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时候各大队的任务猪都可以出栏了，所以每个大队有规定的时间，只能在这个时间内去食品站交任务猪，超时和提前都不行。
　　也因此，比较有效率，前进大队人口也不多，就五十多户人家，一天时间就全部上交完毕。
　　红旗公社食品站，生猪的收购价格是根据生猪的出肉率来评估定级的，共有十二个级别，每百斤毛猪出肉达到七十七斤，评为1级，价格为38.5元。
　　以下每百斤毛猪出肉下降2斤，低一个级别，价格相应低1.4元；如每百斤毛猪出肉75斤，评为2级，价格37.1元，；每百斤毛猪出肉73斤，评为3级，价格35.7元，以此类推，只评到12级，要是连12级都达不到的赶回去再养一年。

　　评定为1-3级的任务猪每只可得五斤肉票，4-6级得四斤半肉票，以此类推，10-12级只得三斤半肉票。
　　听说开始没有这么细的评定方法，就按毛猪的整只重量来判定，评定等级则为特等、优等、中等、差等四个等级。
　　那时只要毛猪重量在一百八十斤以上则记为特等，按0.4元一斤收购。
　　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斤为优等，按0.36元一斤收购。
　　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斤为中等，按0.33元一斤收购。
　　一百到一百二十斤为差等，按0.3元一斤收购。
　　不过没满一百斤的猪一样是不收的，带回去再养一年，每个等级的肉票的分配与上面相同。
　　这样实际是比较宽松的条件，大家也能估计到自己能能拿多少钱，可是前年隔壁公社某个大队在交任务猪之前给猪灌水，恶意加重，因为不是当面杀猪的并不清楚是谁家做的，只是口头警告。
　　之后各个公社都发生了好几起恶意给任务猪灌水加重的，县书记决定更改称重标准。
　　去年开始，就是用现在的评定方法收购任务猪的了。
　　今年，因为前两年发生的猪瘟让大家对养猪非常抗拒，红旗公社为了鼓励大家养任务猪，也出台了一些福利政策：
　　每上交一只任务猪可领三十斤饲料粮和三尺布票，饲料粮是在自己生产队的库存粮领，一般是一些不好的粗粮，不过也很诱人，布票更是上交之后就现场发。
　　这也是前进大队大部分人即使害怕也还是大着胆子养了好几只，养一只就有饲料粮三十斤，是可以作自己的口粮的，多养几只就有一百多斤了，能填饱多少人的肚子，谁不想吃饱呢？何况是他们这些常年处于饥饿状态的人。
　　布票也是乡下人最喜欢也必不可少的东西，诱惑力也不小。
　　交了任务猪，陆爸握着手里的钱和票笑傻了，今年养的两只猪评定的都是5级，一只一百五十二斤，一只一百六十斤，总共得了一百零二块六毛四分八厘，外加九斤肉票、六尺布票以及还没领的养猪奖励，六十斤饲料粮。
　　猪仔的扣款是在年底分钱时再扣的，所以此时陆爸手里的钱和票完完全全就是自己的了。
　　他轻飘飘地回了家，不只他，前进大队的众人都是如此。
　　不怪他们这样，实在是各户养猪是近几年才开始的，之前是直接大队建养猪场，有一两个队员负责，按户算的，六十头猪，交够了每户的任务猪，剩下的则是队员福利，年底杀猪分肉。
　　只是大队的养猪场不知怎么，总是有各种问题，每年也就分点肉票；之后分到每户养的时候他们又运气不好，第一年就遇到猪瘟，光赔钱了，一直就没分到过这么多钱。
　　今年，他们也终于被老天爷眷顾了一次，没出什么大问题，拿到了卖猪钱。
　　也多亏公社的关照，时不时派技术人员来指导。
　　一群大老爷们都被镇住了，同手同脚的回到前进大队，各自回到了家里，家人知道后也是喜笑颜开。
　　前进大队一时间都弥漫着幸福的气息，这段时间再调皮的孩子也没被打，好几家还都传出了肉香。
　　陆爸陆妈都是疼孩子的人，自然不会落于人后。
　　收到钱的第二天正好没上工，陆爸一大早就在陆妈的催促下去供销社卖肉处割了半斤肥瘦相间的猪肉，不给自己的孩子羡慕别人家的机会。
　　今年注定是个热闹年，于陆家更是。
　　十二月中旬，陆大伯的大女儿陆萍萍中午的时候回来了，不知什么原因。
　　陆爸去公社了，身为亲婶子的陆妈当然得过去探望，煮好了午饭，自己随便吃了些，嘱咐儿女好好吃饭后就去了老宅。
　　陆柔嘉听说这个出嫁后从没回来的堂姐今天回来了，很惊奇。
