内的现状。玩家们醒来后,一眼便看到了满屋子乱窜的蛇。
白天怼上这画面,可谓是接受了灵魂的冲击,惊叫声此起彼伏。
众人嚎叫着,或是赶,或是扔,或是拿工具一通乱赶,细长的蛇们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惊惶逃窜,一通折腾之后,总算是将屋子里的蛇灾场面清除了。
解决这些麻烦,玩家们全都惊出了一身汗,人人筋疲力尽。
最先说话的还是陆家然,他环视了一圈众人,凝重的语气里透着点万幸:“我刚注意了一下,那些蛇的目的好像并不在咬人,咱们目前应该还没有人受伤对吧?”
刘欣第一个点头。
其他人也跟上。
陆家然开始分析:“所以,这蛇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咱们睡觉之前明明已经把门窗封死了,刚醒来的时候,门窗也都是锁着的,它们出现不是为了咬人,目的又……”
话说到这里,被一道悲怆的声音打断:“谁说不是为了咬人了,我被咬了一口!”
众人望过去,便看到了一脸便秘色的卢伟。
他涨红了脸,表情激愤,胸腔中似乎藏着万千怒火,差点喷发而出。
陆家然目光望过去,看到他,沉默了一瞬,实在是没忍住:“怎么又是你……”
“老子也好想知道,为什么这些蛇又找上我了。”他捂着手上的伤口,脸上表情略显狰狞,狰狞中还透露着那么点对这黑暗世界的迷茫。
这下子,左手右手各有一个伤口,还挺对称。
“咱们还是来好好分析一下,这蛇为什么要找上你吧。”陆家然看了他一眼,“以现在的情况看,被蛇咬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你也不是没被咬过,不是到现在都没什么事情,还好端端地坐着吗?”
这话将他心头火气抚平了一般,卢伟动了动嘴角,声音恢复了平静:“是吗?”
“所以我猜,可能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那些蛇,你仔细想一想,进义庄以来,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比较印象深刻的事情,有没有去过比较特殊的屋子?”
“我当然没有。”他叫苦不迭,“不管去哪都有小语陪我一起的,我们连午饭晚饭都交换着吃,能有什么特殊的?”
陆家然:“……这倒也是。”
“可这些蛇……”
众人低头沉思的时候,谢愁愁忽地想起一件事。
她忍不住开口道:“之前赶尸匠画的那张小纸条还在吗?”
收纸条的是长发女,听到这话,她犹豫半秒钟,看了一眼陆家然。
后者递给她一个眼神,她便从口袋中掏出纸条,送到了谢愁愁的面前。
纸条和之前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或长或短的波浪线将画中简笔画出的女尸围堵住。
乍一看,像极了静静躺在水里。
可这一次,可能是满屋子的蛇给了她一些新的启发,谢愁愁越看这画,越觉得,那些波浪线,比起水,更像是……蛇。
从进本开始,她们就没有找到大型储水的地方。
这地方简陋得很,就连浴缸都没有。每天给他们提供的水,来自一口快干了的井,这口井他们同样搜寻过,下面什么都没有。
当然——大家也不希望里面有女尸。
谁都不希望自己每天喝的水,是不知名女尸的泡尸水。
见谢愁愁看这纸条看得入神,陆家然心中一动,下意识走过来:“你有什么发现吗?”
这话话出口的同时,他的视线也落在了那皱巴巴的画上。
目光稍顿,脑内灵光一闪,答案跃入脑内:“你是觉得,那尸体是被蛇包围着,而不是被水包围着?”
谢愁愁点了下头。
“怎么可能?”卢伟忽地反驳道,“咱们整个义庄都转过了,哪儿有蛇窝?哪儿能藏蛇?”
陆家然不太赞成他的说法,摇了下头:“你也看到了,这蛇根本就和正常蛇不一样,咱们门窗关好了它们也能直接穿墙进来,说不定是什么鬼魅化出来的蛇,所以,藏在义庄里又不被我们发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卢伟表情挣扎了一瞬,开口:“说得倒是轻巧,可那些蛇全都被我们撵走了,我们去哪找它们的窝?”
“再等等看”陆家然道,“蛇肯定还会出现。”
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卢伟的身上,就差将“反正蛇群还会出现咬你,咱们不需要操心太多,只需要守卢伟待蛇就行”这行大字刻到脸上。
玩家们到这一刻终于来了精神。
就连陆家然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之前翻遍义庄没有找到尸体,他本已做好了将新玩家偷偷送到亦庄外,以此来判断下玩家们究竟能否安全走出大门。
好在,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就出现了生路。
“没事,不用等下一次了,这一次就行。”谢愁愁道。
众人不解望过来。
“我刚撵蛇的时候,不小心弄断了一条蛇的尾巴,那尾巴还流着血,要想知道它们去哪了,顺着血迹就能找到。”
听到这话,玩家皆下意识地将目光看向地面,果不其然看到了半条断尾,一滩血,和断尾蛇逃窜出去留下来的血迹。
他们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了谢愁愁。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特别多的表情,语气也稀松平常。配上软乎乎的脸蛋,和软乎乎的声音,看上去甚至有那么一些不谙世事的单纯无暇感。
可她说的话,却不得不让其他人将目光停留到她的身上。
这队里大部分都是老玩家,谁不晓得打蛇打七寸,下手快准狠,要不就一招致命,要不就干脆别招惹,乖乖将它撵出去算完事。
以至于,来这儿的蛇,绝大部分都完好无损地全身而退,只有屈指可数的那么两三只,将性命葬送在了这里。
这几只也都只是卢伟打死的,他似乎对于被咬多次心怀怨恨,碰上蛇只顾着出气,啥都没多想。
至于其他人,在弄清楚这些蛇的来源和来意之前,当然不敢乱下杀手。
谁知道会不会触发死亡条件,给自己招来什么祸事呢?
