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敲了下法槌,说:“这些会有法律评判,你可以先离开了。”
张美美对法官鞠躬,又转身对着镜头鞠躬:“这个社会到底还是好人多,非常非常感谢你们。我张美美记在心里,我的孩子也会记在心里,终有一天,他会回报这个社会。”
直播间前大家听了这话,心里触动颇深。
尤其捐了款的,如今知道当时的钱确确实实都用在了最为紧要的关头。此时心里是一种欣慰,回想当时也是一种庆幸,庆幸自己这举手之劳。
【我突然好触动,现在,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张妈妈说的真好。】
【希望她以后越来越好。】
评论区里顶上一条又一条的祝福,这对多灾多难的母子,希望你们永远都快乐幸福。
既然赵明德这事已经落幕了,那么自然就要将眼光放在新的案子上。
许书寒最后的机会,就是坐实林娴自己筹款骗捐了。
律师起身提交了一份资料,然后对法官们说:“这场爱心筹款一共是三家共筹,我无法得知当时的情况为什么需要三家人一起筹款。但原告自己筹款是否涉及不正当利益,我想需要对原告进行询问。”
法官看向林娴:“原告上证人席。”
林娴就上去了,这也是林娴第一次上证人席坐着。坐在这里的感觉却是和坐在一边不同,坐在这里,颇有一种肃穆感。
律师走到林娴身边,然后开口问:“能否告知你当初是什么病筹款的?”
虽然这是之前就提交到了证据里的了,但林娴还是乖乖答:“我母亲肝癌,需要化疗。”
律师继续问:“每个月大概多少钱?”
林娴看了律师一眼,然后开口说:“刚开始发现的时候很严重,需要进行化疗。第一个月化疗周期是9天一次,每次进行4-5天这样,第一个月总费用大概5万。后面化疗起了一定的效果,周期延长。但后期因为肝癌引起低蛋白血症和腹腔积液,所以,需要补充人血白蛋白。这种药医保不报销,之后每个月总费用几乎都固定在2万这样。”
律师笑了:“这样的费用,普通人家承受不起。”
林娴点头:“确实。”
律师拿出一份资料:“在我提交的证据6中,有提到了你们看病最初的这一笔钱款来源。据我所知,原告林娴的父亲在原告筹款一年前便因工伤去世。”
林娴点头:“是,他在我17岁那年,年后回工地的时候去世了。”
4年了,或者对于林娴来说,这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他们这些人的天。
当时哭的眼泪都流不出来的事情,如今却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甚至,她已经能够淡然说出父亲死亡的事实,律师的质问也不能让她的心神有任何的动摇。
律师:“因为是工地上安全措施没做好,当时协商解决了,工地赔了70万。”
林娴抬眼看律师,露出一个笑容:“是。”
观众席上,众人发出惊呼,原来还有这事?
直播间里的大家也才反应过来,林娴在选秀的时候,也是以卖惨拉了一波同情票。
没想到,她是真惨啊!
