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姜主席说:“我查了一下入库的资料,发现二十多年前,在水乡镇一次比赛里,冠军作品是双蝶戏花图,上面其中一只蝴蝶,和你的那只十分相似。”
第33章 水乡镇是江南的……
水乡镇是江南一个传统小镇,头几十年前靠着村里绣娘巧夺天工的技艺,拉动了可观的经济值,只是现在传统手艺凋零,当年绣娘村的美名,也变成了历史,被封存。
只在苏绣纪录表中,才知晓这个普通的临水村子,以前也曾威名远扬。
姜主席抿着茶水,语气可惜:“我记得那一届的冠军很有灵气,一幅双蝶戏花图让包括我在内的几位评委都叹为观止,当时就内定了第一。可惜,那位绣娘,嫁人之后,就没什么消息了。”
刺绣费心血、坏眼睛,外加上这个时代较为浮躁,姜主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一眼就让人觉得惊艳的作品了。因而,即使过了几十年,对那幅绣图依旧有些记忆。
宣娆走到阳台,单手扶着栏杆,晚睡的后遗症让她有些睁不开眼,懒散地问道:“姜主席,这位绣娘的姓名以及当初的住址,还能找到吗?”
“这……”姜主席有些迟疑:“宣小姐,您找她有什么事儿吗?”
如果请教姓名,姜主席随口就说了,但是,问到地址有一些查户口的嫌疑。随意泄露旁人的个人信息,很不道德。
酷暑悄然离去,坐落在偏远处的卢宅罩着一层浓青,忽而一阵微风裹挟着草木的清新,扑在她莹白的小脸上,她下意识舒服地眯上双眼。
“姜主任,我是孤儿。”她将两件毫不相干的事,连在一块,“蝴蝶是绣在肚兜上的,也是唯一的线索。”
而后,她便停下声音,一切意思尽在不言中。
“诶~!”同为南方小镇长出来的女性,姜主任对于这种事儿不算陌生,沉吟半晌,她还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尽数告知。
良久之后,姜主任无奈劝了一句,“头几十年前,抛弃女儿是一种常态,你不要怨你妈妈,她应该也是无奈的。”
“既然已经狠心抛弃了,一切口头上的迫不得已,都是借口。”她语气一凛,丢弃一开始对于老人的尊敬,喟叹:“慨他人之慷,是最高高在上的恶行。”
空气中凝固几秒,对方的声带似乎被人夺走了,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了,宣娆说了一声谢,随即就把电话给挂上了。
站在阳台上,多情的眉眼眺望远处的树林,神思逐渐飘远。
她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好像有一点。
是为了红团子?
还是因为自己?
亦或是为了葬身于那座土塔之下,死于父母的冷情、偏见的无数女婴。
性别是她们的原罪,这又是哪条充满智慧的铭文规定的?
“宣娆!”清冷的嗓音从阳台下飘上来。
她下意识垂着眸光,见着西装笔挺,一丝不苟的卢郁之,抿着唇角望着自己,凌厉凤眸子中,噙着她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她骤然勾出唇角:“卢郁之,这一次又有什么好奇的?”
什么孽缘?
每回她的伤口被人扒开,他都能亲眼目睹。
上一次,她和二组人对战,这一次,她的隐秘被抛出。
卢郁之闻言,喉骨微动,什么事儿都没说出口。
方才,她一个人站在太阳,目光眺望远处,周身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伤感,莹白的肤色在阳光下有些透亮,带着点虚无感,仿佛下一秒她就消失无踪。
他看得眸光皱缩,心头一紧,她的名字脱口而出。
明明处于泥泞之中,即使被人目睹到了狼狈,偏偏她还能从容淡定,仿佛一切与她五关。
卢郁之薄唇微抿,舌尖触碰到下唇,尝到了一丝微苦。
“胡希羽女士让我转达——”他抬眸,带着一丝笑意,岔开话题:“昨天你答应的代言,什么时候定下时间详谈?”
代言?!
她双手扶着栏杆,笑得散漫:“昨天那位赫本风小黑裙的女士,原来叫胡希羽啊!”
名字倒是带着一股文气,性子却是和名字截然相反,有一些张扬恣意的感觉。
“卢郁之!”她多情的眉眼流转,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语气带着一些软,“我现在素人一个,能不能请卢少爷帮忙,处理一下我的代言啊?”
