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来——云拿月
云拿月  发于:2021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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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沅闻到空气里有很浅的酒意,轻轻皱眉:“你喝酒了?”她站在门边问,“我可以进来吗?”
  江现没说话,点了下头。
  唐沅提步入内,这是她第一次进他的卧室,简洁,干净,没有多余的东西,是他一贯的风格。
  她走到他身边,也在地上坐下。她面前正对落地窗,窗外夜景一览无余,江现背靠墙,正对着她,中间隔着些许距离。
  “回来得这么早。”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浅淡的酒意并不是很重:“进来有事要和我说?”
  “玩得差不多我就回来了。”唐沅眼神微闪,“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之前说要见你家里人,我问问什么时候安排,准备一下……你躲到房间里干什么,找你怪难找的。”
  和他一块坐在他房里的地上,这场景有些奇怪。
  江现看着她没说话。
  在他的注视下,安静了片刻。唐沅斟酌一会,开口:“你爸今天来了?”
  对她突然的提问,他并没有太过诧异,大概料到她莫名的举动总有原因,他缓缓应:“……嗯。”
  “江盈告诉我的。”唐沅没遮掩,“你和他吃饭了吗?怎么不叫我一起?”
  江现眉头浅浅拧了一小下,许是喝过酒的缘故,薄唇比平时红:“他不是什么和蔼的长辈,见了影响心情。你和朋友约好聚会,没必要因为这个被打搅,我一个人应付就行。”
  唐沅知道他和他爸关系不好,但以前只是听江盈说,这还是第一次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她没深问,默了默,换了个话题。
  “过些天,我们要去济城吗?”
  江现看她一眼:“嗯。”
  “那边冷不冷啊?”
  “还好。几度的温差,差别不大。”
  她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济城那边亲戚多吗?”
  “有些我也不认识。”他说,“多不多都没关系,不想见的不见。”
  “我还没去过济城,不知道好不好玩。东西好吃吗?”
  “是咸口,不甜,你应该吃得习惯。”
  唐沅哦了声,又扯了好些话题和他聊。
  江现一一答复,她问的都是没什么营养的东西,看得出来她其实并不是很想知道,但却一句接一句,像是怕他无聊寂寞,不停地说。
  安静的卧室,因她的声音,驱散了死寂和沉闷。
  江现察觉出她的意图,喉头咽了咽:“你是特意来陪我聊天的么?”
  唐沅顿了下,不承认:“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她眼神躲开不看他,瞥向窗外的夜空,有种被拆穿的不自在。
  江现看着她,淡淡的酒味围绕在周身,思绪有些不清明,视线在她身上好像得到依托,忽然不想移开了。
  唐沅好一会没听到他说话,侧眸看过去,见他盯着自己:“你看着我干什么?”
  江现眸色深了刹那,而后缓缓往回收,只说:“头有点疼。”
  “头疼?”唐沅闻言,朝他的方向侧转,“是不是酒喝多了,很难受吗?”
  江现其实没有喝太多。晚上和他爸见面吃饭,气氛不尴不尬,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又有什么好说。他爸大概也只能走个过场,吃了没多久,告诉他:“你弟还在等着和我打视频电话,我先回酒店了。”
  随后便离开。
  他一个人留在包厢,坐了很久,沉默地喝了几杯酒。
  此刻她这样看着他,眼里的殷切和担心在灯光下显得那么亮,遮都遮不住,江现忽然间觉得头好像真的疼得厉害,莫名地不想否认。
  他嗯了一声,鼻腔震动的声线低沉,喉间吞咽了下:“很难受。”
  唐沅神色微沉,有点无奈,站起身:“我帮你拿冰袋和解酒药。”
  她出去找家用药箱,翻出解酒药,倒了杯水,又从冰箱找出冰袋。回到他的卧室,她将水递给他。他就着水把药吞服,随后将杯子放到一旁地上。
  唐沅把冰袋抵上他的脑袋,正要问他哪里疼得厉害,江现眼睫颤了下,看着她忽然问:“你还在生气吗?”