【她父亲去世了?】
【卧槽,才70万啊?这完全是工地的责任吧?】
【70万也不低了,对于林娴那种山里的,算是一笔财富了。】
【屁嘞,现在70万够干嘛的?二线城市首付都不够。乡镇上买个套房,都不够装修的。】
【她家肯定没闹,我家有个亲戚赔了80多万。这个闹的厉害点还能更多,反正200万封顶,看老板有没有钱了。】
【先不说这些,就这个案子来说,农村人大都有自己的地、加上赔偿款70万,他妈就算是绝症,也不该到了筹款的地步啊!】
是的,网友能想到的,也是律师想到的。
“根据原告林娴你所提交的证据8中,我看到你母亲是在你父亲去世3个月后才确诊肝癌。如此一换算,从你拿到70万的补偿款,到确诊、到申请爱心筹款,也就一年时间。再结合您刚才说的医疗费,哪怕头两月贵些,加之后面每月两万左右的费用,70万真的能花光?农村固有土地资产先不说,就你这个筹款是否有必要?我保持怀疑。”
【说的好。】
【鼓掌,网友的善良就是这么被消费没了的。】
【律师加油。】
【虽然她真的很可怜,感觉家破人亡了。但是赔了70万,却还筹款,这就是妥妥的骗捐。】
【可别,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
【就是,别道德绑架啊!】
那律师还在侃侃而谈,他说:“前年,我国刚刚判了第一起骗捐案。和你这个有些类似,李某的儿子患有重大疾病,爱心筹款15万。但后经核实,李某名下有两套房,并且医保报销后,实际花费不足5万。海滴筹将他告上法院,判其退还善款,并支付利息。”
林娴始终保持沉默,没有急着反驳。
法官敲了下法槌:“对方律师,注意关注点,本案无关案件无需说明。”
律师:“好的,法官大人,我说完了。”
法官就问林娴:“原告可有什么要说?”
林娴笑了笑:“对方律师能查到的,大概也是对外公布所能知道的有限资料。想必这70万元的赔偿款,想必你也是跑了不少地方确认的吧?”
法官又敲了下法槌:“原告说重点。”
律师对林娴的话不置可否,林娴笑着:“70万的花销,我自然可以给你算出来。那一年,我高三正要高考,小妹中考,小弟初中入学。我们家用钱紧张……”
律师:“以你们的消费水平,一年内是不可能花费两万以上。我也去咨询过你的村子,那一年,你家里并没有添置任何电器,也没有购入什么大件。70万赔偿款,应是没什么花费的地方。”
林娴笑了:“被告律师,如果我家里真有70万的赔偿款,那我为什么不参加高考?为什么要辍学出道?”
律师:“???”是哦?为什么?有70万,对于那样的家庭来说,是一大笔钱了。
林娴:“70万,我家实际到手40万。3个月后,我母亲查出肝癌晚期,第一个月花掉了5万。律师先生,你能算出来,那时候我家还剩多少钱吗?”
律师:“……”
【35万呗!】
【傻,平时生活花销也要算的。】
【先不说为什么只有40万,他们的生活花销,一年过不了2万。给你除开家庭开销,也有38了。那算一下时间,她父亲去世,到她母亲发病,再到筹款这一年时间里,38万能花完吗?就算头两月花费大些,每个月5万,两个月10万,她也还有33万。而之后每个月2万左右,到筹款时,也应该还剩10万。后面她马上出道,工资供应,根本就不需要爱心筹款。更不用说,国家报销的那一笔了。】
【膜拜大神,所以,到底有多少钱?】
【剩10万,也不够看病的啊!其实爱心众筹也没错。】
【治不好,有什么好筹的。】
【别,爱心爱心,就是在苦难时需要帮助。但凡她钱只剩个应急,才开始筹。我也觉得说的过去,明明还有钱却筹款,这就不好说了。】
网友们算了一遍,律师也算了一遍,他很确定,林娴在当时理应还有近10万的存款。
林娴笑着说:“不用算了,爱心筹时,我家只有1万的存款。”
律师一愣:“对不上啊!”
林娴轻笑:“你以为是慢性疾病,每个月固定吃药就好?这一年时间,我母亲住院三趟,国家报销才让我们撑了一年。不过既然说到家里花销,我想这个证人就应该有请当事人了。”
律师一愣:“你母亲也来了?”
