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不是还得再进一次梦境?算了,有点累。
昨晚出力太多,李弱水直到现在依旧是贤者模式, 她完全不想干活,只想再躺一躺。
一只麻雀从支窗下的小缝飞进, 它歪着脑袋看了她许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李弱水没动,倒是一只布满红痕的手臂越过她搭上了窗台, 指尖轻敲,小雀立马飞走了。
但李弱水似乎从它那豆大的眼珠里读出了“世风日下”的震惊。
这不怪她,只能说路之遥的皮肤太好了,滑滑的、有弹性, 手感极佳,他自己还让她重一点,所以她就……
抵着她的路之遥动了一下,但又没完全动。
他的手搭在窗台上后就再没放下来,像是又睡了过去。
日光照在他斑驳的手臂上,像是打了高光,白的更白,红的更红,看起来愈发触目惊心。
李弱水心虚了,她拍拍这个装睡的人,准备去找点药给他擦一擦。
“我知道你醒着的,放开,我去找点药给你抹抹。”
搭在窗台上的手臂立刻收了回来,看似轻轻地搭在她的肩头,可她已然不能起身。
“我不疼,不用抹药。”
路之遥张开眼睫,没有焦距的眼里亮着日光。
他扬起唇,手指顺着她的肩头往下,只堪堪搭在李弱水掌心,想要等她来握住自己。
现在他对成亲的看法有了质的变化,过去的那些厌恶和不喜都被他抛诸脑后,剩下的只有庆幸。
成亲可以骨血交融,成亲可以名正言顺和她在一起。
“我们在皇城再休整几日,随后便一起去苏州,好么?”
李弱水顿了一下,转头看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歇几日?”
他难道不是应该立刻打包带她去苏州吗?
“为何?”路之遥撑起身子,乌发上划过流光,冰冰凉凉地落到她颈上。
他半睁开眼眸,眼睫如同蝶翼一般微颤。
“当然是继续教授昨晚的事,我猜,我还有很多要学的,对么?”
李弱水看着他胸前的斑驳,一时有些语塞。
虽然他也快乐到了,但这事怎么看感觉最后的享受者都是她。
李弱水伸手戳了戳他手臂上的红痕:“比如要学什么?”
“比如现在,好像同昨晚一样难受,但我知道你很累了……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他说得光风霁月,毫不遮掩,倒是让李弱水有些脸红。
她略略往下看了一眼,随后立刻撤开视线,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纱裙,往他那边靠了一些。
“你可以自己用手,或者,用我的裙子。”
得到了指引和允许,路之遥扬起唇,抬手环住了她的肩膀,慢慢靠近她。
他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他总认为这是慢性病的一种,不痛不痒,没什么影响。
既然是慢性病,那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左右他都是要死的,病死和被人杀死并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昨晚,这个认知才被李弱水完全颠覆。
眼睫如同振动的蝶翼,他的双目露在透进的日光下,被蒸腾出更多的雾气。
“弱水……”
他声线发颤,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将头埋进她肩颈处,低低轻笑起来,抱着她的手都跟着震动起来。
他还在念着她的名字,字音清晰,尾调上扬。
“弱水”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甜意,却又被舌尖卷进,似是要嚼碎了融进身体里。
李弱水抬手拍着他的肩,让他不要太激动。
她脚腕上的银铃偶尔被动到时会铃铃响几声,最遭罪是她刚换上的纱裙。
原本是浅墨色的,平整又轻盈,但此刻也变得皱巴巴的了。
他就像一根菟丝子,从底慢慢往上绕,愈来愈紧,将她紧紧缠在怀中。
清风从支窗吹进,将两人的热意吹散不少,过了一会儿,路之遥才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环着肩的手触上她的侧脸,不停地摩挲,说出口的声音有些喑哑。
“……可以么?”
“可以。”
得到允许的瞬间,他吻上了她的唇角,脊背绷直,音节尽数吞咽回去。
至此,浅墨的纱裙上洒上了点点白星,像是水墨画里的留白一般。
“……”
他低头在她耳边喃喃,说着她听不懂的苏州话,借此渡过余韵。
春光正好,两人还能再温存许久。
*
“他们绝对是收到风声了,不然如何会一夜之间将人全都控制起来?”
陆飞月皱眉看向江年,将手中的茶推到一边,完全没有心情喝。
江年又把茶推过去,顺道将另一道茶点也推给了她。
“多少吃点。咱们不是有账本吗?黑匪寨的、郑家的,这都是证据,之前不是已经追查到一位高官了吗?”
茶馆内慢慢涌进了人,店里的小厮也开始整理台子,应该是要开始说故事了。
陆飞月只回眸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反正皇城内的茶馆说得最多的就是御风山庄。
“他算什么高官,不过是一个朝议郎罢了。他去年还是刚调入的八品官员,今年便到了正六品,可见他背后之人有多厉害。”
她微微叹口气,拿起一块茶饼吃起来。
“我师父让我们不要打草惊蛇,可见不到这些被拐女子,我们相当于连棍子都没有,怎么打草。”
江年回忆着昨晚,他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悄无声息地和那些女子连上线。
“弱水?”
听到陆飞月的声音,江年转头看向茶馆门口。
只见李弱水和路之遥正有说有笑地往茶馆里走,似乎也是想来听书。
他扬起笑,径直对那二人招了招手。
陆飞月伸手拍他一下,柳眉倒竖,冷艳的神情中带了些慌张。
“人家新婚燕尔,我们去打扰做什么。”
可为时已晚,李弱水已经看见他们了。
她兴冲冲地拉着路之遥过来,将手中的吃食都放在了桌子上。
“陆姐姐,你们吃东西吗?”