　　从小一块长大，虽然跟她不算很亲密，也到底是拿她当姐姐的，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听妈妈的口气，好像是过得不好才回来的，陆柔嘉心里是担心的。
　　陆萍萍嫁的不太远，不过也不近，在另一个公社的一个大队，在这农村人基本步行的时代，来回就耗掉了一整天。
　　堂姐今天上午到的，可见清早就出发了，是发生了什么让堂姐大早上的从婆家跑回娘家？
　　陆柔嘉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打算去看看堂姐回来的原因。
　　走进门，堂姐并没有她预想中的哭哭啼啼的样子，而是含着一股子怨气坐在堂屋的椅子上。
　　陆爷爷沉默的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大伯一家神情也是不太好的样子。
　　见到她过来，几个人面色缓了缓，点点头，都没有说话。
　　看这情绪，陆柔嘉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堂姐不是因为被婆家欺负得受不了回来的。
　　现在这副场景在堂姐出嫁前一年经常发生，当时才十五岁的堂姐看上了一个比她大十岁刚刚丧妻的男人。
　　大伯大伯母坚决不许，陆爷爷也很反对，这是大儿子的第一个女儿，他的长孙女，他平时最疼的一个孙女。
　　才十五岁，根本不必急着嫁人，又不是旧社会，再是对方的年纪大太多了，还有两个孩子，又没分家，实在是不合适。
　　只是堂姐根本不听，时常背着家人跟那个男人约会。
　　被发现后也不听劝告，双方僵持了一年，堂姐没再那么坚持，家里人松口气，谁知没多久发现堂姐怀孕了。
　　在这一年被气得有些心灰意冷的陆爷爷和陆大伯直接就把堂姐嫁了过去。
　　不过她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这么早回到娘家，要知道，因为陆爷爷和陆大伯因为生气堂姐的不自爱，当初答应给五十块和两套新衣服作嫁妆的都没给。
　　只有一身红色新衣服和男方出的六块钱彩礼钱，堂姐因此说要断绝关系呢，出嫁后她也是真的一直没回来了的。
 
 
第16章 原因
　　陆萍萍见到隔房的妹妹，表情收敛了一些，她在家一直备受宠爱，在弟弟妹妹面前是很要面子的人。
　　陆柔嘉也知道，这种场合是他们大人的，她现在还是小孩，不能参与。
　　果然大伯母就委婉地说：“嘉嘉，你妈妈在厨房。”
　　“好。”陆柔嘉也就顺势去了她妈那，反正在这里也得不到什么信息。
　　陆妈在厨房忙活午餐，大侄女回来的要求，她听听就没管了，帮着做下午饭就行，反正都分家了，他们怎么处理都行。
　　当初公公更疼大侄女她心里还不痛快，自己的女儿那么好。
　　现在看来，多亏公公没那么疼柔嘉，她可不想柔嘉被惯得连未婚先孕这种丑事都敢干。
　　大侄女也就是仗着公公和孩她大伯疼她，不然怎么敢这么干。
　　今天还厚脸皮来要钱，真是。
　　中午要做的饭，东西已经在这里了，她也就没让孩她大伯娘过来。
　　刚刚淘好米，还没烧上火，女儿就进来了。
　　“妈，我来吧。”陆柔嘉走过去接了烧火的工作，陆妈就倒水洗菜。
　　知道女儿是担心，想了解情况，陆妈也就直接说了，“你堂姐回来是想要当初说好的嫁妆的。”
　　以前没分家，直接叫姐，想着分了家，自然就是叫堂姐了。
　　原来是这个，陆柔嘉悟了，只是，“都两年了，为什么现在才来要？”
　　陆妈冷笑了一下，“当然是听说了你大伯有钱了，今年你大伯可是养了四头猪，领了快两百块钱呢。”
　　要不是离得远，昨天才知道消息，离得近早在当天就过来了吧。
　　知道原因，陆柔嘉没再说话，专心烧火，倒是陆妈想起两个儿子，“三宝和小宝在家干什么？”
　　“我让三宝教小宝识字，明年就要去读书了，先学一下好一点。”
　　正说着，陆大伯母进来了，陆妈就问，“谈好了？这菜还没开始做呢。”
　　陆大伯母摇了摇头，“没，唉，这个没良心的。”
　　见她不想说，陆妈便没问，两个配合着做好午饭，拒绝了一起吃饭的邀请，陆妈就带着女儿回去了。
　　因为陆爸今天去公社了，现在这个点应该是要到家了。
　　果然，两人到家，陆爸已经在吃午饭了。
　　听儿子说是大侄女回来了，陆爸开口问情况，“萍萍过来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来问嫁妆呗。”陆妈走进房间，打开陆爸带回来的包袱。
　　露出两块蓝色的布，打开比了比，不错，可以做好几件衣服了。