卢郁之目光凝滞一瞬,而后偏头错开视线,矜持颔首。
商业洽谈,胡希羽女士选了游戏城谈生意。
她一身利落的运动风,见到宣娆一袭长裙出现之后,还嫌弃她没有眼力劲,出来玩都不选好合适的衣服。
转而,又把一篮子硬币交给宣娆:“陪我玩一次。”
说罢,她就提着另一个篮子,带着踏平千军万马的气势,预备横扫游戏城。
却没想到,刚出发,就在娃娃机面前,绊住了脚。
“wtf!”又一个玩偶擦肩而过,气的胡希羽骂了一通脏话。
宣娆看着她篮子里的硬币告罄,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填上。
一晃一个小时过去了,胡希羽白嫩的额头冒出浅浅一层薄汗,宣娆双手抱臂靠在娃娃机上,看着大小姐被娃娃机单方面碾压的战争。
良久之后,她叹了一口气,“胡小姐,我去一趟卫生间,补个妆。”
胡小姐心思全在娃娃机上,敷衍地对宣娆摆手。
宣娆找了游戏城服务人员,花了两百块钱,请人家帮忙调一下机器。
服务小哥看着胡大小姐消费,露出一口白牙:“那位小姐的消费已经达到了数额,我们可以免费赠送一个她想要的玩偶。”
宣娆摇头:“尊重一下小姑娘的面子!”
她翩然回归,见着服务小哥对她比了手势之后,对沉迷游戏的大小姐劝说:“胡小姐,我看最左边的机器比较好抓一下,您要不要试一下?”
“嘭!”胡希羽目睹又一个玩偶在她眼前重重落下去,气的握拳砸机子,听到宣娆的话,偏头瞪她一眼,觉得自己被对方讽刺了。
宣娆弯着唇角。
胡希羽双眸圆润,嘴角天生上扬,脸颊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天生的猫咪长相,生气瞪人一眼,也透着一点娇蛮可爱。
家里已经有一只猫咪的宣娆,不要命地勾搭其他的小猫咪,露出无害的笑容,语气噙着笑意,“也许你只是和这台机子气场不和呢?换一下,一切都能顺道渠成。”
胡希羽精致的眉眼皱起,面带犹疑,最后,带上墨镜走到了宣娆说的机器面前。
投币、握杆、抓玩偶、移动、松手,玩偶正好落在出口。
叮的一声,胜利的号角吹响。
胡希羽将小脸埋在大兔子的怀里,连带着发尾都透着欢快。
宣娆站在一旁,多情眸弯成新月,这高兴的模样很像抓住逗猫棒的小猫咪。
“宣娆!”胡希羽转头看她,傲娇一抬下巴,“我饿了,我们去维港吃饭,顺便签约。”
宣娆一挑眉,签约就是这么简单吗?
几天后,宣娆一身紫色条纹的运动服的身影,霸屏海城各大商场宣传屏上。
宣娆看着进账,略微喟叹:“明星赚钱好简单啊!”
卢郁之端着咖啡,从她身边走过,听到她的话之后,嘴角勾勒浅笑。
“你运气很好,胡小姐对你很青睐”卢郁之解释:“胡氏这一代只有胡小姐一个孩子,一些不涉及核心的决策,就是胡小姐一句话的事儿。”
果然是宠爱中富养出来的孩子,眼眸中都是不带俗世的干净。
富养一词,不一定专指物质上,情感上、精神上的富裕,才更能养成一个笑容长挂的人。
宣娆看着手机在和胡希羽的合影,那张粲然的笑脸,让宣娆相信,即便她身后没有胡氏,只要有她那对疼爱她的父母,她脸上的风彩依旧不会消减分毫。
“卢郁之!”宣娆抬眸,见卢郁之要上楼了,对着他的背影说道:“明天我要去一趟水乡镇,听说那边的水产不错,你要伴手礼吗?”
卢郁之精瘦的脊背一顿,回眸看她,“你要去水乡镇?”
“嗯!”她不避讳:“好不容易找到线索,我想去看看。”
“好!”
