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怡进到包厢,看到章翎后,一愣,立刻又换成了娇俏可人的笑容,挨着章翎坐下,还亲热地挽住了她的手臂,问:“学委,你怎么在这里呀?”
“我在走廊上碰到的乔学长。”章翎想去拿包,说,“你玩,我先走了。”
许清怡拉住她:“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啊?刚才在我们那儿,你都不说话不唱歌,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章翎:“我真的要走了。”
许清怡看着她,突然就绽开了笑:“班长说你从小学唱歌,唱得特别好,我一直没听过,今天刚好在KTV,你给大家表演一个呗?让我长长见识。”
章翎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想唱歌。”
开玩笑呢,她在自己班的包厢都没唱,却跑别人包厢来开嗓,许清怡回头不知道会怎么说给萧亮听。
再说了,这个包厢里的人她都不认识,一点儿也不想出风头。
许清怡却不放过她,趁着别人一曲终了,拿了一支麦克风在嘴边,娇滴滴地说:“乔学长,章翎说要和你合唱。”
乔嘉桐回过头来,语调轻快:“行啊,唱什么?”
许清怡依旧拿着话筒:“唱什么章翎定呗,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章翎可是从小学声乐的,专业级别,我们有耳福了呢。”
徐舟起哄:“哇,真的呀?那赶紧来一首!桐哥,你有压力咯。”
乔嘉桐笑而不语。
许清怡把麦克风递给章翎:“学委,来一首呗,班长夸过你好几次,我可太期待听你唱歌了。”
章翎接过麦克风,拿在嘴边说:“对不起,今天我嗓子不好,唱不了,不过大家别失望,我也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许清怡从小学跳舞,她说可以和乔学长合跳一支舞,伦巴,我们也有眼福了。”
乔嘉桐莫名其妙:“啊?”
大家都在窃笑,许清怡面色变了,抿着嘴唇紧盯章翎。
章翎把麦克风放下,背上双肩包,原本沉郁的表情突然变得明朗,她拍一下手,欢快地对许清怡说:“你生气了?我和你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许清怡:“……”
章翎咯咯直笑,笑完了冲乔嘉桐挥挥手:“学长,我真要走了,回家睡觉去,你们继续玩,拜拜。”
说完,也不等乔嘉桐反应,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章翎真的回家睡了个午觉,足足睡了四个小时,不爽的身体和心情才慢慢恢复过来。
晚上,章知诚给她炖了一锅红豆汤,放了些莲子和红枣,又香又甜,章翎吃得很开心。
章知诚端着锅说:“红豆炖多了,我放冰箱里吧,明早热一热,蒋赟来了可以喝一碗。”
“噗!咳咳咳咳……”章翎大惊,这时候才想起来,第二天早上蒋赟要来搭车补课,可他们中午时才刚刚吵了一架。
章知诚帮女儿拍背:“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吃东西还会呛?小心点儿。”
章翎不敢和爸爸说这件事,她想,卷毛同学这么记仇,明早说不定就不来了,到时候,她要怎么和爸爸解释啊?
——
周日一早,在章翎忐忑不安的等待中,蒋赟提前十分钟来到了金秋西苑。
但他没上楼,章知诚喊他都没用,倔强的小少年只肯在楼下等着。
8点35分,章知诚催章翎下楼,两小只见到面,表情都很不自然,连招呼都没打。
蒋赟说:“叔,我能骑车过去吗?我晕车。”
章知诚很为难:“有点远呢,最好搭我的车,你能克服一下吗?”
蒋赟没再坚持,点点头。
他没吃早饭,带了一罐牛奶和几个包子在书包里,打算下车后再吃。
章知诚去开车,章翎和蒋赟站在路边等。
气氛……就是……非常得……尴尬。
车子开过来了,章翎习惯性地去拉副驾驶车门,章知诚说:“翎翎,你坐后面,照顾一下蒋赟。”
章翎:“……哦。”
她和蒋赟在后排坐下,一左一右,中间空出的位置坐一个胖乎乎的邓芳都没问题。
车子开了出去,章知诚终于发现不对劲,因为后排的两个孩子一直没说话。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问:“小蒋,很难受吗?”