　　“先给爸做了衣服，再给柔嘉做吧，不过这也不太够啊。”陆妈比划着。
　　“对，没买够，那人说过段时间可以弄到的确良，我打算到时候买些的确良的。”到时候女儿穿着的确良去公社读书，就不会让人瞧不起了。
　　他爸也是稀罕的，他爸有个的确良的帽子，是以前有一年工分最高得到的奖励，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看，舍不得戴。
　　要是有一件的确良的衣服，他爸应该就舍得戴那个帽子了。
　　侄女的事，要是没分家还得管，分了家，就是大哥自己的事了，他没必要去插手，于是也没再问到底什么结果了。
　　不过，晚上他就知道结果了，没给。
　　陆爷爷是个睿智的老人，从大孙女用未婚先孕来逼他和老大答应她的婚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孙女废了。
　　就为了那个才见几次面的男人，不仅要死要活，连面子和陆家的名声都不要了。
　　这种孙女他即使之前再疼爱，现在也没什么感情了。
　　而陆大伯对于自己的女儿疼爱是有的，但更注重整个家的安稳。
　　马上，儿子就要结婚了，女儿未婚先孕本就不光彩，要是让儿媳妇知道他还给女儿补了五十块的嫁妆和两套新衣，那不得觉得陆家家风不正？
　　而且下面两个女儿过个七八年也要出嫁，到时候他去哪给两个女儿各准备五十块嫁妆，几个儿子的媳妇没有意见？
　　所以这钱是不能给的，要是当初大女儿依着他和爸的意思，找个可靠值得的人出嫁，也就不用现在回来要了。
　　陆爸知道结果是没给钱，就没管他爸和大哥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怎么拒绝的，因为他要关注的是大侄子的婚礼，这个他得跟着忙活。
　　陆家长孙陆有志本来去年就该结婚了，只是女方的父亲婚前没两月的时候得病去世了，女方希望守孝一年，陆家当然同意。
　　陆爷爷是个老思想，觉得这位未过门的孙媳妇孝顺知礼，很满意，长孙媳妇娶好了，对家宅兴旺也是有帮助的。
　　一般人家，只要不是太急，结婚的日子都是定在农闲的十一二月，以及各个时间段休息的时候。
　　陆有志的婚礼就定在十二月九日。
　　新娘李惠娟是隔壁大队的人，李家是个人口兴旺的家族，光是新娘的爸妈就生了七个孩子，听说还有夭折的。
　　李惠娟还有五个叔伯，也都是五六个，七八个的生，也因为人口太多，四五十口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根本住不下，而分了家。
　　新娘是长女，很受父母的看重，她父亲当时是因为想给女儿多一些陪嫁，拼命干活赚工分，累出病来，又没有好好休息就继续干活，最后身体熬不住猝死的。
　　父女感情本就深厚，父亲又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去世的，李惠娟很愧疚，才提出要为自己父亲守孝，在家帮衬一下母亲。
　　她当时以为这门亲事肯定要告吹了的，毕竟陆有志都十八岁了，她父亲又在婚礼前去世，很多人会觉得不合适。
　　谁知陆家居然同意了，逢年过节陆家还让陆有志过来送礼，家里有事也会帮忙，她知道，这是陆家在安她的心。
　　这真的很让她感动，陆家能接受她在家为父亲守孝一年，延迟一年的婚期本就让她感激，怎么还能这么体贴。
　　陆有志的婚礼，之前没分家时是说好陆奶奶和陆大伯母一起筹备的，只是直到婚礼前期，陆爷爷都没有发话让陆奶奶帮忙。
　　陆爷爷还让她安心养身体，不用辛苦，到时候饭菜让芳芳端过来，陆奶奶不信老头子不知道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样不让她插手有志的婚礼是什么意思？连去吃饭都不让了？
　　到这时候，她终于肯定老头子是故意不让儿子去祭拜那个女人，故意不让她出席有志的婚礼，真是，她真是心寒，不过就是稍微疼下自己的儿子，老头子的反应就这么大，他自己不也是偏心前面两个儿子吗。
　　陆爷爷当然不是就因为陆奶奶过于疼爱小儿子才不想让她出席孙子的婚礼。
　　具体什么原因，很快就出来了，婚礼当天晚上，陆爷爷带着原配的灵牌坐在位置上，新娘改口，叫陆爷爷“爷爷”，叫灵牌“奶奶”，本就是自己对象的亲奶奶，她喊得也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