这会儿听到谢愁愁说她无意中弄伤了一条蛇,大家便不得不震惊。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没人知道,也没人能知道。
接下来的重点轻松被“找尸体”所取代。顺着那条断尾蛇留下来的痕迹往外走,众人走上了那条小道。
一夜过去,土地仍有湿意,却不再难于行走,血迹在光秃秃的土地上也十分显眼突出。
昨夜那女鬼果真没有骗她,谢愁愁想。
这走的,正是晚上所走过的路。只不过昨夜她拒绝了“作弊”这一捷径,中途便打道回府。
这一次,顺着血迹,走了更长更远的路,众人就这么径直走到了义庄的最边缘,临近围墙的地方。
血迹在围墙前两三米的地方消失。
“蛇窝呢?”卢伟道,“我连个洞都没见着,这蛇该不会是跑去义庄外面了吧?”
谢愁愁指了指地上:“这血迹一路都这么浓,一次都没断过,怎么会去外面呢?就这儿了。
众人看她。
她加上后半句:“给我挖!”
众人先是去屋子里寻找铁锹,然后再轮流负责挖土,于是队伍就这么有条不紊组织了起来。
陆家然挖到一半,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扭头,看见了搬个椅子坐在旁边优哉游哉摇来摇去的谢愁愁,表情一僵。
等等,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这队伍里的老大,不应该是他吗?怎么眼下像是换成她了?
回想起她说“给我挖”时理直气壮的语气,以及这会儿坦坦荡荡坐在一旁休息的监工神态,他只觉得胸口忽地一堵。
偏偏……这挖土工作都做了一大半,他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可惜,他意识到了问题没有用,队伍里的玩家们,这会儿似乎隐隐有了追捧新老大的趋势。
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那几个新人。
表现得稍微含蓄点的,是他手下的几个老玩家。
到目前为止,唯一仍旧愿意和他同一战线的,就只有卢伟了。
就如当下——
“挖这么深了,别说尸体了,就连蛇都没有见到一条,真的还要继续吗?”
谢愁愁发现,这人似乎一直对自己抱有一种微妙的敌意,她十分好奇这敌意到底来自哪里。
他的女朋友头一个对他的怨言表示出了异议。
“阿伟别说了,继续挖吧。”
“感情累的不是她,凭什么咱们都在这里挖,她坐在那里享清福?”卢伟不悦。
“这才挖多久啊,你有没有点耐心了,到底是活命重要还是偷懒重要?咱这唯一有可能的方法都是谢小妹妹想出来的,你要是觉得不喜欢,可以告诉我们你知道尸体在哪。”
空气沉闷下来,其他人也开始为谢愁愁说话。
什么她年纪小啊,什么她动了脑力可以不用动体力啊,什么铁锹不够轮不到她啊等等等等。
卢伟被堵得哑口无言,满腹怨言接着用铁锹戳地。
说尸体在地上,这件事他是不信的。
要说为什么对谢愁愁这么多敌意,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是单纯觉得,这姑娘虽然生了一双乌黑澄澈的双眸,实则却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这来自他的第六感。
来自,将替死卡绑定到她身上,却没见她出什么事后,自然而然产生的第六感。
虽然事实证明,后来的白东烈在被绑定了替死卡后,也好端端地活着,可那股子怪异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
以至于他这会儿提心吊胆的,就连挖个土都担心这是谢愁愁专门布置的局,就是为了报复回来。
这些念头被一声惊喜的轻叫声打断。
“啊!我好像真的挖到什么东西了。”说话的是白东烈,他身强体壮,挖土的速度也比别人快许多,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却拿着铁锹使劲儿地戳那块土。
看得其他人是齐齐捏了把汗。
“你小心小心,这埋着的不是尸体吗,当心把尸体戳坏了。”
“啊?好像不是尸体。”白东烈又戳了两下,评价道,“硬硬的,像木头。”
摸到了点光亮,众人挖土的速度就跟按了倍速按钮一样,突然方块了许多。没一会儿,泥土下面的东西,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的确是木头。
通过裸露在土地外面的那一部分,不难看出,他们挖到了一口棺木。
众人开心的同时,忍不住抱怨——
“这赶尸匠简直绝了,尸体都被他放在义庄里下葬了,还让我们赶什么尸?”
“就是就是,画一堆波浪线谁能想到这里,他怎么不直接画一口棺材呢!”
“NPC的心思你不要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虽然抱怨声声,大家这会儿的心情却是肉眼可见的好。他们齐心协力将棺材挖出来,等到棺材板整个裸露在空气里的时候,他们下意识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