蒋赟已经一脸菜色地缩在座位上,手里攥着个塑料袋,随时准备呕吐,就怕把章老师的车子弄脏。
他简短地说了一句“还好”,就又闭上了嘴,喉头不停吞咽。
就在这时,左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轻地碰碰他的胳膊,蒋赟低头,看到那只手里拿着一个金灿灿的橘子。
章翎说:“偏方,你要不……再试试?”
蒋赟:“……”
真是,要了他的小命了。
第30章 “听到了吗?可以内投啊。”……
橘子皮真是一件神器。
蒋赟把它整张打开, 凑在鼻子前,跟戴着呼吸面罩似的大口呼吸,居然真的好受了许多。
章翎和章知诚都不敢和他说话, 章翎偷偷看他,蒋赟的样子好吓人, 两只眼睛都发了直,仰着脑袋,一张橘子皮摊在脸上,胸口不停起伏着,不知道的人估计得以为是什么神秘的作法仪式。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 费老师家到了, 是一个高档的排屋楼盘。章知诚领着两个孩子进门,章翎去琴房上课, 蒋赟则被他带进会客室。
会客室里摆着沙发、圆桌和几把椅子, 还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费老师家的小庭院,种着郁郁葱葱的花草。
秋末冬初, 屋里开着中央空调, 屋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 体感十分温暖。蒋赟站在落地窗前发愣, 对于豪宅的体验又狂升数个层级,他想, 这些人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能过上如此优越的生活?
章知诚喊蒋赟在圆桌边坐下。
保姆阿姨给他们端来热茶和点心, 蒋赟缓了一会儿,晕车带来的恶心感才渐渐消失,他从书包里拿出牛奶和包子, 问:“叔,我能在这儿吃早饭吗?”
“吃吧,给你十分钟。”章知诚翻开蒋赟带来的物理书和几本作业本,说,“我先看看你的作业,前几天我问过章翎你的大概情况,虽然我是教初中的,但高中物理我也能讲,平时翎翎有一些问题都会和我讨论。我想了一下,初中的知识点我就不给你过了,和高中差异挺大,我先就你们的进度给你总结几类常考的题型,再给你讲讲在这些题型上会有哪几种常见的变形……”
“嗝!”蒋赟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章知诚抬头看他,惊掉下巴:“你吃完了?”
“嗯。”蒋赟几乎是两口一个包子,此时嘴里还塞得满满当当。
章知诚失笑:“你吃这么快干吗?又没人和你抢。”
蒋赟好不容易把包子咽下去,说:“我习惯了。”
章知诚没有备课,第一次一对一家教,重点是考察蒋赟的真实水平,对着他的几本物理作业讲题就行。
他的讲课风格和邓芳很不一样,邓芳为人雷厉风行,讲课时不苟言笑,情绪倒是很饱满,经验也丰富。蒋赟知道邓芳水平不错,无奈他的基础太拉胯,邓芳又不可能顾上所有人,所以导致的结果是章翎、吴炫宇这些人听得很轻松,蒋赟却跟得非常吃力。
而章知诚讲课走的是细腻风,讲究条理清楚,结构严谨,环环相扣,还很幽默风趣。
可能是因为一对一教学,蒋赟发现自己再也不可能糊弄过去,就像章翎说的那样,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没听懂就要问,不懂装懂立马会被章老师拆穿,一道题弄懂了,章老师才会继续往下说。
对着几本作业本,两个多小时过得特别快,蒋赟还没反应过来,章翎已经下课了。
他觉得收获非常大。
章翎跑进会客室,问:“爸爸,你们顺利吗?”
“顺利呀。”章知诚喝了口热茶润润嗓子,笑着说,“蒋赟的水平比我想象中要好,理解力不错,一点就通。”
蒋赟脸红了,不敢抬头看章翎。
章翎说:“快12点了,咱们走吧,今天去哪儿吃午饭?”
章知诚问蒋赟:“小蒋,你想在外面吃,还是去我们家吃饭?”