路之遥如往常般笑得温和,一语不发地坐到了李弱水身边。
江年看着油纸包里的东西,不由得感叹一声。
“你们一样就买一份吗?”
桌上的吃食种类很多,但都只有一样,一个包子、一个酥饼、几颗蜜饯,加起来确实有些少。
在街上逛了不少时间,李弱水热得脸都红了,她擦擦汗,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不算少,不过都是给他买的。”
她放下茶杯,指指路之遥,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生气。
“他食量太小了,平常消耗肯定不够,我现在在慢慢增加他的食量,保持在一个健康的范围。”
她拍拍路之遥的肩,将那根鹅黄的发带顺到他身后。
“你小时候也吃这么少吧?不知道怎么长这么高的。”
路之遥没有回答,只是抿唇轻笑,他松开眉眼,垂在桌下的手又勾缠上去。
“你们怎么会来茶馆?”
江年好奇地看向他们,视线不小心落到他们勾起的小指上,神色顿时有些羡慕。
“路之遥要来的,他现在对茶馆很感兴趣,到哪里都要去听书。”
李弱水伸手扇着风,转头看了一下:“这里倒是比沧州的茶馆好一些,人也多。”
陆飞月喝着茶,她也想加入,但实在想不到说什么,只好在一旁点头表示自己还在。
而路之遥,他虽然也在留心对话,但留心的是李弱水说的话,江年的声音已经被他忽略了。
一桌四人,真正在交流的只有李弱水和江年。
“各位,今日就是咱们皇城的传统了,要说说那御风山庄。”
没有惊堂木的声响,有的只是一阵喧闹的鸡叫声。
那说书人用扇子挡住口,模拟出了十几只鸡吵闹的场景。
茶馆里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面带微笑,都知道故事的发展,但他们百听不厌。
“这御风山庄最先出名的不是他的武学,也不是他的善举,而是那白羽乌骨鸡。”
听到这个名字,李弱水看了路之遥一眼,只见他唇边笑意更深,似是开始对这个故事感兴趣了。
“我们都知道,少庄主叫何温墨,那可是仪表堂堂,风度过人。虽说是江湖人,可在我们这里也小有名气。”
突然一阵琴音起,袅袅娜娜,勾起缠绵的氛围,大家面上也带起了笑。
“那年春初,何温墨前来皇城办事,恰逢梨花竞开的时节。
那时的皇城荡着梨瓣,犹如满天飘雪,却身处春日,景色之美,现在是见不到了。
初初入京,意气风发的少年打马街头,恰好救了被挟持的太傅之女,徐思小姐,一段良缘就此开始。”
路之遥扬起眉,侧头至李弱水的耳边,低声说道。
“这故事怎的有些耳熟?”
“这不是耳熟,大部分的故事都是这个开端,等你以后听得多了,故事走向都能猜到。”
李弱水同样凑过去嘀咕,随后她想起什么,又低声问道。
“被你拔毛做耳羽的那鸡,是不是就是从这个山庄里偷拿的?”
路之遥沉吟一下,随后松开眉头,唇畔带笑。
“忘了,也许是罢。”
突然一声剑吟,将偷偷说话的李弱水吓得一抖,她瞪大眼睛往台上看去。
只见那说书人抿着唇,刚才那声剑吟竟也是他发出的。
“徐思小姐饱读诗书,长居闺阁,却从未见过真正的江湖,更别提只在书上读过的快意恩仇和刀光剑影。
遇到少庄主的这样的少侠,她自然一见倾心。
两人一动一静、一文一武,琴瑟和鸣,羡煞旁人。没过多久便成了亲,嫁到了颍川的御风山庄。”
李弱水摇摇头,长长叹一口气。
不论是婚姻还是爱情,如果仅仅是喜欢那种不了解而产生的神秘感,那结局必定是悲的。
这样的感情犹如开盲盒,神秘面纱揭开后,下面的是什么东西都是未知。
“再说这御风山庄,至那时已然传承了四代,论武力,是江湖里数一数二的。
可少庄主体弱,没能练得太好,那时便有些式微,就连江湖里一年一次的比武大会他也很少参加。
就在他们成亲的几年后,比武大会上突然来了一个红衣女子,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说书人用的褒义词,可茶馆里的听众却瘪起了嘴,甚至还有人让他跳过。
“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跳过她!”
……
“对不住诸位,这茶馆里还有不少新人,说书不能这么主观,还请体谅一下。”
说书人鼓着嘴呼了几声,虎虎生风的舞刀声便出来了。
“这红衣女子背着一把大剑,加上刀柄,直有她肩那么高,一放下来,擂台上的灰都扬起来不少。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她刚来不久就打成了擂主,如同玩游戏那般轻巧,那可谓是风头极盛,一时无两。
更绝的是,这红衣女子会使失传已久的傀儡术,不用剑,银丝一出,谁都得任她操控。”
茶馆里一阵嘘声,很是不屑,甚至还有人开始嗑瓜子。
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的李弱水:……
这傀儡术一出,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这红衣女子至今不知道姓名,只知道她姓路,为人美艳,性子霸道,搅了这比武大会后扬长而去。
再有消息时,她竟已缠上了御风山庄的少庄主,何温墨。