法官就敲了法槌下说:“由于证人离法院路途遥远,所以采用视频链接的方式。”
律师看了眼手里的证人目录,当初他就觉得林娴的证人怎么这么多。搞半天,他们都没来,谁都能视频链接做证人,所以申请了这么多。
很快,手机就开始连线,没一会儿,法官桌前的那个手机就联通了林娴的母亲。
“你好。”
“你好。”林娴的母亲声音温柔。
“刚才被告律师的话,你也听见了。”
“是的,法官大人。当年其实我丈夫掉下去后没有当场就去世,送到医院抢救也花费了几万。当时判的赔偿款,是包括抢救的医疗费的。分回来的70万,本来说一人分10万,我公婆说有他们有病在身,多分了10万。所以被公婆拿走了30万,哦对了,我拿到的40万里了,不但要除开抢救丈夫的医疗费用,还有一笔丧葬费。其实,在我确诊前,我实际在手上的就只有30万这样了。”
律师:“……”
林娴的母亲姓孙,叫孙蔓花,孙蔓花此人心大,性格开朗。此时在手机里,还能乐呵呵地憨憨地说道:“我没想到我有病,不然丧葬费就给他省下来了。”
法官:“……”
律师:“……”
林娴:“咳,这个不用直播时说。”
孙蔓花:“哦。”
律师:“……”
林娴回到原告席,递交了一份厚厚的资料说:“这是我母亲从查出病后,到每次治疗的明细单,网友想要看的所有明细和出院小结,这里都有。爱心筹之前,家中存款告尽,我们托了人卖房。但医院急需费用,所以从海滴筹上筹了5万,这是应急钱。”
林娴起身,看着律师:“被告律师最初一句问题是,不明白我们三家为什么要一起筹款?”
林娴又看向直播间的镜头,笑了:“我知道网上也有很多人很好奇,为什么三家只筹了15万?”
“因为我们没有办法了,我们需要互相帮助,来取得更大的关注。”林娴看着许书寒,字字泣血:“能借的亲戚都借遍了,人情冷暖,一晚我们就能尝遍。所以,我们很明白社会上的每一份善款的来之不易。我们一分都不多要,这是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仅能剩下的体面。”
许书寒这一刻红了脸,一字也说不出来。
林娴看向镜头:“所以,哪怕筹到的钱,仅够我们解决眼下的困难。也许下个月我们就要露宿街头,但……够了。海滴筹上的每一分钱,我们都感激在心,我家里有房子可以卖、张美美家里有房子可以卖、王罗华家里也有田地可以卖。我们相信我们可以渡过难关……”
林娴冷冷地看向许书寒,她露出一个冷笑,然后转身看着法官,严肃地说:“爱心捐款捐的是爱心,我们筹款人,筹的何尝不是一份希望?这个社会上,最为纯洁的事情,被告人却以最为恶心的话四处传播。这几个月来,无论是我的精神、还是我的事业都由此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几乎是不可逆的。”
被告席上的许书寒终于害怕了,他颤抖着说:“我们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解释?明明有这么多证据。法官,她就是在诱导我们,博取大众关注度。”
“啊?”视频里的孙蔓花出离的愤怒,她咋咋呼呼地问许书寒:“博取关注度?这种关注度给你,你要不要啊?”
法官:“……”
孙蔓花:“法官,他欺人太甚。”
许书寒:“……”
法官:“孙女士,既然你已经出庭作证,资料也已经上交,没事的话,你就……”
“法官大人。”孙蔓花喊:“你一定要重重地判他,我女儿明明澄清过了,结果他四处说我女儿是虚假声明。他还传我女儿的丑图、还给我女儿p墓照、他还打电话威胁我、我跟你说,他还传我女儿是陪……陪……就那么个意思。简直无法无天,喂,小子,你妈是谁啊?让她出来啊!……”
“哒。”林娴过去按掉了手机,然后一脸严肃地对法官说:“证人发言完毕,可以退席了。”
法官严肃地点了点头,把喧闹公堂的罪名吞了进去。
法官转头看向对方律师:“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法官低头看了眼摁掉的手机说:“我可以再连线。”
律师丧气地说:“……不用了。”林娴的证据准备的很足,那么厚一叠,其中几次住院的花费就非常高昂。这一年来,她除了那30万,还和亲戚借过,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了她当时的困难。
林娴点头:“既然你没话说了,那我就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