蒋赟立刻说:“叔,你别管我,你把我带回金秋西苑就行,我回自己家吃。”
“等你回家都几点了呀。”章翎插嘴,“爸爸,外面吃估计不行,蒋赟晕车呢,回我们家吃吧,简单点,吃碗面好了。”
“行。”父女二人又一次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章知诚对蒋赟说,“去我们家吃碗面吧,翎翎平时上完课,我们也都是简单吃点儿。”
回金秋西苑的路上,橘子没有了,下车后,蒋赟撑着塑料袋,大吐特吐。
章翎捏着鼻子,在他身边帮他拍背,说:“看来以后得准备两个橘子,你也太没用了。”
蒋赟吐得眼泪鼻涕都流下来,心里可惜着早上吃下去的牛奶和包子,还不忘回头呛她:“我都说了我骑车去!”
章翎说:“你别看我爸爸只开了半小时,那是上的高架!我坐公交都要坐一小时呢,等你骑到,我都要下课了。”
蒋赟好崩溃,回过头又是一阵呕。
章知诚带着两个孩子上楼,脱下外套去厨房煮面。
蒋赟和章翎在客厅大眼瞪小眼,章翎想到蒋赟前一天的“恶行”,“哼”了一声,果断地溜进了房间。蒋赟理亏,不敢招惹她,只能走进厨房,问:“叔,要我帮忙吗?”
“不用。”章知诚正在准备菜料,回头看他,问,“你和章翎怎么了?吵架了?”
蒋赟答不上来,手指无措地抠着裤腿边。
章知诚打量着蒋赟,立冬已过,钱塘的气温一天比一天低,这两天虽是晴天,也有了初冬的寒意。章翎早已在校服里穿上毛衣,这天的外套都是带绒的,而蒋赟还是只穿着运动校服,拉链拉得很低,里面是一件薄T恤。
章知诚说:“天冷了,你穿得太少,这样很容易感冒,家里有毛衣和厚外套吗?”
蒋赟点头:“有。”
“棉毛衫裤呢?”
“也有。”
“有就行,记得穿上。”章知诚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嘱咐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小孩都流行冬天穿单裤,大概是觉得这样很酷?教室里又没空调,怎么受得了?别和自己过不去。”
蒋赟问:“叔,你也会穿棉毛裤吗?”
“当然了。”章知诚笑着说,“我又不是铁人,年轻时我也穿啊,从来没有不穿过。”
蒋赟又问:“章翎也穿吗?”
章知诚挑眉:“穿啊,她敢不穿,我打她屁股。”
蒋赟“嘿嘿嘿”地笑起来,章知诚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问:“你吃几个荷包蛋?”
蒋赟止住笑,懂事地说:“一个就行。”
章知诚点头:“知道了,给你煎三个。”
蒋赟:“……”
中午的面条果然很简单,菜料就是青菜肉丝荷包蛋,只是蒋赟的碗特别大,其实都不能算碗,是章翎家的一口大砂锅。
就算这样,蒋赟也是第一个吃完,连着面汤都给喝得干干净净。
章知诚和章翎一齐看呆,章知诚说:“小蒋,你吃饭太快了,这样不容易消化。”
蒋赟抹抹嘴,垂着眼睛说:“叔,我真是习惯了,改不过来。”
章翎纳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你就慢点儿吃呗,搞得好像有人和你抢一样。”
蒋赟沉默,脑子里又浮现出痛苦的回忆——吃饭必须靠抢,吃得慢就有可能吃不上,那种绝望的饥饿感折磨了他许多年,哪怕后来被奶奶接回家,吃饭快这个习惯还是改不过来。
也是因为,哪怕回来了,他依旧会吃不饱。蒋赟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上辈子可能是饿死的,这辈子才会一直奔波在吃饱饭的远大征途上。
吃完午饭,蒋赟主动提出洗碗,章知诚没有阻止。
把厨房收拾干净后,蒋赟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
这间房子温暖又明亮,虽然面积和豪华程度远远比不上那位费老师的家,但在蒋赟眼里,这是全天下最漂亮最舒适的一套房子。
他越来越喜欢待在这里,可以享受到热空调,能吃到各种好吃的食物,能听到章老师和杨医生温柔地说话,卫生间干净整洁,有抽水马桶,最重要的是,在这里,他时时刻刻都能见到章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