翌日。
她背着包,坐上高铁,手里拿着一罐冒着冷气的肥仔水。
轻轻抿了一口,小气泡刺激舌尖上的味蕾,她很享受。
蓦然,眸光落在身旁,看到那个盯着电脑的男人,正用指节分明的手指啪啪敲打键盘。
“卢郁之!”宣娆问:“你很忙?”
卢郁之视线全在屏幕上,抽空回了一句,“还行!”
“既然这么忙?”宣娆拖长语气,“你~跟~过~来~做什么?”
敲打键盘的手一顿,他眸光轻划过她秾艳的脸上,来了一句:“尝尝油爆活虾。”
“……”她转头看着窗外,轻飘飘地说:“行吧!”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卢郁之倒影在电脑屏幕上的俊颜,嘴角勾出清浅的弧度。
到达水乡,天色已经晚了,两个人把行李放在民宿中,而后挑了一家私人经营的苍蝇馆子吃饭。
靠着水路旁,每一个桌子被竹帘分开,形成一个个小空间。
刚坐下,隔着一个帘子的旁桌,就传来细碎的哭声。
两个人对视一眼,被迫听到别人的秘密。
“言嫂子,我真想去认我家老二,我当初也是迫于无奈,才把她送给别人的。”
“弟妹,你别哭,当初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第34章 卢郁之凤眸朝着……
卢郁之凤眸朝着竹帘瞥了一眼,高声说了一句,“我去买饮料,你要气泡水吗?”
话是对着宣娆说着,实际却是提醒竹帘后的两个人,公共场所说话小心。
宣娆蝶翼般的眼睫微颤,看了他一眼,而后微微颔首。
果然,经过卢郁之故意而为的提醒,隔壁说话的声音小了很多。
可,宣娆的耳朵很灵敏。
“嫂子,我当初嫁入婆家之后,头一胎生了一个赔钱货,让我在婆家一直直不起腰。”
嗓音略软一点的女人,哭诉:“我家的老婆子拿眼白我,还有我大嫂一直拿话挤兑我,好不容易又怀一个,还是一个女孩。”
“你也知道,我老公公的情况,身上有点官职,如果被人发现要超生,不仅罚钱,他队长的位置都能被人摘掉。”
“我刚生完,一看是女孩,一家子人围在身边劝我,为了家里,为了以后有人养老送终,一个劲地劝我把孩子送人。”
“呜呜!”那人擤了一把鼻子,“我听别人说,如果抱女儿,下一胎还是女的。我连抱都不敢抱她。”
“她扯着嫩嗓子,像小猫一样嚎了一夜,我躺在床上忍着疼,流了一夜的泪。”
说到此处,女人已经难以自抑,哭声掺杂着喘气声,像是洪水决堤一样喷涌而出。
声音尖细的那位,小声劝着:“弟妹别哭了,现在知道孩子在那了,我们去认,别难过了。”
“我打听到……”软嗓子的女人哽咽着:“她现在嫁人了,婆家人很好,小两口日子过得也红火,她能过得好,我心里也能好过一些。”
尖细嗓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弟妹,你可以先和她的婆家说一声,他们性子好,又是同为父母,一定能理解你的心情。”
“到时候,姑娘心里被说动了,你再去认更方便。”
尖细嗓子说道:“我听别人讲,有一些人原本满心欢喜地去认女儿。没想到女儿却是冷心的白眼狼,死丫头一点都不念着血缘关系,还拿着扫把,直接都自己亲身父母都扫出来了。”
软嗓子的女人话语一顿,犹豫设想着:“我家二的不会这样没良心吧!”
“所以,你们两口子先和她公公婆婆通个气啊!”尖细嗓子带着精明,“到时候,如果她不认你,她公婆会以为她是个冷血的,对自己亲身母亲都能狠心,更何况公婆?顾念家庭和谐,她也不会特别下你的脸。”
“我们一步步,啊——”
尖细嗓子的女人屁股下的板凳突然朝前一动,受到惯性影响,她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到地上。
“嫂子!”软嗓子的女人脚步慌乱,赶紧扶起尖细嗓音的女人。
“哪个天杀的踢老娘的凳子?”尖嗓子对着竹帘之后隐隐绰绰的身影骂道。
竹帘被人缓缓拉开,率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双纤细莹白的双腿,仿佛上好的瓷器一样,精致脆弱,但是,其中一条腿还保持着踹人的姿势,尚未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