  她动作一顿,视线向下,她站着,他靠墙坐着,微昂着头,和她四目相接。
  “婚约的事情,你还生气吗。”没等她说话,他又轻声问。
  唐沅突然被问及,一时不知道怎么接。
  江现的眼神直直向着她,如此近的距离,丝毫不闪躲。
  “最开始听说婚约的事,我很抗拒。后来得知是你……也很犹豫。”
  唐沅一顿,还没来得及有情绪,他说:“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

  她摁着冰袋的手停住。
  江现平静的脸上带着一股酒后的白,在灯光下有种透明感:“你很久以前说过,不想被当成联姻的棋子。就算是……”他顿了下,“不管谁,你都要考虑再考虑。”
  唐沅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有些怔愣。
  他说的很久以前,确实是很久了。
  那时候高二,那一年他们私下相处远没有到高三那种状况,褚怀那些人不在的时候,她总爱找机会烦他。那会假期,一开始是江盈补课,她们家请了老师,后来唐沅也一起上。
  原本没江现什么事,唐沅厚着脸皮跟江爷爷撒娇,说有的时候听不懂,补完课不理解,不会做题,让他安排江现跟着一块上课,课后还能教她们写作业。
  江爷爷也纵着她们两个女孩,根本不需要课后辅导的江现就这样被迫加入。
  有天江盈有事,上课的就剩他俩,上完课后她留在江家,江现一对一教她写作业。
  她听家里大人闲谈,得知了她奶奶和江奶奶有过口头上的婚约,不好好做题,惹了他半天,拿这个说事儿。
  “你知不知道,我们两家有婚约哟。别看你现在板着个脸,以后啊,说不定还是要嫁到我们家天天对着我的。”她贼兮兮地压低声,挤眉弄眼,“我劝你还是现在对我好点吧,不然以后可惨了。”
  这种不正经的玩笑话江现本不会理会,大概是她太欠,不禁还嘴:“你家只有你一个人?就算有婚约,你就知道是你?”
  她顿了下,底气很快又足起来:“不止我一个,但是我可以努力啊。我好好奋斗,坐上我爷爷的位子,执掌我们家大权,那还不是我说谁就是谁?到时候我牺牲自我承担这个责任,就指名要你,你当心点。”
  江现凉凉瞥她一眼:“等你做到这一步,估计也就几十年后。我们年纪也不大,七八十岁,确实还来得及。”
  他语气幽幽:“到时候,可以共赴一场,黄、昏、恋。”
  唐沅一噎,被他气得半死,又还不了嘴。
  憋了半天,恨恨哼了声:“你、你以为我真的很想要你?”
  她面上下不来台,下巴微抬,嘴硬:“呿。我才不想联姻呢。只不过开个玩笑……什么婚约不婚约的,谁会想联姻啊?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傻了吗?被家里当成棋子推出去,有什么好的。”
  她撇了撇嘴,半趴在书上:“联姻多惨啊,这么悲催的事情,我才不要呢。”她瞥他一眼,强调,“……就算是跟你,我也要好好考虑考虑!”
  那天的胡言乱语都是玩笑话。
  当时谁都没想到,多年后会一语成畿。
  落地窗两边的帘影摇晃。
  江现喉结滚动:“我只是不想,你被迫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联姻也好,婚约也罢,即便对象是他。
  唐沅闻见他身上浅淡的酒味,带着不知名的热意,他的声音和他整个人,都仿佛变得朦胧。
  “你还生气吗?”他眨眼的动作因酒而迟缓,“生气的话,我向你道歉。”
  “……”
  唐沅敛下眸,摁了摁冰袋:“拿着。”他抬手接替她摁住的位置,她这才松开,语气轻轻,“……没什么好道歉的。”
  他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唐沅拿起他放在地上的杯子:“我把这个拿出去。”
  脚尖转了些许,还没提步,她自己又顿住,沉默两秒开口:“江现……”
  他朝她看:“嗯?”
  见她不说话,他问:“怎么了,想说什么?”
  唐沅觉得喉咙里似乎堵着什么,她很想问出口。
  为什么……
  他会记得这么多以前的事情?
  她以为只有她自己会想起。
  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那些他们之间的,已经过去了好久的事情,为什么他会不止一次地,记得这么清楚。
  唐沅很想问,可是话到嘴边,忽然又觉得开不了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恍惚回过神,飞快遮掩眸光:“没有。就是问你,你晚上吃了多少,饿不饿?”
  江现看着她:“还好。吃了一点点,不是很饿。”
  “我带了蛋糕回来,在客厅茶几上,你饿就吃一点。”
  “蛋糕?”
  唐沅低咳一声:“刚刚回来的时候让服务员顺便打包的。”她不再停留,拿着杯子提步,“我回房休息了。”
  言毕,快步走出去。
  离开江现的卧室,唐沅经过客厅,把杯子放到吧台洗碗池里。她倒了杯水喝,回房前步子微顿,把客厅的灯开亮了些。
  回到房间,她站着平复了一会,进浴室洗漱。
  在洗手台前洗脸,江现的话突然又在脑海里出现。唐沅对着镜子出神,后知后觉地,忽然又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个问题没有问——
  他得知婚约对象是她犹豫了很久,那后来呢?
  后来,为什么又答应了?
  ……
  江现在卧室待了一会,四下没有别的声响,空气里属于唐沅的那股味道逐渐淡去,他朝窗外看了几眼,起身去客厅。
  茶几上放着一个袋子,里头装的大概就是唐沅说的蛋糕。
  江现在沙发上坐下,视线落在那一行LOGO上,停了许久。
  他来浒城已经好几年,大学也是在浒城上的,对这个牌子并不陌生。这是家连锁的西点店,每天的点心只在橱窗售卖,并不对其他商店供货。
  唐沅回来之前,他刷到江盈的朋友圈,定位是在市区的某个夜店。
  ……哪有KTV会卖这家连锁店里的蛋糕。
  想起唐沅那句让服务员顺便打包的话,江现缓缓垂下眼睫,或许是因为酒意,神色比以往多了几分难言的温柔。
  他拆开包装,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吃起来。
  太长时间没接触这种东西了,上一次,好像是哪年他回济城,碰上他爸给家里的小儿子买了一份。
  那个陌生的“弟弟”年纪小护食,还没开始吃就指着他嚷嚷:“不要给他吃!我的蛋糕不要给他吃……”
  他看着家里的那两个大人,倒也忘了他们有没有尴尬,只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像个不速之客。
  恰到好处的味道在唇齿扩散,这个蛋糕不是很甜,口感也不腻,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香味。
  江现慢条斯理地吃着。
  他忽然记不得,这些年里是不是有过什么瞬间,也想要吃这些甜甜的精致的小点心。
  但这一刻,他是真的,一口都舍不得浪费。
  ……
  夜幕浓沉,进了卧室的唐沅一直没出来,大概已经歇下。
  在客厅吃完蛋糕,江现收拾好茶几桌面,略坐了一会,起身回房。
  酒劲消退,他进浴室洗漱。
  出来见孙助理发了几条消息,都是和工作有关,并没催着他回复,估计是以为他睡了,留言给他以便他醒来第一时间看见。
  江现看了眼,直接语音回复孙助理:“你现在说吧。”
  孙助理接到消息,很快就着深沉的夜,和他商量起工作。
  江现懒得再去书房,在卧室里的沙发坐下,戴上蓝牙耳机和那边沟通。
  谈了十几分钟,江现查阅电子文档,孙助理停下等他答复,犹豫了许久,忽地道:“江总,您今天是不是情绪不太好?”
  江现动作一顿:“你觉得我情绪不好?”
  不怪孙助理有这么一问,晚饭后回来的路上,孙助理在车上,看着他喝了酒,且白天从江家回来,唐沅质问他的那几句,孙助理在前座也听见,只不过没敢回头。
  “有点。”孙助理并不常和老板谈心,只是今天江现似乎格外低沉,语音里都能听得出不对。
  他不由问:“是晚餐有什么不愉快吗?还是……和唐小姐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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